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紀瑰夏回到店裏, 走進吧臺,解下圍裙,用外賣紙杯接了半杯溫水。
咖啡店內靜悄悄的, 紀瑰夏一手支撐着臺面, 一手舉着杯子慢條斯理的喝水。
小唐和孫果站在一起, 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孫果學貓步湊近, 站在吧臺外。
“夏夏姐……”
紀瑰夏喝完最後一口水,将紙杯丢進垃圾桶,擡頭看向孫果, 笑着說道。
“下班吧,都十點半了, 耽誤你們下班了。”
孫果觀察着紀瑰夏的表情,心裏原本有點打鼓, 見狀松了口氣。
“夏夏姐, 其實趙帥哥人也蠻好的。”
紀瑰夏笑而不語,動手打理操作臺,将機器上的咖啡殘粉掃入渣桶裏。
小唐走過來要幫忙, 被紀瑰夏攔住:“我自己收拾就行, 你倆快下班吧。”
小唐和孫果聞言對視一眼,然後動手解下圍裙,又去工作間取了外套和背包, 倆人走到門口, 朝紀瑰夏揮手。
“夏夏姐, 那我倆走了啊。”
紀瑰夏點頭:“明天見。”
鈴铛随着門一開一合響了兩聲, 紀瑰夏注視着小唐和孫果的身影消失在門外的夜色裏, 緩緩收回視線, 面對空蕩蕩的店鋪發了會呆。
她突然有點想念傅時一,不知道他在美國怎麽樣,上市進展的順不順利,她也有點生氣,明明知道她會擔心,他卻故意不回消息。
紀瑰夏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正想看看有沒有新消息,梁秘書的電話打了進來。
“紀小姐,還開業嗎?可以訂二百杯咖啡嗎?”
“二百杯?”紀瑰夏有些吃驚。
“好多員工在加班呀,”梁秘書解釋道:“還可以做特調嗎?能換成低因咖啡豆嗎?”
紀瑰夏擡腕看了眼時間,突然有些後悔放小唐和孫果下班,轉身查看了一下冰箱裏的備料。
“特調的話,可以做仲夏夜。”
“好,那麻煩紀小姐了!對了,另有一杯換成冰美式。”
紀瑰夏挂斷電話,實在覺得意外。
平常雖然見多了時代研發部的員工把加班當家常便飯,但今天不同部門零零總總竟然有二百多人同時加班,還是有點罕見。
紀瑰夏先去工作間又搬出一臺雙頭咖啡機和一臺磨豆機。
三臺咖啡機八個沖煮頭同時工作,紀瑰夏調動出比賽時的狀态,一個人連軸轉了半個小時,才做出來五十杯特調。
紀瑰夏打開微信裏梁秘書發來的樓層訂單,提着五十杯咖啡先送了底層的幾個辦公室,随後又快速返回店裏,繼續做咖啡。
紀瑰夏按照樓層,一層層配送,上上下下跑了十多趟,終于只剩下四十一層和四十層的六杯特調和一杯冰美式。
紀瑰夏疲憊的靠着電梯廂,看着不斷向上跳躍的數字,忽然想起五年前,她與傅時一提分手,他在她公寓樓下整整等了十天。
紀瑰夏閉上眼睛,自責的滋味在心裏無限蔓延,那時候她剛剛得知母親的死不是意外,而是被枕邊人算計,為了謀財将她殺害。
如果不是白志鵬太過貪心,又騙了母親簽下那份保險合同,或許她至今都發現不了端倪。
母親意外過世,有誰會去懷疑兇手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呢?
可現實赤.裸.裸的告訴她,人心可以狠毒到如此地步,告訴她原來多年夫妻感情竟然比不過錢財。
‘叮’一聲響,電梯停在四十一層。
紀瑰夏走出電梯廂,朝秘書辦走去,将兩杯咖啡交給梁秘書。
“紀小姐,您親自來送啊,正好,這杯冰美式是傅總的。”
紀瑰夏遞咖啡的手一僵,看着梁秘書,語氣不甚确定:“傅總的?”
“是呀,傅總兩個小時前剛回國,吩咐我訂的咖啡,您不知道嗎?”梁秘書手捧着咖啡杯,朝總裁辦公室方向使眼色:“紀小姐,傅總在裏面,您親自送去吧。”
紀瑰夏推開辦公室的門,寬敞的室內只亮了一盞落地燈,在城市寂靜深夜裏透着微弱的光。
傅時一正靠坐在辦公桌前,領帶扯松,指尖的煙頭猩紅滾燙,他垂着頭,沒看她。
辦公室靜悄悄的,氛圍像夜色一樣沉濃,黑寂寂的。
紀瑰夏心裏鼓着氣,走過去,将咖啡杯重重撂在辦公桌上,目光掃過桌面,視線突然一凝,又睜着眼仔細看去。
租賃解約合同明晃晃擱在桌面上。
紀瑰夏意識到什麽,擡眼去看傅時一。
她站在他身側,從她的角度只能瞧見他骨相優越、線條利落、面無表情、冷冰冰的一側臭臉。
光打在他筆直的鼻梁上,留下一道深邃的陰影,他垂着眼簾,眸色漆黑深邃,薄唇咬着煙嘴,猩紅煙頭一明一暗,薄薄煙霧彌漫而出。
紀瑰夏想了想,将自己心裏的氣先擱到了一邊,主動開口。
“你回來了。”
傅時一轉頭,指尖捏着煙,按在煙灰缸裏來回碾了碾,直到火星徹底湮滅,他才撩眼,眸色深深的盯向紀瑰夏,語氣冰冷。
“我回來的似乎很不是時候。”
紀瑰夏咬了咬嘴唇,看來剛剛趙長安在樓下大陣仗表白全都被他給瞧見了。
“你既然都看見了,又在這裏生什麽氣?”
傅時一聞言轉手拿起桌面上的合同,在紀瑰夏面前晃了晃。
“我出國這麽久,這就是你給我的答案?”
紀瑰夏雖然還沒搞清楚這個解約合同怎麽還是送到了傅時一手裏,但自己心裏也有氣,見傅時一拿着合同興師問罪,索性說道。
“是你先不回我消息的。”
紀瑰夏心裏賭氣,見傅時一不回答,便掏出手機,低頭打開計算器算賬單。
傅時一盯着紀瑰夏,銀屏的光映在她面上,照亮一片光潔的肌膚,視線向下,落在她的手機屏幕上,傅時一眯了眯眼睛,伸手将人攔腰拽過來,用力锢在身前。
他的嗓音被煙草染上了幾分沙啞。
“給我一個理由。”
紀瑰夏關掉計算機,仰起頭不解蹙眉。
“什麽理由?”
“回你消息的理由。”
紀瑰夏聞言眉頭皺的更緊,她被傅時一用力锢在身前,稍稍一動,他的手臂就勒得更緊。
這是什麽霸道的問題?
她還沒向他要說法,他卻反過來找她要理由。
“你是我的什麽人?”傅時一目光緊鎖着紀瑰夏:“如果只是我的前女友,我想我沒有義務要回複你的消息。”
難怪故意不回她消息,原來是在這等着她。
紀瑰夏眯起眼睛,盯着傅時一嚴肅的冷臉看了半晌,突然忍不住笑起來,連肩膀都在顫抖。
“傅總,我可以理解為,你在和我要名分嗎?”
傅時一看着懷中笑得花枝亂顫的人,面色沉了沉,手臂突然用力,攔腰将紀瑰夏提起來,轉身将她放坐到辦公桌上。
紀瑰夏還未反應過來,傅時一的吻便落下來,疾風驟雨般帶着極強的侵略,她瞬間便落了下風。
傅時一掰開紀瑰夏因緊張而并攏的雙腿,一手攥握着她的纖腰,将人往懷中一帶,他們上半身幾無縫隙的緊緊相擁。
紀瑰夏的臉猛地燙起來,被迫仰頭承受着傅時一的吻,腦海越來越空白,腰肢發軟,她怕自己倒下去,思緒換亂間擡手抓住傅時一的領帶。
紀瑰夏不知過了多久,身上出了一層薄汗,嘴唇有些發酸,呼吸也越來越不順暢,終于捱到傅時一放過她,紀瑰夏一手支撐着桌面,一手緊攥着領帶,低下頭急促的喘息。
落地燈的光暈落在兩人身上,傅時一攬着紀瑰夏腰,見她一直低着頭,擡手輕輕擡起她的下巴,她的眼底似有霧氣,柔軟的唇嫣紅濕潤。
傅時一垂着眼簾,喉結上下滾動,他忽然俯身,含住粉軟的唇瓣,報複似的用力咬了一下。
沒有人知道他剛回公司,便看見趙長安向她表白時的心情,他承認,那一刻他心裏是害怕的,害怕她會選擇別人。
“怎麽不答應他?”
傅時一沉聲問。
明明連解約的合同都讓趙長安送過來了。
紀瑰夏唇上一痛,擡眼看着情緒低沉的傅時一,知道此刻他,一點玩笑都開不了。
紀瑰夏松開扯着傅時一領帶手,順勢雙臂環住他修長的脖頸,仰頭親了一下他下颚,不假思索。
“因為我在等你回來啊。”
傅時一眼神瞬間一變,緊盯着紀瑰夏,深邃眸底劃過一抹難掩的熾熱。
紀瑰夏察覺到傅時一神情的變化,正欲向後撤身,卻被他先一步捏住後頸,他的指尖微涼,透過頸後的肌膚,觸電般的冷意竄遍四肢。
偏偏他的吻,霸道又溫柔,勾引着她的心跳,渾身滾燙。
紀瑰夏感覺自己就快溺斃在這漫長的吻裏,終于在她窒息之前,傅時一放了開她,他們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紀瑰夏擡眼,撞入傅時一眸底沉濃的欲色裏,她莫名有些心慌。
落地燈的光暈斜斜的籠罩在兩人身上。
傅時一擡手,指腹輕輕摩挲着紀瑰夏的臉頰,低低的嗓音像月色下的小提琴,輕易撥人心弦。
“紀瑰夏,我們再試試?”
*
“再試試?就說再試試?”
何曉曉啃了一口蘋果,盤腿坐在地上,看着一旁收拾行李箱的紀瑰夏。
“你答應的也太輕易了吧,我以為至少要比趙長安更浪漫一點吧。”
紀瑰夏将衣服一件件疊好,裝入行李箱裏,聞言擡眼看了眼何曉曉。
“把你身後的那個化妝包遞給我。”
何曉曉見紀瑰夏不接話,撇了撇嘴,又咬了一大口蘋果。
“那你陪他去美國出差,訂幾間房啊?”
“我不知道,都是他安排的。”紀瑰夏拿着備忘錄,一件一件對出差物品。
何曉曉聞言暧昧一笑,湊到紀瑰夏身邊。
“那你豈不是很快要被人吃幹抹淨了,還是說大學的時候就……”
“好好啃你的蘋果。”
紀瑰夏拍了下何曉曉的腦袋,起身去衛生間拿分裝瓶。
何曉曉瞧着紀瑰夏離開的背影,放下蘋果,從背包裏拿出一個黑色呢絨袋子,塞入行李箱裏。
紀瑰夏從衛生間回來,就見何曉曉從地上爬起來。
“夏夏,我送了你一個旅行禮物,已經放你行李箱裏了。”
“什麽呀?”
“诶呀,生活必備品,你到美國再看。”
何曉曉從紀瑰夏拿過分裝瓶,替她裝入行李箱,然後起身推着紀瑰夏向外走。
“走了走了,薛彤已經在路上了,再磨蹭一會電影都開場了。”
紀瑰夏和薛彤、何曉曉去影院看了最新上映的科技大片,之後又一起去了學校附近的老火鍋店,因為紀瑰夏明天要坐長途飛機,何曉曉便打消了再去酒吧玩一玩的念頭,分別前提醒道。
“回家別收拾行李了,東西帶的夠多了,早點睡覺。”
*
漫長的航程,紀瑰夏大部分時間是睡過去的,其間偶爾清醒一陣,傅時一都拿着平板電腦在看資料。
飛機落地是當地清晨。
紀瑰夏穿着一件駝色的呢子大衣,裏面配了淺米色的緊身毛線裙,外面圍了同色系的羊絨圍巾,她在飛機上飽飽睡了一覺,剛下飛機,被寒風一吹,哆嗦了一下,初醒時的丁點困意瞬間跑沒了。
傅時一發現了,擡手将紀瑰夏脖子上的圍巾嚴嚴實實裹起來,包住她半張小臉。
王秘書等人提前一天到達,早早開車到機場等候。
紀瑰夏坐上車,看着窗外既熟悉又陌生的街景,耳邊是王秘書向傅時一彙報工作的聲音。
紀瑰夏聽不太懂,看着窗外神游,車上空調開着,坐得久了,又覺得有點熱,将圍巾一層層解下來,之後繼續神游。
傅時一察覺到紀瑰夏的動作,忽然開口:“空調溫度低些。”
王秘書聞言愣了愣,他坐在副駕駛,下意識向一旁的紀瑰夏看了看。
他之前實在是有些小看了這位紀小姐,沒想到傅總連公司上市這麽重要的事都把她帶在身邊。
紀瑰夏聞言回過神來,轉頭去看傅時一,正想開口,他的手先握過來,十指交握,紀瑰夏有些害羞的蜷了蜷小拇指,重新看向窗外,不禁開始心猿意馬。
到了酒店,紀瑰夏跟在傅時一身邊辦入住,發現前臺只遞來一張房卡。
紀瑰夏突然想起何曉曉之前的話來,心裏不由緊張起來,擡頭對上傅時一的目光,他的神情一如往常,似乎并不覺得一張房卡有任何不妥。
紀瑰夏想問怎麽只訂一間房,可王秘書在旁邊,她不好意思問出口,最終抿了抿嘴唇沒吭聲。
傅時一留意到紀瑰夏糾結的表情,暗笑了笑,牽起她的手,向電梯走。
管家推着行李跟在兩人身後。
刷卡開門,進了房間,紀瑰夏發現是間總統套房。
管家将兩人的行李一件件搬下來,随後推車離開,臨走時說了句‘入住愉快’,還幫忙關上門。
雖然境況比紀瑰夏想象中的要好些,可畢竟共處一室,心裏還是不免害羞和緊張。
傅時一先開口:“你先挑一間。”
紀瑰夏聞言點了點頭,表現的有點乖巧,在房間裏拘謹的走了一圈,每個卧室都看了看。
主卧通着書房,紀瑰夏決定留給傅時一,次卧與主卧配置差不多,還有一個稍微小點的卧室帶着一個外陽臺,可以吹風看夜景。
紀瑰夏一眼看中,轉身發現傅時一跟了過來,就抱臂倚在門口。
“我想要這間。”
傅時一點頭,轉身幫忙把紀瑰夏的行李拿進來。
“你要休息一會嗎?”
紀瑰夏心裏不自然,連說話都不敢看傅時一的眼睛。
傅時一察覺到紀瑰夏自進門起便有意無意的躲閃,勾了勾唇。
“我等下要開會,可能要忙幾天,你先自己打發時間。”
此後幾天,傅時一如他所言,非常忙碌,每日早出晚歸,紀瑰夏偶爾等他一起吃晚餐,有時也等不到他回來便睡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傅時一忙着工作,與她一直井水不犯河水,舉止十分紳士,最親密的舉動,無非是睡前的一個晚安吻,輕輕親一下她的額頭。
紀瑰夏發覺自己前些天的擔憂實屬多餘,白天大把空閑的時間她也不窩在酒店,每天都出門找不同的咖啡館坐坐,與當地的咖啡師交流技術。
幾天時間,紀瑰夏把酒店附近的咖啡館喝了個遍,今天出門有些晚,剛找到新咖啡館坐下,便接到傅時一電話。
“在酒店嗎?”
“我出來了。”
“在哪?我去接你。”
紀瑰夏把地址發給傅時一,然後點了三杯咖啡,她的那杯喝了一半,便接到電話。
紀瑰夏提着兩杯外賣走出去,發現車上除了傅時一和司機,王秘書也在,她将咖啡先給了倆人,正打算進店再給傅時一買一杯,被他拉住。
“我不喝,或許我們喝一杯。”
紀瑰夏點點頭,将自己的半杯遞過去:“這家還蠻好喝的。”
傅時一看着紀瑰夏遞來的咖啡,遲疑了一下,才擡手接過。
紀瑰夏眼尖,瞬間發現傅時一手背紅了一片。
“你手怎麽了?”
“沒事。”
傅時一無所謂的笑了笑,拉着紀瑰夏上車。
王秘書坐在前排,忍不住和紀瑰夏抱怨。
“也不知道那個秘書是怎麽找到工作的,端咖啡都端不明白,那麽燙的一杯全灑在傅總手上。”
紀瑰夏聽了,心裏不由揪起來,捧起傅時一的手,仔細看看,還好只是紅,沒有起小水泡。
“沒事,已經冰敷過了。”
傅時一看着紀瑰夏皺起的眉頭,将手抽回來,順勢揉了下她的腦袋,随後目光涼涼略過王秘書。
王秘書見狀,瞬間閉嘴,轉過身悶頭喝咖啡。
紀瑰夏注意力還在傅時一手上:“我箱子裏帶了燙傷膏,回去塗一塗。”
傅時一配合點頭:“好。”
紀瑰夏和傅時一回到酒店,進了門她便拉着他直奔自己卧室。
傅時一脫下外衣,挂在衣架上,随後坐在鐵藝椅子上。
紀瑰夏推來行李箱,打開箱子,蹲下身翻找藥包。
傅時一低頭,看着身前蹲在地上找來找去的紀瑰夏,她眉眼間緊張的神情暴露無遺,傅時一托着下巴注視着,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紀瑰夏找了半天,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把藥包落在家裏了,突然在行李箱底部翻出一個黑色的呢絨袋子,紀瑰夏瞧着眼生,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是什麽,拆開袋子,伸手随意将裏面的東西掏出來,拿在眼前一瞧。
光線明亮的卧室裏,一件黑色的情趣內衣赫然暴露在空氣下。
紀瑰夏看清楚手裏東西,腦袋‘轟’一聲,瞬間空白,她僵怔在原地,肌膚在一寸一寸肉眼可見的變紅,直至滾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