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擁抱

第26章 擁抱

“你當真想要看到這樣的事情繼續發生下去嗎?”

男人的那一雙眸子是一慣的清冷。

像是一渠化不開的墨, 但在側眸中洞若觀火,只需要一個破綻便能知察要害一舉擊中,只在不動聲色之中便能動搖人心。

那一雙眸, 亦自始都是不沾一絲的人間情意。

只盛着天地道理公正嚴明。

“……”

仲藻雪一雙手負着鐵鏈站在了堂下, 一雙眸子卻是經不住的飛快的思動着。

無數的片段在腦海中閃現。

——有些許的思識飛去了七月前那一日。

王府錦泰苑中, 花香馥郁,是滿庭的姹紫嫣紅。

一方好似是瀑布的流藤下, 幾個女子正坐在了那白石小桌前,秋爽的午後,陽光還有幾分灼氣, 照在流藤曲水上見着幾分粼粼碎光。

湖中錦鯉擺尾,暈出了一圈圈的漣漪, 正映着湖亭上的女子。

“此事茲事重大,便是狀告也得要一個妥當的人。”一個女子咳嗽了幾聲道。

“怕是難。”另一個女子說道。

“高官權臣怕是沆瀣一氣, 若是找錯了, 帶着這些證據過去那真正是羊入虎口,自投羅網。但官職太小即便是有心怕也是無力……”女子思忖着,不時低咳了幾聲, “可否直接候着聖駕出銮之日, 當着聖上的面告禦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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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另一個女子當即否決了她的想法,道,“此事事關皇家顏面, 皇上縱是再聖明也不會置皇宗的顏面不顧, 反倒而會一力保下那些個人。即便是懲處怕也是不輕不重的革去那些無關緊要的小官, 那些真正犯奸作惡的幕後黑手依舊能逍遙法外。”

又是忍不住的幾聲咳。

“……但若是連皇上都意在遮醜掩飾不宣而壓, 這朝堂之上又還能找誰人去喊冤呢?”

一直立在花藤前的仲藻雪沉默的聽着她們幾人的談話, 卻是鮮見的自始至終都沒有搭一句話, 只一只手輕慢的撚着花架上爬藤的紫花。

“可恨!好容易苦心費力終于找到的這般多的證據,難道最終只能随之一并埋入黃土嗎?!”

“你身子虛且莫激動,我們再想想其它的法子。”

“哎!”

撚花的手指沾了些許的花粉。

站在一旁一直緘默不語的仲藻雪突然開口說道,“我許是知道一個人可以一試。”

“誰?”

仲藻雪沉默了許久許久,轉過了頭望向了她們,笑了笑,“京城三品禦史大人,祁青鶴。”

那笑容,卻是苦澀的。

但即使如此,她知道,若是那個人是他,他一定會一查到底勢不罷休,哪怕将這天下攪得個翻天覆地,他的心裏亦是只認着公理與法理二字。

他便是這麽清正的一個人。

他便是這麽執拗的一個人。

他許不是一個溫柔貼心的郎君,但卻自始至終是一個肱骨良臣。

見她們神色沉默的望着自己,仲藻雪移開了視線,有些自嘲的低下頭說道,“但一年不見,我也不知道他是否會有變化。是否會變成那些個奸臣佞相也不清楚,但我能想到的人,最适合的人……也只有他了。”

“……”

時間拉回到現在。

紛飛的意識有些散亂的織結着,那些過往歷歷在目,有兩人的相見正歡,有兩人的情意正濃。有他無數次的赴鄉平禍治災為民,有那一匾又一匾萬民送來的匾書涕淚相謝于他。

有他那一日雨中決絕,轉身離開。

有他閑庭簿書倚卧在花樹下正眠。

有那些年無數的時光。

有那些年無數的光影 。

有那些她這一年來一步又一步走過的哀鴻遍野——

仲藻雪負着一身的鐵鏈立在了公堂之下,一雙眸子不定的思動着。

信他,還是不信?

擡起了眸望向了眼前一身朱紅官袍的人。

正對上了他那一雙清冷的眸,一雙向來不沾得人情私心的眸,涼薄的不帶着一絲的溫度,只是一慣的從很高的地方審視着這天底下的法理與公正。

信他,還是不信?

無論是下派的時候做着的文司還是知守,走去的是貧瘠的窮山惡水或者繁鬧靡鄉。

他永遠都是一方百姓眼中真正敢于為民請命的好官。

“……”

仲藻雪負着一身的鏈鐵立于堂下,擡眸望向眼前的男人,就這樣過去了許久,那一雙望向他的眸有不自覺的微微眯起。

像是已經做下了決斷。

仲藻雪面容戚冷的跪身低下了頭,字句清脆道,“——民女仲藻雪有冤呈請禦史大人!”

祁青鶴立在堂上望着她,清冷的眸子微緩了顏色,然而就在他剛以為自己終于撬開了她的防線時,卻不曾想聽到的是另一番陳詞。

跪在堂下的仲藻雪伏首一拜之後擡頭,面上再也沒有了之前的輕慢與張狂,只滿是戚冷的肅色,聽着她字句腔圓的正聲道,“民女仲藻雪代妹妹李氏四小姐李詩情,呈請禦史大人李家滿門七十四口被滅一案,請大人聽我呈冤!為李氏七十四人無故冤死的亡魂沉雪天日!!”

仲藻雪此話一出,滿座皆驚。

一直坐在一旁不動面容陰郁的世子沈中鴻,在聽到她的這一席話瞳色陡然一震,猛地擡頭望向了她。

沈中紀臉色更是大變。

堂中一時寂默。

那是全然與本案無關的另案,而當中所脫之詞更是令人瞠目結舌。

驟然的一番話沒有任何的預兆可謂是教聽的人措手不及,滿堂震寂之下,最先跳出來的人是沈中紀,只見着他倏地起身,暴聲道,“你這賤婦竟敢在這公堂之上妖言禍衆!開堂審的是你殺我六哥之案,如此顧左右而言他究竟存了什麽用心!”

仲藻雪沒有理會他的擡頭直接呈道,“四年前,在一艘滿載貨物的商船上,現任蕪水水軍總督傅廣林搜出十萬石走暗運往敵國的糧草,更以通往信箋為由,坐實了時任糧民司總管李文瀚通敵叛國之罪,于是聖顏大怒,李家滿門抄斬——”

“住口!”沈中紀拍案暴喝,“一樁四年前已經結了的案子,你在我六哥的要案中喊冤是何用意!”

“是何用意?”

仲藻雪跪在堂下面容正寒,字句腔圓道,“為這一樁冤案的操手正是西陵王沈蒙!”

“放肆!!”

沈中紀再也坐不住的起身,眼看着就要沖了過來一掌掴在她的臉上,卻被一只手給死死的扣住。攔住他的人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堂上走下來的祁青鶴。

午後日斜,那從窗外射來的光正照在了他一身朱紅的官袍上。

“紀王爺還請不要再幹涉公堂審案。”祁青鶴一力扣住了他的手冷道。

“祁青鶴,你當真決定了要與本王作對到底?”沈中紀不甘示弱的對上了他的視線,冷冷的盯着他。

“本官開堂審案,只為昭白公理,肅正律法,不知王爺所說的作對是為何意?”祁青鶴冷道。

沈中紀望着他的眸子越來越深,隐隐翻騰着暗深的殺意,“祁青鶴,你縱然手執先帝禦賜金锏,但這立朝為官再剛正不阿不知變通也要有一個限度,不然,你不怕這一趟來了臨安就再也走不出去了嗎?”

“本官若是怕死今日就不會站在這一個位置上!”

祁青鶴死死地扣住了他的右手,冷目之下一力将他甩了回去,“坐着聽,不然出去。”

“祁青鶴你——”

祁青鶴絲毫未有理會沈中紀的警告,只折身站在了她的面前,翅帽不動的立在當中擋住了沈中紀的怒火犯難,神色平靜的道,“繼續說。”

“……”

仲藻雪跪在堂下沉默的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也不知應當高興還是自嘲。

他是真的,一點兒也沒有變。

低斂下眸,仲藻雪只在心裏深吸了一口氣,随即再一次擡起頭來繼續着陳案。

那是一樁冤案,承載着七十四條人命。

三十餘具屍骨沉寂在了茫茫的大海中,冰冷,絕望,而又無比的屈辱。然而等通敵叛國的消息傳到了府上的時候,跟着是聖上大怒之下的口喻,滿門斬首,一時間血光掠影,慘叫戚然。

李府的夫人自缢于梁上,府中已有耄耋之歲的家主自盡在宗堂之前以證清白。

無數具屍體橫卧在府中。

在一片寒朔的刀光之下。

“你說什麽?!”尚在別苑養病的李詩情初聽到這個消息一時震然,面無血色。

“夫人讓我偷跑過來給您帶話,您快些走,快些離開這裏,趁着他們還不知道您在這裏。”府上的小丫頭哭紅了眼的跪在了她的面前。

“我娘跟我祖父他們……”

“小姐!您快走吧!再不走就真的來不及了!”

“……”

滿門血色,白骨含冤。

一朝自雲間跌入泥潭,從士族大家的千金,轉輾到路邊流浪的乞丐,只拖着那一副病孱的身骨渾渾噩噩不知他日的活着。而後過了數月,太皇太後駕崩的大赦天下,那一旨帶着滿門抄斬之下的追緝着漏網之魚的緝殺,變成了仁慈的充奴為婢。

于是,在最後的走投無路之中,她沒入了雅樓汀坊做了歌妓。

而那個在汀坊上一擲千金點下自己的男人,是鑄造了這一場悲劇的罪禍首。

在那一晚,無數暧昧靡色與紙醉金錢裏面,摘得名花魁首的大笑着的男人好似個大獲全勝的獵人,只看着她立在花樓上像一只羸弱不堪的獵物一般向自己走了過來。

走至自己跟前時盈盈扶身低首,“賤奴李詩情謝王爺憐情。”

“哈哈哈哈哈哈——”

“王爺今日可真正豪情!”

“王爺真有眼光,這李詩情可是個上色的尤物呢。”

這一切禍起的根由,起初只是貪色。在那一日春日宴上,她低眉扶身的一禮,未有将他置于眼中的擦身而過。再到後來是相中李府之下日進鬥金的這一線商船,想要徹底的吞為己有,瓜分一口羊膘饕餮。至最後,是朝堂之上黨同伐異,擁奉儲君奪嫡,再也容不得那些個異聲之語的清肅。

“——于是,由西陵王沈蒙操控,長史太聞尉領首牽線,以禮部侍郎蔡成進假手拟仿李文瀚筆跡作書,再調由附馬林之骢的官船做道,以坐實糧民司總管李文瀚通敵叛國的鐵證!李府由此遭受滅門之禍!”

仲藻雪擡首正聲,字句铿锵生硬。

又伏首一拜,句句帶血道,“懇請大人徹查此案,仲藻雪在此代妹妹李詩情在此先行謝過大人!”

僅只是寥寥的幾句話,當年一起滿城風雨的通敵叛國案,七十四口人,七十四條人命。當中卻是牽連了朝中長史太聞尉、禮部侍郎蔡成進、甚至于附馬林之骢——

這下不僅僅是堂中坐着的其它的人驚愕,便是祁青鶴也不由得瞳色一震。

握在手中的,是劉能剛剛翻到了當年的與李文瀚有關的要案宗卷。

“放肆!!”沈中紀怒喝,“你這妖婦竟敢在公堂之中如此妖言惑衆污蔑朝廷——”

“我有證據。”仲藻雪道。

“什麽證據?”祁青鶴過了一遍四年前陳舊的宗卷,合卷轉身問道。

“李夫人的一封千字血書。”

仲藻雪道,“在自缢之前,李夫人将事由的所有經過全數的寫在了這一封血書上,在通敵叛國的罪書下诏之前,李老爺因罪入獄時,她便四相訪調知道了當中的冤由。李夫人原是想将自己知悉的所有事情寫在這封血書上,帶着這一封血書去敲那通壇的鳴冤鼓。但是抄斬的人來的太快,她沒有來得及走出去,便将這份血書交由丫鬟帶給了女兒李詩情。”

“那份血書現在何處?”祁青鶴面容沉肅的問道。

仲藻雪沉默了一會兒,擡頭久久的望着他,道,“在那一把殺死沈蒙的刀裏。”

……

精火淬煉,燒得通透的紅爐烈火正照入了眼裏。

李詩情望着滾滾流着的鐵水。

“藏在這裏會有人發現嗎?”她輕咳着問。

“應該不會。”

仲藻雪說,“還是你想的周到。”

李詩情望着澆鑄的鐵水,神色怔愣的說,“但要是沒人發現……不是就永遠沒有人知道了嗎……”

“不會。”

仲藻雪站在了她的一旁,火光照上了她的臉,只見她目光堅定的說,“我定會讓它昭現于世。”

……

“锵!——”

清脆的一聲,是兵刃相力之下折斷的聲音,泠音寂寂回響着,猶有鳴聲長吟。那短刀之上的血跡雖然已經冷去,但卻依舊尚有留存在上。

仲藻雪折斷了白刃,抽出來的是一封斑斑的千字血書。

長書一展。

呈奉在雙手間的是一封觸目驚心的血書,字字帶血,字字悲泣。

仲藻雪一雙手奉着那一封血書直挺挺的跪了下去,低首哀聲道,“李氏七十四條人命在此,沉血冤屈,怨魂難安,還請禦史大人明鑒——”

最後的那兩字吐出時,她低首重重一拜。

為未昭的冤案。

為未安的冤魂。

——為義。

——為友。

驚雀中,豆燈激跳。那一夜,寒光乍現間,是不約而同現露出來的兵刃,白朔掠過,出鞘間只見着燈影下的兩個人同時舉刃,于一前一後将刀捅入了沈蒙的心腑!

血爆一時間如蝶湧,滿堂盡腥。

“……”

祁青鶴接過了她呈奉上來的血書,雖然面容不顯露于外,但眸色有震,只展開在了手上一字一句讀着上面字句帶血涕淚的文書。

“請禦史大人還李氏一個清白!”

“……”

沈中紀雙目腥紅的望着眼前這個一再挑弄是事再掀四年前舊案的女子,眼中卻是越漸顯露狠戾之色。

長風穿堂激走,吹起一舍細碎的晶塵浮現在陽光之下。

堂上。

是明鏡悲懸。

祁青鶴一雙手托展着那一封血字斑斑的訴冤書,一時之間如入無人之境。只是耳邊,是這些年來無數悲苦的百姓在走投無路之下的伏于他腳下的哀鳴聲。只是眼前,是無數百姓的淚水涕泣,痛難自抑,那些失去的至親,那些罹難的愛侶。

人世至苦,他更是看過了當中太多太多的苦難。

“子禾,你受了我一身學識,為師只望你他日能将它用到該當之地。”

“先生,弟子應當怎麽做?”

“你既已聽到了民聲哀苦,便自當躬身效力解他們于水火之中。”

那一年,他棄了一身的撷花之禮,離開了京城高地受書來到了臨安,只一身布衣绾巾站在了臨安的高堂之上望着那上面的高懸明鏡。

那明鏡卻是懸得太高。

那明鏡終是悲懸。

時移境轉,祁青鶴一身朱衣高冠長身立于堂前明鏡之下,只在看罷了那一紙血書之後合書下緩緩地閉上了一雙眸子。

那眸中已盛滿是悲憫哀色。

“锵——”

正在這個時候,卻突然聽到一聲非常突兀的刀鞘出抽出的聲音響起,在這一個沉寂的高堂之中。

“你這賤婦!”沈中紀一手拔出了侍從的佩刀,怒紅着目沖了過來,“殺了我六哥,還在這公堂之上妖言惑衆毀他生譽!我今日定要殺了你為我六哥報仇!!”

事情一樁又一樁的變化,一時間竟沒有一個人反應過來。

眼見着那白刃揮了下來。

“——!!”

逼殺之下,仲藻雪本能的想要避開,只是身上挂着的那一層層鐵鏈太過沉重,拖得她難以閃躲。當下便是踉了一步,擡頭眼見着那一刀當頭劈了下來,卻也沒有再躲了。

只是望着眼前的人。

見他腥目暴怒。

滿面狼戾,好似個地獄爬出來的魔怪,醜陋而又盡顯扭曲怪張,望着甚然可怖。

沖堂的刀風激起了她的發。

只是望着眼前的刀。

那一雙原是已經麻木的眸一點點的有了焦距,又一點點的擴張,裏面滿是驚愕,滿是怔然。只僵在了原地看着自刀光下沖過來的人一把拉過了自己将自己抱了一個滿懷。

“嘩啦——”

是一道破開的血痕自背後綻出,直濺起了一片的血花。

——滿堂震然!

“……祁,祁大人?!”

“禦史大人!”

“王爺!王爺息怒!不可如此!不可如此啊!”

高堂之上一時間亂作了一團,王親當衆砍殺了一朝的三品禦史,又哪裏還有幾個人敢第一時間上去,只在那一手落下時驚惶的起了身貼在了案椅小角,驚駭的望着眼前的這一幕景象。

只待回過神來的時,郎林留下來看顧的那一位副将臉色大變的沖了過去攔着,有武将在場奪去了刀刃,劉能才臉色蒼白的敢上去勸聲。

單正陽倉惶失措的沖去了門外喊叫大夫。

“大夫!大夫!快來人!快來人啊!”

是滿堂亂作了一團。

僵在原地的仲藻雪神色愕然的說不出話來,“你——”

下意識的想要側過頭望他。

但那一雙抱着自己的手卻勒得十分的用力,緊緊的好似要将她揉入進自己的骨髓之中一樣,只張着雙臂将她護在了懷中。

不得動彈的仲藻雪只得怔怔的跪坐在了地上任由他緊緊的抱着自己。

睜目間,看着那一把沾血的刀被人奪去,咣當一聲的掉落在了地上。

“……藻雪。”

混亂一片的高堂之中,隐約的好似聽到了他在叫自己的名字。

像是夢境。

像是幻覺。

如果不是那一雙臂膀勒得她太過于用力的話。

“……”

無數的聲音撞入了耳中。

叫喊聲,腳步聲,兵器碰撞的聲音,椅子帶倒的聲音,案桌掀落的聲音。混亂的,不堪的,一如這人世間的慣有的嘈雜,帶有着混沌不清的感覺。

那聲音撞入了耳中,但腦海中卻是浮現着這世間萬千的水月鏡花。

有那一夜他執燈伏案通宵的翻閱着黃卷。

有那一夜她形容瘋狂乖張挑釁。

有那一日的燈光通照。

有那一日的長風難眠。

星子已墜入了海中,是晦暗的一夜裏,他一個人立在了死牢的外牆之地,站在了那裏望着蜷縮在牢獄中的她,看着她臉色蒼白,蹙眉不止。

那一夜裏,他突然想起了原來自己從來都沒有主動的抱過她一次。

而之所以在那一夜裏,他會突然的覺察到這一件事情。

因為——

在那一夜,他發現了自己是那麽的想要伸手抱一抱她。

想要将她擁入進懷中。

“……”

萬千的聲音交織着撞入了耳邊,混雜着無數的驚恐、混亂、不安、無措。只這一刻,他的心卻是徹底的沉靜了下來。

安然的。

輕緩的。

平和的。

那一聲又一聲的跳動,好似再也沒有那麽的冷了。

他向來涼薄。

他向來寡情。

他滿腹詩書才華卻總是貧瘠的擠不出來一句貼心暖心的話。

“藻雪……”

她原來這般的嬌小。

只堪堪他張開了手臂就能輕易的禁锢在了懷中。

她原來這般的纖瘦。

抱在懷裏好似剩了一堆骨頭,羸弱的不經一握。

想要說些什麽。

在重新回到臨安的時候,在重新見到她的時候。

祁青鶴伸手緊緊的抱着他,手臂有不自覺的用力,勒得她甚至覺得有些生疼。背上的那一道刀傷有血不斷的往外冒着,血湧如注。

只落在了地上。

滴在了她扶着地面的那一只手上。

那血是熱的,順着扣在腕上的鐵鏈無息的滑落在了她的手背之上。

“藻雪……活下去……”

作者有話說:

這是李入府的原因,不是藻的原因,她依舊還在試探。

發現主線壓字數節奏太慢了,所以二合一,寫的暢快,看得也會暢快些~

明天周四換榜,避免新章待高審誤鎖,更新時間放在18點。大概這一周會v,具體哪天還在考慮,v後會有萬字章,有小天使有興趣幫我選一個日子嗎?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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