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50章

段江離突然有些慌亂, 一種難言的恐慌在心頭彌漫:“你不是有最尖端的醫療團隊嗎?為什麽會這樣?!”

初靜不能理解她的激動,就像她不理解段江離的瘋狂,她笑了笑, 有些費力地開口:“你都要殺死我了,還在意這個?”

白化病人短壽, 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段江離張了張嘴:“那不一樣。”

白化病人好好養護,理論上來說, 也是能夠活到六十歲的。

當然,段江離也知道初靜不太可能擁有那樣的壽命,她超乎尋常的力量明顯是注射了什麽特殊的藥劑導致的,這種基因藥劑在全球都很常見, 廣泛用于地下勢力培養的手下和軍隊裏的超級士兵。

這種強大自然是以消耗生命能量做代價的, 往往都伴随着短壽和臨死之前的痛苦折磨。

但段江離以為憑初靜手裏的頂端團隊,早就解決了大半後遺症。

初靜眯了眯眼,盡管段江離離她很近, 但在她眼中也依舊變成了模糊的一團,大多數人所能看到得美好得像是天使一樣的白化病人都處在兒童階段,從青春期開始, 就很難見到白化病人睜開眼睛了。

視力的退化是白化病人不可避免的一個流程, 無論戴不戴眼鏡, 她們都眼睛都會習慣性的眯起,初靜算是其中被眷顧的個體了, 直到近兩年視力才開始退化, 但她早已有了心理準備。

當初深入敵營,初靜主動接受了一系列改造, 她并不覺得這有什麽,口訴總是會有所偏差的, 而機會卻只有一次,既然如此,與其讓戰士付出大代價得到,那為什麽不讓對一切都很清楚的她去呢?

不忍心看到別人落入危險的境地,那自然是選擇自己去了。

那次失竊,讓慕家在尖端醫療上被迫停滞,也讓他們有了跟頂級世家站在同一起跑線的能力。

終究有人要為此付出代價,那為什麽不是自己呢?

所以初靜不反抗,并不是因為她全然不想,而是已經失去了原本的身手和力量,當然,放任段江離來時,初靜就預料到了這種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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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什麽關系呢?

段江離突然沉默下去,她是個比惡鬼還要歹毒的人,沒有共情能力,缺乏同理心,對弱者沒有憐憫,對強者毫無敬畏。

可是……

可是!

為什麽要有在乎的人?在乎的事?

段江離再度止不住地狂笑起來,這次她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阿靜又用她的死亡來利用她。

好委屈。

好恨。

“呵……”

眨眼間,她就止住了笑,仿佛剛才瘋狂的笑意都是虛假的一般,随笑随收。

她捧着初靜,小心翼翼地親吻對方。

祝你來生一路順遂,有親人寵愛,有朋友幫扶,一生無憂。

也祝你,不再遇我。

段江離拔下針管,毫不猶豫地貫穿自己喉嚨,血水往外滲出,她倒在初靜懷裏,神情難得的靜谧安然。

初靜遲鈍地眨了下眼,擡手按了按手表上的呼救按鈕。

下一瞬間,就見人群魚貫而入。

她的身份早已今非昔比,又怎麽會孤身來到民宅冒險?

身體被注入強心劑,忙中有序地帶去急救,初靜擡手指了指段江離,便閉上了眼睛。

她現在有些相信,對方或許是真的愛她了。

但初靜永遠都不會試圖去理解這種愛,更不會接受。

……

“手術恢複後就送她離開吧,送遠一點。”

特制的鏡片下,視野清晰,初靜示意助手跟上自己。

就這樣吧。

這是最後一次了。

其實最後還是騙了她,她不是神,她也是有私欲的,她還是恨她。

但有什麽關系呢?

就這樣吧。

……

…………

“就是這裏了。”

暗淡的月光灑在山林間,段江離穿着暗色的登山服,拿出照片反複對比了起來,确認沒有問題後,才從背包裏拿出折疊好的工兵鏟。

段江離沒有想過自己還能活下來,她以為初靜是不會管她的,但這是更令人絕望的認知。

她放下了,所以哪怕是自己厭惡之人,也不會願意看到對方在自己面前死去。

但段江離再也沒有見過她,她睜開眼睛時就已經出現在了國外,段家剩餘的一部分錢財被打進了她的卡裏,足夠她衣食無憂。

帝國的新任掌權者跟初靜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所以出現在這裏的段江離自然被限制了出鏡無法離開這個國家。

這沒什麽。

段江離告訴自己,你難道不清楚嗎?對阿靜來說,你不出現對她來說就已經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了。

她的身體不好,你難道想讓她最後的日子裏都不得安寧嗎?

但段江離根本說服不了自己,自-殺之前那短暫對于放手的沖動,不過是她對愛人那點微末的悲恸,可人是不會一直沖動下去的。

她根本沒法平靜的祝福初靜的生活中沒有她,她生來就是帶給別人噩夢的,她試圖去催眠自己寬容大度,但這種話太假了,假得都騙不了自己一天。

阿靜不該救她的。

她只要還活着,就不可能不搞破壞,不讓她感到頭疼。

段江離小心翼翼的隐藏自己的心思,暗中避開女皇的勢力,買通了帝國因為變革産生動蕩而激增的地下勢力,通過偷渡回了國。

可是一切都已經晚了。

作為‘首富’,初靜的離世在國際上都是一個大新聞,只有段江離因為偷渡的緣故沒有得到消息。

人們驚詫于她的英年早逝,遺憾于她沒有留下一兒半女,愕然于她醫囑中捐出用于建設國家基礎建設的巨量遺産和數不清的無償捐贈。

段江離簡直要瘋了。

她廢了那麽多的力氣回來,卻得到了這樣一個結果,她不能接受。

可是又有什麽用呢?

人死不能複生。

她甚至不知道,初靜離開得這麽早,究竟是因為她曾經不愛惜身體過度使用藥物還是因為自己出國之前那一針藥劑導致的。

段江離什麽都不知道,她只自己,自己挖開的陵園中根本沒有初靜的屍體,那裏只有一個供人懷念的衣冠冢。

想想也是,比起萬衆矚目,初靜從來都更喜歡安靜。

最後費了一番功夫,段江離才終于确定了初靜真正的位置。

一個平平無奇,沒有鮮花沒有貢品,甚至都沒有墓碑的小土堆。

段江離拿着工兵鏟一點點往下挖,汗水順着下颌線滴落下去,如同整個人都浸潤到了雨裏。

她幹脆脫下外衣,一點點深挖下去,直到工兵鏟終于碰到了棺材。

段江離想也沒想,便撬開了棺材,濃郁的檀香撲面而來。

她的身體還沒有腐爛,或許是被人經過了特殊的處理,美好得像是睡着了一樣,雪白的長睫在眼下投下一輪彎月。

“阿靜……”

段江離伸手抱住她,滾燙的臉頰貼着她冰涼刺骨的體溫。

她就是病态,就是偏執,就是混濁,她就是學不會什麽叫放手。

“別動,放開她,不然我開木倉了!”

無數支黑漆漆的木倉口對準着她,段江離将初靜困在懷裏,轉身朝他們看去。

“是你啊……”段江離恍然看向那個被圍在中間的年輕女人。

她記得她,前世段江離死時,她也出現在過她面前,那雙眼睛裏的情緒是那樣的刻毒。

段江離第一次見她時,她還很胖,被初靜從橋上救了下來,一個地下組織的女兒,在J市這一畝三分地上,慕寒盡都要賣幾分面子。

所以被抓去威脅初靜時,她成了唯一一個活下來的人,可笑慕寒盡還以為對方是喜歡上他了,現在想來,那時初靜就跟那些試圖掀起變革的人聯系上了吧?

而這個人就是那個聯絡員。

沈白薇惱怒不已:“阿靜姐都已經死了,你為什麽還要來打擾她?!”

她氣得發抖,掘人墳墓這種缺德事情也做得出來?要不是她察覺到有人在暗網高價買初靜的消息,說不定初靜就曝屍荒野了!

畢竟大貓也不是天天過來。

人死如燈滅,在初靜死後,她也理所當然的不再被人惦記,畢竟她被觊觎的財産都已經得到了妥善的安排,早不像生前那樣各種有關于她的懸賞都被高高挂起。

所以當初靜的信息重新出現在暗網上,才格外引人注目。

“因為我是畜牲啊……”段江離笑着回答她,把玩着手裏危險的木倉械。

她無數次想要殺死初靜,卻又因為數次的不忍心高擡貴手,給了初靜夾縫中求生的機會,或許從那一刻起,她們的結局就已經注定了。

她像伥鬼一樣纏着初靜,不斷的做出錯誤的行為,如果她從一開始就接受了另一個結局……

“你到底要做什麽?!”沈白薇憤怒的瞪着她。

“看不出來嗎?殉情啊。”段江離的聲音突然變得溫柔而缱绻,她眷念地撫摸着初靜的面龐,如果她在天有靈,一定會對打擾她安眠的自己很不滿吧?

那她會找自己嗎?

她們緊密地靠在一起,段江離毫不猶豫、毫不遲疑的将木倉口對準自己。

什麽叫适可而止?什麽叫尊重?什麽叫理智?

她不懂,也不願意去學,她就是要糾纏,就是要她們永永遠遠都被困在一起。

“砰——”

刺耳的木倉聲,飛濺的血花,好似煙花一樣,凄豔的璀璨。

真遺憾,沒能死在阿靜眼前。

但還好,她還是弄髒了她。

我如此混濁,所以阿靜,你也不要太過幹淨。

你放過我了,但是怎麽辦,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放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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