第57章 我不知道

第057章 我不知道

格裏諾的腿腳還有點發僵,戰士則已經連拖帶拽地把他帶出監室，指引着方向往樓上跑去。

整個伊利亞核心都在微微搖晃，前面戰士的腳步不穩,他沒有帶格裏諾走慣常的傳送陣，而是跑向平時不會用的樓梯。

路過傳送陣時，傳送陣淡紫色的光芒忽明忽滅，發出怪異的嘎吱響聲。

格裏諾從沒見過陣法這個樣子,他回頭驚愕地多看了一眼，正好有一隊人停在傳送陣面前。

是穿着制式法師袍的學生和輝光研究院的研究員。

帶頭的教授停在傳送陣前，向學生快速揮手：“這個傳送陣不能用了，下樓找其他的！撤離……”

格裏諾仰頭，大廳內的其他小層,許多房間裏都有着不祥的閃光。挂在大廳正中央的顯示屏幕漆黑一片，背後的符文不再運轉,黯淡失色。

跑到樓梯口時,上面的挂飾掉了一片下來——固定用的符文失效了。

戰士罵了一聲，抓着格裏諾一步兩階地向上跑。

要是從前的林恩,多少要在路上絆幾下,但吸收了岩層之血後,格裏諾的體質好了太多,能輕松跟上戰士的步伐。

可能是魔力風暴的關系,他只有手腕上有一副最普通的阻魔手铐，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措施。

沒有禁锢法術，也沒有高強度的固定合金,阻魔符文對格裏諾不起作用,他只要放出點魔力，就能把手铐掙開。

可他根本沒心思這麽做。

伊利亞核心晃得就像是個半空中的悠悠球,路過最外圍的窗口時，他看到下面的街道上，人們像慌亂的蟻群，沒有目的地奔跑。

這些景象讓格裏諾感到茫然又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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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力風暴……”他問抓着他胳膊的戰士，“到底會怎麽樣？”

戰士又罵了一聲，大步地邁過最後的臺階，将他帶到十五層：“符文和法陣都會失效！波蒙特院長和大法師們都出去維/穩了，要不然伊利亞核心裏的法陣現在一個都不能用！”

格裏諾問的不是這個，他知道魔力風暴意味着什麽。又或者，在這種情況下，他根本不知道他想要問什麽。

也不知道要前往哪裏。

所有的人都太無措了。

研究員和教授匆匆地與格裏諾擦肩而過，沒有一個人多看他們一眼。

一個教授抱着一箱符文在角落抹眼淚，箱子裏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音。裏面的符文注定會全部損壞，可他還是舍不得丢下它們。

路到某個房間前的時候，大門突然爆開，擋不住的魔力和各種碎片一起沖出來，格裏諾猛地向旁邊跳開。

“該死，裏面有個實驗法陣，這些玩意兒現在比爆裂法術都恐怖！”

戰士拉住格裏諾手铐的鏈環，把他推進隔了兩個房間的一扇門：“就是這兒！我們把他帶到了！”

格裏諾沒料到這個，他用手扶了下門框，才看清房間裏的場景。

房間裏的人非常多。

大半的人他都認識。

法師學院的教務長、監察員、行政主任、院長助理……還有輝光研究院的工作監理和幾個系主任，除了剛剛提到的出去維/穩的波蒙特和那些強大的法師，兩個機構的所有負責人似乎都在這裏。

無數目光一下子聚焦到格裏諾身上，竟令他有些無所适從。

他在外面逃亡了一年，幾乎要忘卻了正常的學生生活是什麽樣子，也不知道該以什麽身份面對這些人。

是當個學生，還是當個囚犯。

他的目光移動着，停在他最熟悉的院長助理身上：“揚科維教授……”

院長助理沒有回答他，所有人接下來一起看向傳達室中央的顯示屏，教務長說：“我們把他帶過來了，莫金市長，你能确定這件事嗎？他得幹什麽？”

顯示屏中是一個中年女人的面容，她有尖尖的下巴和細長的眼睛，薄薄的嘴唇緊繃，看着房間裏的衆人。

格裏諾在奧爾什丁的時候曾經見過這個女人。

“我也并不能完全确定，”莫金在對面說，“但伊利亞已經面臨魔力風暴，這可能是最後能嘗試的解決辦法了。”

“林恩·諾克斯，”她看向格裏諾，“岩層之血有可能可以阻止魔力風暴，這是唯一的辦法。”

格裏諾看着她，很慢地眨了眨眼睛。

“……什麽？”他聽到他問。

“岩層之血有可能可以阻止魔力風暴，”莫金的聲音突然間無比遙遠，“我知道它在你體內，這是能解決伊利亞魔力風暴的唯一方法。”

格裏諾木然地站在原地，他身後是把他送來的戰士，身前是法師學院和輝光研究院所有還留在伊利亞核心的精英。

伊利亞核心還在晃動着，他卻根本不敢面前那些人看他的目光。

所有人的人都在看着他，仿佛期待他能立刻救伊利亞于狂瀾之中。

可格裏諾卻覺得他沒有聽懂莫金的話。

什麽叫岩層之血能夠阻止魔力風暴？為什麽所有的人都要看着他？

伊利亞就處于魔力風暴之中，如果不是波蒙特帶着大批法師在苦苦支撐，伊利亞核心的重要法陣根本撐不到現在。

岩層之血是在他體內，已經被他吸收了。

可……魔力風暴不還是來了？他要怎麽阻止魔力風暴？

格裏諾能感受到空氣中的魔力動蕩不穩，可也僅此而已，任何一個有魔法天賦的人都能察覺出這些魔力風暴引發的魔力異常。

可其他的呢？他沒有任何感應，也沒有察覺出任何不同。

房間內寂靜一片，所有人都在等着他說話。

格裏諾的手虛空握了握，和屏幕裏的莫金對視，莫金對他露出一個鼓勵的微笑。

“……我不知道。”他說。

空氣在那一瞬間凝滞，只有遠處法陣爆炸發出的響聲和不太真切的叫喊聲。

格裏諾第一次覺得現實就像是在做夢，抑或者，從風暴湖回來後，他就一直在夢境中從未醒來：“我不知道……你們想讓我做什麽？”

“動用你體內的岩層之血，阻止魔力風暴。”

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

格裏諾只能說：“……我不知道。”

他站在門口，手上還戴着那副手铐，魔力風暴制造的魔力漩渦擦過他的臉頰。

莫金雙唇緊抿，教務長緊鎖眉頭看着他。

格裏諾不知道這樣的場景和審判有什麽區別，一個說他做了沒有做過的事，另一個讓他做他不知道該怎麽做的事。

這時候，終于有人開口，打破了這片沉默。

那是個輝光研究院的教授，格裏諾并不認識。

“他可是‘067事件’的兇手，我們卻指望着他來解決魔力風暴的問題！”他伸出手指着格裏諾，“你們別忘了，他在外面跑了一整年，要不是波蒙特，現在還抓不回來呢！”

“他怎麽可能會配合我們的工作？！”

輝光研究院的教授說完，很多人看格裏諾的眼神多多少少變了。

格裏諾張了張嘴，想要辯駁，話還沒說出口便有吞了回去。

時間太長了，他說過太多次他是無辜的，沒有人會信，他也說累了。

“我的确不知道，”格裏諾聲音冰冷地頂了回去，“岩層之血是在我的身體裏，但已經被我吸收了。”

“你們要是知道怎麽做，就告訴我，我照你們說的做。”他漠然地掃過衆人，“否則你們再怎麽逼，我也什麽都做不了。”

有人小聲地向同伴嘟囔：“岩層之血果然是他偷的，他之前還争辯……”

教務長沒理會這些，重新轉向莫金：“你确定你說的事情是真的嗎？岩層之血真的能阻止魔力風暴？”

“現在伊利亞危在旦夕，”他說，“要是林恩·諾克斯幫不上忙，我們就應當像其他人那樣盡快撤離了。再待在伊利亞核心很不安全！”

說完，他又看向格裏諾，問了他一遍：“我不管你之前做過什麽事，只要能夠挽救伊利亞，一切都可以原諒，一切都可以一筆勾銷！”

他的聲音如格裏諾記憶中一般嚴厲，又因為慘烈的現實帶上了掩飾不住的痛苦和哀傷：“這是你出生和長大的城市，這裏有将近三百萬人，如果，如果你真的知道什麽的話，請你務必告訴我們。”

格裏諾抿了抿唇，他偏過頭，不敢看教務長，說了幾分鐘以內的不知道第多少句：“對不起……我不知道該怎麽做。”

也不知道能怎麽做。

“哎……”教務長咬牙嘆了一口氣，他問旁邊的行政主任，“波蒙特那邊怎麽樣，還有別的辦法嗎？”

“還有別的辦法嗎？”他又問莫金，“伊利亞有幾千萬個法陣，很多建築都是符文加固的啊！”

莫金沒有說話，她隔着屏幕在看格裏諾。

比起一年前的見面，當初淺淡溫和的年輕人變了一點兒，他臉上的表情和棱角都更加尖銳分明，眼神中似乎長着讓人遠離的刺。

過長的逃亡生活使他褪去了最後的學生氣質，同時使掩藏在那副表象下的堅持與固執更加明顯。

莫金看着格裏諾，仿佛看到了歷史加諸在這個無辜年輕人身上，沉重而無可擺脫的命運。

接着，她移開目光，重新看向教務長。

奧爾什丁的市長莫金·羅南一臉正色。

“魔力風暴的開始是回歸紀元的開始，也是我們共同的敵人。可目前沒有任何能阻擋或者減弱魔力風暴的辦法，岩層之血是奧爾什丁提出的唯一一種可能解法。”

“如果連岩層之血也起不到作用的話，”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希望命運能夠保佑伊利亞，保佑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