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踩夜

第47章 踩夜

“咚!——”

前一刻還是無上尊榮不可一世的親王貴胄, 下一刻卻是不可置信的僵着身子愣在了原地,瞪大了一雙眼睛低頭望着胸前的那一把匕首,回緩不過來。

腦子像是宕機一般的卡了殼, 似乎還想不明白對方這一番作為是什麽意思。

在他的府邸上, 在他的城池中。

不過一介玩物般的賤妾, 竟然舉刀對他刀刃相向?

她們怎麽敢的?

她們這是在做什麽?

“你!——”那是無上的權力被突然挑釁之時不敢置信的震愕,帶着尚且無法理解的空白, 在憑受了前後的這兩刀之後,等到傷口上的疼痛沖激到了大腦皮層時。震愕,一時間化作了濤天洶湧的怒火與瘋狂。

“賤人!你們竟然聯手刺殺本王!!”沈蒙裂目怒喝。

畢現的刀刃破血而沒, 直紮入了肉裏。

兩個人。

一前一後的握着利器。

擡眸間,眉目孤傲霜冷, 盡是冰冷的肅殺之意。

面對沈蒙的暴怒兇戾,兩人卻是全然不為所動, 只在對視之間眸子更生凜冽的陡然一轉沒入肉裏的利器, 破血噴湧之間引得了對方一陣慘叫。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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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着他慘叫連聲的這一個時機,被壓在床上的李詩情使出了全身的力氣,一腳将男人踹了下去。

仲藻雪微微側過身。

就在沈蒙迫力滾下去的時候再踹去了一腳, 将他踢得了更遠了些。

“快走, 此地已不能再留了。”仲藻雪走了過去,伸手拉了她一把。借着她的力氣,李詩情吃力的拉拽着她的手從床上站起身來。

此時兩人身上都沾着血。

腥臭的有些惡心。

“換身衣服, 你立馬就走。”仲藻雪沉下了臉色, 将她拉起來後道, “去找三娘, 跟她說計劃提前了, 你先避過這一陣風頭再說。”

“好。”

李詩情蒼白着一張臉, 一臉嫌惡的脫下了那一身沾了血的衣裳扔去了一旁,粗略了就着屋裏的清水洗淨了身上沾的血,咳着聲飛速的從衣櫃裏頭翻出了兩套幹淨的衣服正準備換上,卻見她站在那裏一動也沒有動,倒是手上正拿着那一把剛才順勢從沈蒙背上抽出來的長刀。

那刀刃上正帶着血色。

正換着衣裳的手停頓了下來。

“你不會是不準備走吧?”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李詩情愕然。

仲藻雪沒有說話。

“你瘋了藻雪,與這等人陪葬可太不值得了!”李詩情拉着她想要将另一套幹淨的衣裳塞給她換。

“不是。”

仲藻雪沒有接過衣裳,道,“我留下來處理,你先走,我很快就會追上你的腳程。”

“那我們一起處理。”李詩情扣着她的手想先将她拖去清理幹淨,咳聲道,“都這個節骨眼上了,我怎麽可能留你一個人在這裏——”

就在這個時候,候在外頭的小厮聽到了屋裏頭異樣的響動,躊蹰的候在門外要不要進來。

“爺,可是有什麽事嗎?”

“爺?”

沒聽到這邊有回應,幾個小厮心裏一時間有些拿捏不準了。

隐約的好像聞到了什麽異樣的氣味,但是隔着一扇扇門,一重重錦簾,又加之這屋子裏頭常年薰煮着草藥的味道,又不大能确定什麽。

只試探着又喚了聲,“爺,張晉安大人剛剛有過來找爺,說是帶來了太子的口喻……”

那聲音帶着幾分忐忑。

生怕打擾了他的“好事”,惹得他心裏不快。

兩人同時側目望向了門外,眸色登時沉了下去。

“我去處理。”只在片刻之間便做好了明細分工,無需要任何多餘的言語,打理好了身上的痕跡換好了幹淨衣裳的李詩情當即起身說道,“你留在這裏換好衣裳,我們一起逃出去。”

“好。”仲藻雪應聲。

想着府上近日閑雜人等衆多,唯恐生了什麽變故。

仲藻雪又說了一句,“我腳力比你要快上一些,你出去的時候還是當先找機會離開這王府再說,出去後且先去找三娘。”

李詩情點頭,“我會避開眼線去尚溪橋下與她會面,少暴露一人總是好一些的。”

仲藻雪又說,“此事一出,城中必有一片腥風血雨,最好是尋隙離開臨安城去往青柳村才得妥當。”

李詩情點頭,“我明白。”

眼見着外面的響動越來越近了,那些個候在外頭的小厮久久的未得回複,心裏有些拿捏不準的正準備試探着推開門進來。

李詩情掀開了簾子正準備過去。

卻在離開的時候側過頭望向她,道,“藻雪,我們不要再被困在這裏了,我們要一起逃出去。”

那些手裏搜羅得來的尚未來得及遞呈的證據。

有血案未陳。

有冤情未訴。

“我們一起去京城,想法子把這些東西交給……那位大人。”李詩情道。

等到一切都塵埃落定之後,這世間上就再也沒有什麽東西能得以困住她的腳步,困住她的心了。她們不再是女兒的身份,不再是妻妾的身份。

只是她們自己。

只自己屬于她們自己。

只這一次過後,她們将為自己而活。

仲藻雪對上了她的視線,點頭,“好,我們青柳村再見。”

“青柳村再見。”

李詩情颌首,随即伸手拂開了門上的那一重錦簾,伸手攔住了那兩個正欲從門外邊進來的小厮,聽着他們口中念叨着說着太子口喻與張大人與世子,便提步走向了那無盡的長夜中。

這個節骨眼上,她得将這些人先引去另外的地方,斷不能讓他們就這樣闖進去撞了個正着。

除此之外。

更讓她有些在意的是,在這個時間裏傳來的太子的口喻……?

“……”

仲藻雪心裏卻是清楚,這一別或将成為永訣。

小屋中的的寒燭幽晃。

火光撞入了這一片漫漫無盡的長夜,她披着一身的血,以指腹輕慢的撫上了刀刃上的缺口,神容孤傲而絕決,那一雙冷至了極致的眸子猶有生了一層瘋魔之色。

她自始至終都是清醒着的,無比的清醒,無比的鎮靜。

“嘩啦——”衣帶掀過了案上的燭火。

她笑着覆手掌着案上的那一盅酒頸仰首痛暢。

帶落的燭火滾落在了她的腳邊,有傾落下來殘酒落在了地上,打碎了那一搖晃不止的紅焰。

——她等這一天等的太久太久。

“咚!”

落下的那一腳,狠狠的踩在了伏在地上只剩下了最後一口氣的男人臉上,那原是自小便享有着無上的尊榮,無上的權力的人。

高高在上。

視天下萬物為草芥。

将之一切都當做了玩物與獵物。

“你……”

“沈蒙,你應當是想不到自己會有這麽一天吧?”一腳踩在了他的臉上,仲藻雪一只手掌着酒欺身下力,在不住晃撞的紅焰之下卻像是一個自煉獄而來的修羅一般,低語道,“那一日在黎安,你将環兒踩在腳下亵玩的時候看着她掙紮着咽下最後一口氣不是笑得很高興嗎?”

“怎樣,而今被女人踩在腳下的感覺如何?”

她一邊說着,一邊神容輕慢的笑着,掌着手中的酒盞将裏面餘剩下來的酒盡數的倒在了他的臉上。

“賤——唔!賤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仲藻雪掌着酒盞傾盡了壺中的最後一滴酒,随後一手将那酒盅抛去了身後,只着玉碎破開的聲響。

沈蒙不知為何自己竟然一絲一毫的使不上勁來,像是喝醉了酒,但他酒量原是一向都非常的不錯,從來不至于醉到手腳不聽使喚的地步。

失血的身子越發的冷。

冷的他打着顫。

想要掙紮,想要呼喊,但喉嚨裏卻好似是裂了一道口子一般的洩着風,到最後的時候已是叫喊不出來了一絲的聲音。

只瞪大了一雙眼睛滿是兇戾與怒火的望着眼前這個一向被他當做玩物的女子。

怒火伴随着接連的失血與疼痛開始慢慢的涼卻。

至最後只剩下了寒色。

有無盡的恐懼一時沖上了頭皮,毛骨悚然之間全身禁不住起了一個又一個雞皮疙瘩,甚至于身下開始失禁,那是人刻在骨子裏的,對死亡天然的恐懼與駭怖。

“不……不要殺……我……”

“不。”

仲藻雪一腳踩在了他的臉上,直踩斷了他的鼻梁。

卻是微微一笑。

她道,“這夜,才剛剛開始。”

她要所有一切殘殺為惡卻不得繩之以法的人葬生于這一片黑暗之中。

為那些不知名氏為何的白骨得以安息入土,往生輪回。為那些含恨冤死溺于湖海四洲的無辜之人。為那些終将沒有走出那一片寒冬大雪的黎安百姓。

“锵!”

帶血的刀刃照現了她的眸。

她要所有雙手沾過血的人死于這一片黑夜裏。

“怎麽會有這麽重的血腥氣?”

“發生了什麽?”

“什麽人在哪裏!”

察覺到這裏有不對勁的城中巡守忽而闖了進來,卻在看到眼前的這一幕時整個人都震駭在了原地,只睜大了一雙眼睛望着眼前的這一幕,一時間竟然做不出任何的反應過來。

——包括雙手沾了血的她自己。

“你是何人?!”

“立即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否然當場穿殺!”

她站在一地的血泊之中,側眸望着沖進來的那一隊将自己圍做成圈的巡守,高舉的銀槍下是無數朔寒的尖镝對準了她,只待她有任何的輕舉妄動就将她穿殺作了一個刺猬。

“把刀放下!舉起手來!”

仲藻雪沒有任何掙紮與反抗的舉起了一雙手。

那一把帶血的刀掉落在了腳邊。

——包括雙手沾了血已成為了惡魔的她,也要一并死在這個長夜裏。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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