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琥珀濃(2)
第11章 琥珀濃(2)
“崔小姐?”秋水端着崔德音需要塗抹的藥,輕輕出聲。
前些時日,自家秀女都是起的很早,今日卻不知道為何,有些賴床。
秋水想起昨天自家主子訓斥自己,讓自己和夏雲不要喚崔秀女這三個字。
秋水心下了然。
“嗯?”崔德音睡眼惺忪,膚色透白。
“去将窗戶打開些吧。”崔德音一頭青絲披散在肩上,圓潤的肩頭白嫩似雪。
饒是秋水一個女子看了也羞紅了臉。
“滕太醫昨日特地囑咐,說是抹了這藥之後,兩個時辰內不準見光。”
“否則會藥效全失。”
“這樣嗎?”崔德音一雙柳葉眉蹙起。
她記得上次的時候滕越蘇可沒有這般說過。
說不定是添了新的藥。
騰越蘇畢竟是自己從小的朋友,犯不着在這種事情上欺騙自己。
崔德音不疑有他,任由秋水用□□的小刷子在自己的臉上塗抹上藥物。
那藥物塗在臉上有清清涼涼的感覺,很是舒适。
“新來的嬷嬷,你可認得?”崔德音突然開口。
秋水動作頓了頓,“奴婢聽說過。”
“新來的教習嬷嬷是劉嬷嬷,是……”
“她為人如何?”崔德音心想,自己本來已經和黃嬷嬷打點好,誰知趙景湛突然好似發瘋了一般将人換掉。
保不準,自己又要破費了。
崔德音無奈。
“這劉嬷嬷,是太子身邊的人。”秋水低聲。
“什麽?”崔德音不可置信。
“是太子殿下昨晚同奴婢說的,”秋水心虛不敢直視崔德音,“太子殿下走後又來了一次,那時小姐您已經睡了,太子殿下便同我說了這件事。”
“他說您不必費盡心思的去做這些事情。”
“與其費盡心思的想成為後妃,還不如……”秋水覺得自己的主子實在是口是心非,“還不如想想自己如今的處境。”
崔德音本就單薄的身形晃了一晃。
“小姐您放心,這些事情奴婢是絕對不會說出去的。”秋水為表忠心,急忙跪下。
“奴婢既然伺候小姐,便是小姐的人,一切自當以小姐為主。”
“他還說了什麽?”崔德音的玉手緊緊的攥着紗幔,蒼白的唇沒有一絲血色。
“太子殿下還說……”
秋水不忍,“讓您好好準備着。”
“之後的測驗,他會向陛下請求讓您在自己的住所內完成。”
崔德音的腦海裏回蕩起趙景湛玩味的話,心如刀割。
她只是一個毫無背景,沒有任何依靠的世家女。
以她的力氣無法忤逆皇後,更不用說是堂堂的太子殿下了。
“你先下去吧。”崔德音聲音淡淡,“我累了,想休息。”
秋水擔憂的看了一眼靜默着的崔德音,最終還是什麽話也沒有說,替崔德音将月白色的紗幔放下,而後安靜的退了下去。
此時,養心殿。
“你是說,陳氏的嫡女,為了讓阿音……”趙修想起什麽,連忙改口,“為了讓崔秀女難堪,故意使了那種手段?”
“是。”趙景湛冷臉,修長的身形挺拔的站立,“多年前,崔秀女食用桂花糕,差點容貌盡毀。”
“自那之後,母後心疼,就下令宮中不能出現桂花樹,桂花香料。”
“對崔家的嫡女下手,足以見陳氏的用心。”趙景湛冷哼一聲。
“既是陳氏下的手,我兒為何……”趙修細細打量自己這個唯一成年的兒子的神色,“将徐氏的嫡女關了起來?”
“楓林徐氏,包山陳氏,”趙景湛冷靜分析,“這些年風頭太甚。”
“徐氏深入官場,将手伸的太遠;陳氏善于經商,所經營的店鋪遍及長安。”
“若是他們老老實實的還好,可兒臣最近查到,兩家似乎有勾結。”
“哦?”趙修往後依靠,“說來聽聽?”
“以往邊西與大康的貿易,皆是掌握在官府的手中,所以每年都有不少的財政收入。”
“可近些年,這筆收入卻一直在減小。”
“兒臣覺得好奇,于是順着往下查,查到了兩家做的事情。”
“徐氏利用官場上的手段,為陳氏打掩護,陳氏獲得了那筆收入,則會與徐氏分贓。”趙景湛皺眉。
“這種人,實在是對大康無益。”
“但陳氏是百年大族,難以撼動,只能先拿徐氏開刀了。”
“我兒打算怎麽做?”趙修灼灼的盯着趙景湛。
“後宮選秀便是一個契機,”趙景湛緩緩,“兩家的嫡女皆在宮中,時間一長,必會露出馬腳。”
“我兒辛苦了。”趙修起身,走到趙景湛身邊,拍了拍趙景湛的肩膀,一臉欣慰。
“崔秀女的事情,我兒想如何處理?”
趙景湛蹙眉,回複,“太醫已經去看過了,許是那香料味道更濃的緣故,這次竟比先前那次更為嚴重。”
“我兒的意思是?”
“兒臣想着,崔秀女本就才貌雙全,自己摸索也是一樣的。”
趙修看着這個已經加冠的兒子,心裏五味雜陳。
畢竟是自己唯一成年的兒子,有些事情上,他既希望趙景湛不走彎路,可同時,他又希望趙景湛能夠不溺于情情愛愛。
“你與阿音,到底發生了什麽?”趙修僅存的那點父親的慈愛顯露出來,“朕與你母後都以為,阿音以後會是你的太子妃。”
真的是這般想的嗎?趙景湛在心裏冷哼。
就算是讓他如願以償的娶了崔德音,趙修的目的也不過是是想把崔家放在自己的監視之下罷了。
即使自己對崔德音沒有男女之情,但看在其他的份上,他不會讓她受其他的委屈。
趙修向來多疑。
趙景湛面不改色的撒謊,“兒臣對崔秀女只有同窗之誼,若真的要娶她,也不過是為了大康。”
“徐家和陳家這般對待崔秀女,無非是看崔家已經沒落,無法成氣候。”
“可馬上就到了崔将軍的忌日,若是讓世人知曉崔家的嫡女被其他兩個家族如此侮辱……”
“難保他們會怎麽想。”
趙修靜默。
“阿音參選一事,是你母後的主意,與朕無關,”趙修苦澀,“有時間,太子也去勸勸你的母後吧。”
趙景湛心裏驚訝,面上卻不顯。
他知曉自己在臨安的時候 皇後多次找了崔德音,可未曾想過,這個主意竟然是皇後出的。
即使是皇後給了崔德音那般私密的東西他也沒有往這個方向想過。
因為他沒有見過把自己的丈夫往別的女人身邊推的妻子。
聯想起那天他提起崔德音與皇後見面一事 少女慌亂了神,趙景湛臉色冷沉,目光好似含了千年不化的雪。
“是。”
黑色的衣袍被吹起,趙景湛淩厲的眉眼之間的戾氣不曾消減。
“來人。”趙景湛回到東宮,明明是六月,侍衛卻從他的身上感受到了寒氣。
靠近趙景湛兩步,侍衛感到空氣的溫度都下降了。
“去查,”趙景湛冷聲,“孤南下臨安的時候,皇後都找崔德音說了什麽。”
“是。”侍衛了然,轉身消失。
*
是夜,月色皎皎,美人慵懶的倚靠着金絲修成的軟枕,纖纖玉指撥弄着手中的書頁。
崔德音這些天一直按時塗抹藥物,臉上的紅色痘痘已經消下去了不少,只是還有一些。
皇上下了旨,說是最近是崔将軍的忌日,選秀的事情暫時先停下,皇宮上下都要為崔将軍抄經祈福。
但崔德音因為生病的緣故,便被免了抄寫佛經和秀女們每日的誦經祈福。
但崔将軍畢竟是崔德音的二叔,崔德音心裏尊敬,于是也抄了好幾本,讓夏雲送了去。
崔德音原本還以為,因着自己無法與其他秀女參加測驗一事,皇後會找時間将自己喚了去。
可誰知,卻一直是無事。
趙景湛也沒有來尋自己。
崔德音最近都感到心神安穩了些,睡眠也好了些。
就是不知道,外祖母的病……
崔德音悠悠嘆氣,少女面上的清愁之色不減。
“崔秀女可是在為自己不能誕下皇嗣而嘆氣?”
淩厲的聲音打破屋內的寂寞,崔德音急忙拉下月白色的紗幔。
“你在做什麽?”趙景湛冷臉拉開紗幔。
“崔德音,”趙景湛一字一句,加重了每一個字,“孤在問你的話。”
“殿下說的什麽,我不懂。”崔德音聽見皇嗣,第一時間便想到了自己與皇後的約定,移開視線,不敢看趙景湛。
趙景湛強勢的捏着崔德音的下巴,聲音帶着滿滿的戾氣。
“你背叛孤的原因,竟是一味藥引子?”
“崔德音,在你的心裏,與你認識許久的我,是那種看着你置于水火之中也視而不見的男人?”趙景湛氣急反笑。
比起崔德音參加選秀,他更生氣的是崔德音不相信自己這件事。
趙景湛也說不上是為何明明自己對眼前的女人沒有半分喜歡可現在自己的行為卻也是自然而然便做出來的。
趙景湛想了想,定是因為崔德音從小就跟在自己身邊,自己只是習慣了她而已。
畢竟他是趙景湛,他想要的是高位,而不是一個女人。
“我與殿下沒有關系,何來背叛這一說?”崔德音淚眼朦胧。
“好,崔德音,你好得很。”趙景湛松開崔德音的下巴,一雙昳麗的鳳眸居高臨下的盯着崔德音。
“你無非是害怕孤,對嗎?”
“覺得孤與你想象中那風度翩翩的太子哥哥不一樣。”
“可是音音,早在你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早已經提醒過你離我遠一點,是你自己不聽,非要湊過來。”趙景湛目光下斂,眉梢帶着怒氣 ,“這怎麽能怪我?”
“殿下何時說過要我離你遠一些?”崔德音實在是委屈。
“自己去想。”趙景湛今晚的心情實在是不好。
從小精心保護的金絲雀,到頭來卻因為一件小事就要做出背叛之事。
“你既然與皇後商量好要生出皇嗣,”良久,趙景湛緩緩開口。
“皇後想要生出一個與建安公主相似的孩子,可她不知道,隔代的孩子,相似的幾率更大。”
崔德音不可置信的轉頭。
她曾經猜測過皇後為何非要選她入宮,但猜測無果,她也沒有多想。
趙景湛卻說,是因為皇後想要一個和建安公主相似的孩子……
建安公主?
不是皇上那戰死的親妹妹嗎?
為何皇後想要一個和建安公主容貌相似的孩子?
“所以啊,”趙景湛似在喃喃,眸底黑沉,讓人看不出什麽情緒。
“這個孩子,也可以是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