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那些秘密(一)

姜轍的律所不大,只盤了一層寫字樓,用玻璃門一道道地隔開格子,各自放着辦公桌椅。但比辦公桌還多的是書櫃,上面除了大部頭的法典,專業書外就是文件夾,排隊排整整齊齊地靠攏,看上去很幹淨利落。

中間一圈,用一面圓着圍過來的玻璃牆包了起來,在外面又放上書櫃,只留出兩道帶把手的玻璃門通向裏面的會議室。

律師也不多,加上姜轍,統共不過八個,下剩的都是實習生或者律師助理。總而言之,姜轍的律所的規模很小,但卻透着一股欣欣向榮個的氣息。

律師這個圈子很窄小很封閉,吃這碗飯的大多都靠着點關系,有關系,才有人願意把案子委托出來。才成立兩個多月的律所,姜轍本人也只是剛從國外回來,按理說,律所不應該有太多的案子可以接。可陳似錦只是在門口打量了一眼,就能看到埋頭整理卷宗的助理,以及在商量案情的幾個律師。

“似錦,你們來了。”有人看到還在門口躊躇的陳似錦與葉嘉裏,很快就過來招呼她們。

那人白襯衫黑色緊身褲,打着考究的領帶,穿着锃亮的皮鞋,合上文件走過來的剎那,頗有幾分業界精英的味道,只是……陳似錦偷眼看了一下臉皮發緊的葉嘉裏,深深地嘆了口氣,覺得老天爺大概在她和姜轍的身上玩順手了,又給人安了個不是冤家不聚頭。

“葉嘉裏。”宋河奇似乎才剛注意到葉嘉裏,腳步猶疑地頓了一下,但也不過是一下,很快他又邁着輕松的步伐走了過來,“你也是來實習的嗎?”

“是啊。”葉嘉裏擡了擡下巴,瞥了眼陳似錦,然後又一副無所謂的神情,滿不在乎地說,“真巧,我們在一塊兒工作呢。”

“巧的确是巧。”宋河奇晃着身上的牌子說,“不過你是實習生,我卻是助理。來來,我帶你們去你們工作的地方。”

葉嘉裏有些繃不住了,在她看來,宋河奇晃着牌子咬文嚼字地區分實習生和助理的區別,不過是擺明了向自己挑釁,讓自己難堪。可氣的是,自己思來想去,也尋不到反擊的餘地,末了也只能把氣默默地咽回了肚子裏。

陳似錦一直在旁注意葉嘉裏和宋河奇之間的微妙氣氛,葉嘉裏不太會掩飾情緒,或者說掩飾得并不好,她擡手撩了撩自己的額發,手背從眼前遮擋過的瞬間,眼裏流露出了怨恨。

反觀宋河奇卻是一臉的輕松自在,好像無所謂葉嘉裏居然也與他在同一個屋檐下共事。

“學長,”陳似錦只能以和事老的身份出來打個哈哈了,“學長不是只有大三嗎?怎麽出來工作了?”

宋河奇說:“我提前修完學分了,下個學期我就不用去學校了。”

原來還真有人能做到……陳似錦抿着唇出神地想,三年修完四年的學分,她好像一開始也打算這樣做來着,可惜因為兼職太多,不得不做些讓步了。

葉嘉裏嗤了一聲,說:“想要追那個人出國就直說,工作?你是要工作的人嗎?”

陳似錦不難聽出這話遠沒有表面意思來得簡單,它的每個字背後都有彎彎繞繞的深意,只是還未來得及讓她揣摩一二,方才還一臉輕松的宋河奇忽然就下了一張陰沉的臉。

他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地說:“葉嘉裏,我警告過你,你別忘了。”

葉嘉裏冷笑,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譏:“你這是求人的态度嗎?秘密都被人揣懷裏了,還敢警告我?”

宋河奇沒有等葉嘉裏說完,揚起手上的文件夾,不由分說,不計力道,不問後果地向她狠狠地砸了過去。

葉嘉裏尖叫了一聲,文件夾不負宋河奇所望,不偏不倚地,鋒利的殼沿砸在了她的眉骨上,拉下了一道長長的血痕。

“宋河奇,你這個瘋子!”葉嘉裏尖着嗓子哭罵,眼淚混着血流了下來,“你這麽喜歡他,你有種和他告白啊,老是欺負我們女孩子幹什麽?”

陳似錦手忙腳亂地在書包裏撥拉了許久,才抽出了兩張餐巾紙,幫葉嘉裏摁住傷口。

“幹什麽?”律所的人都被驚動了,寫文書的放下了筆,查卷宗的茫然地擡起了頭,複印文

件的抱着一堆材料跑了過來,連會議室裏的姜轍也打開門,走了出來。

“不知道打人犯法啊?”姜轍彎腰勾起了掉在地上的文件夾,文件夾被砸開平攤在地,幾張沒有夾好的文件稀稀拉拉地滑了出來。姜轍捏着文件夾書脊随手撿起,文件就順勢掉了下來。

幾個人七手八腳地撿了起來,姜轍看了一眼,又順手夾了回去。

宋河奇盯着姜轍的動作盯了幾秒,情緒終于慢慢地平複了下來,說:“剛剛沖動了。”

姜轍把文件夾拍到宋河奇的肩上,說:“我很早就想和你說了,你和他一點都不像,別老是學他做事了,他連自己都不像。”

宋河奇白着一張臉,咬着唇接過文件夾,倔強地看着地面,沒有說話。

姜轍拍了拍手,好像要撣去文件夾上沾着的灰塵,說:“好了,都散了吧,小孩子玩鬧,有什麽值得看的?”

葉嘉裏用手摁着餐巾紙,嘴唇抖抖索索的,說不出來話。

陳似錦輕聲說:“你先去邊上坐一下,我給你去買創口貼,沒事的,不過是文件夾扔的,只是血流得多了些,傷口不深。”

葉嘉裏看了眼宋河奇,慢慢地把手從眉骨上拿下來,說:“他們很過分,是不是?”

陳似錦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肩,本還想款着語言安慰幾句,葉嘉裏卻猛地拍開了她的手。

“今天的事,你要向我保證,你不會和別人說半個字。”

陳似錦忙說:“我當然不會說了,你……”

才剛進了辦公室的姜轍很快又踱了出來,一手扶在玻璃門的金屬把手上,說:“陳似錦,你還在那裏站着做什麽?”

“啊?”陳似錦愣了一下,觸及姜轍那雙冷悠悠的眼眸,才想起了正事,對葉嘉裏說,“你先在邊上休息一會兒,我讓老師換個人帶你。”

說着,把手裏的餐巾紙往她的手裏一塞,又急匆匆地向姜轍走去。

“老師,您能換一個人去帶一下葉嘉裏嗎?”

陳似錦進屋,關門,立刻就說,帶着連她都沒有察覺的不滿。

姜轍走到辦公桌後,擡手拉過辦公椅,勾勾下巴,示意陳似錦坐下,說:“怎麽,覺得我做的過分了?”

“葉嘉裏受傷了,您是老師,又是帶我們實習的師父,無論從哪個身份上說起,難道您都不應該責備一下宋學長嗎?”陳似錦有些別扭地說。

姜轍嗤笑了一下:“你覺得我會做這樣的事情嗎?”

陳似錦滞了一下,終于明白過來自己別扭在了哪裏。

姜轍是那種根本不會對不相幹的人耗費半分精力的人啊。她才與他見了三回面的時候,就知道姜轍不是一個容易把人放在眼裏的人。但現在,她卻沒有這樣看待姜轍,又或者說,在潛意識裏,她對姜轍有了幾分期待。

在姜轍說他可以送自己回家開始,一點點的,陳似錦都覺得記憶中那個可惡的人在遠離,在剝落,用六年的光陰洗刷出了一個她從未認識過的人。如果一開始,她還沒有察覺,那這種期待在昨天辦公室裏,達到了一次巅峰,終于讓她察覺了。

可是,今天的姜轍不過只是用了一句話,就讓陳似錦看清了現實,白骨精終歸還是白骨精,披再多的人皮也不過只是為了一口唐僧肉,些些的僞裝換的長生不老,的确值得。

陳似錦嘴角翹了翹,說:“是我高看了老師了,原以為老師真的是會關心體貼別人了。”

姜轍不置可否:“倒是你,講話越來越不懂得客氣了。”

陳似錦抿着唇,沒有說話。

姜轍翻了翻桌上的文件,他的辦公桌也是淩亂一片,七八分文件都攤在了一塊兒,大概人忙起來當真是顧不得整潔了。他從裏頭翻了許久,終于抽出了一份遞給陳似錦。

“你看看這份委托書,把你能想到的學過的知識點都寫上。”

“哈?”大概是沒想到姜轍話題居然轉得這樣快,大概也沒想到他竟然布置了這樣一個無厘頭的任務給自己,陳似錦有一瞬沒反應過來。

“葉嘉裏呢?”陳似錦遲疑了一下。

姜轍頭也不擡,只是在翻他的文書的時候,順口答了一句:“大小姐可是有脾氣的。這份作業今天下班我就要,遲了留下來加班。”

陳似錦回頭看了眼葉嘉裏坐的位置,早已空空蕩蕩,人不知了所蹤。

她看見辦公室裏多留了一張沙發,趴在茶幾上寫字雖然不合适,但好在她帶了書,可以墊在膝蓋上寫。陳似錦坐下,把自己安頓好後,給葉嘉裏發了消息。

姜轍拿到自己要的文件就出去了,很久都沒有回來。

陳似錦就這樣趴在自己的膝蓋上,翻着法條一邊對比委托書,一邊寫對應的法條,忙了小半個上午,倒還有一半沒有寫完。她有些犯難地盯着委托書半晌,門被人打開了。

是宋河奇,短短的時間裏,他又恢複成了陳似錦所熟悉的那位不好說話的部長,好似他不曾被葉嘉裏揭穿,也不曾狼狽不堪。

“走吧,到飯點了,我帶你去吃中飯。”

“啊,嗯。”陳似錦拿出手機看了一下時間,的确是遲了,她放下委托書,把用來墊寫的書反扣在上頭,“去哪裏吃?”

陳似錦來的時候就觀察過了,附近小吃蠻多的,看上去都是小小的門店,大概價格也比較公道,尋常地吃吃,也在她的承受範圍內。

“頂樓露臺,二公子在上面開了一家餐廳。”

陳似錦愣了下:“啥?開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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