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點绛唇(1)
第16章 點绛唇(1)
“殿下的衣裳,我已經連夜為殿下縫制好了,殿下若是有空,可以試穿一下,我對殿下身形不太了解,就按着心中所想縫制的,若是不合适,殿下再差人送回,我再改改。”崔德音杏眸含水,心中思考着怎麽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出來。
“你十歲便與我相識,除了雨雪天路途泥濘,你我幾乎每日都會相見,”趙景湛不悅的皺眉,“你竟是忘記了我的身形如何?”
“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呀。”崔德音小聲吐槽,“有些人看似健壯,實則身體很虛的。”
這句話對于一個正常的男人來說,無疑是十分危險的。
更何況,趙景湛恰好就是崔德音口中所說的那種身體健壯的男人。
但是他不僅看起來肌肉線條明顯,脫衣之後也是實打實的身材好。
畢竟他從小就習武,每日幾乎雷打不動的訓練,再加上他本來就有邊西的血統,更顯得氣勢逼人了些。
趙景湛這個人就是這樣,給人的第一印象清朗似月,溫潤有禮,可真正和他接觸相處之時,聰明的人便會發現他隐藏在溫潤之下的無情的一面。
他身上背負着恨意,而這一切,任何人都不是無辜的。
他無法殺了當年所有涉事的人,只能是讓自己無情起來,這樣他才感覺沒有辜負那個人。
“若是那身衣裳不合身,受苦的還是你自己。”趙景湛目光寒涼,沒有理會崔德音的試探。
“下一次,我想要的,可就不止是一件衣裳了。”
“我已經完成了殿下的要求,那殿下是不是也應該……”崔德音緊張的深吸一口氣,一邊觀察着趙景湛的神色,一邊緩緩的問。
趙景湛目光下斂,濃密的睫毛微微卷起,面無表情之時,竟也有種乖張的感覺。
無疑,趙景湛的容貌是崔德音見過的男子之中最得她心的,不然她小的時候也不會整天跟在他的身後,一口一個甜甜的太子哥哥喚着。
從前是如此,似乎現在也是如此。
崔德音微微愣怔,她好似一直被趙景湛狠狠的吸引着。
可是這樣的自己,她真的很讨厭。
“為你父親立碑一事?”趙景湛皺眉,“我早就讓人解決了。”
趙景湛雖然自覺得對崔德音沒有什麽男女之情,可立碑一事不禁關乎到崔德音的心情,和朝堂之事也息息相關。
大理寺卿徐元屢次提起此事,直接被趙景湛給無情的說了回去。
趙景湛拿着徐青青說事,當着朝廷之上文武百官的面指責徐元人老無能,不但最近大理寺的效率變慢,拖累了他們,還說徐元教女無方,只會在後宮叽叽喳喳。
徐元着實是沒想到趙景湛如此開誠布公的表明對立碑這件事的态度,愣怔半分之後,立即就黑了臉。
畢竟他就徐青青一個女兒,從小就嬌貴的生養着,自是不願聽到旁人對女兒說一句不好。
可偏偏說話的人是趙景湛,崔德音可以被趙景湛欺瞞,可徐元混跡朝堂多年,怎麽能看不出趙景湛為人如何?
徐元本來還以為,趙景湛這樣向着崔家,陛下也許會不悅,可等了許久,上方也沒有說什麽話,徐元就知道陛下這次是向着太子和崔家了。
即使是已經沒落,可是崔家也一向不得陛下喜歡,怎麽這次陛下改了性子?
饒是怒氣升天,可陛下沒有開口,徐元也只能忍了
。
他回府之後,氣的摔了好幾套名貴茶具,然後喚人拿來紙筆,給在宮中待選的女兒寫信,告知她最近不要作妖了。
暮色西落,徐元終于是寫完了給徐青青的信,他疲憊的揉了揉眉頭,心裏還是沉甸甸的。
“那陛下是同意了?”崔德音高興地抱住趙景湛的手臂。
“嗯。”趙景湛不露聲色的看了一眼崔德音白皙的手,而後淡淡的移開了眸子。
“過幾天,秀女們便要訓練騎射,你收拾好,孤會帶着你出宮。”
“我們這樣,不會被人發現嗎?”崔德音不安的絞了絞手指,紅唇微微張合。
“發現又能如何?”即使是像他這樣高傲的人,也存着一些玩弄的心思。
他想看自己的獵物驚恐的樣子。
“不會如何。”崔德音斂下眸子,“有殿下在,我便安心了。”
趙景湛的身軀微微一僵,很久都沒有反應過來。
他感到身體麻麻的,可又說不上是什麽感覺。
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自己和崔德音綁在了一起,終歸對她沒有幾分真感情。
可現在自己的小青梅的模樣,卻是完全依賴相信自己。
比起剛開始的懼怕和背叛,趙景湛破天荒的覺得這倒是不正常了。
他的小青梅何時成了這樣?
她不應該是明媚大氣,心懷萬物的嗎?
趙景湛越想越覺得心煩,所幸不再想,他瞥了一眼崔德音,留下了一句會帶着她會崔府一趟,便面無表情的離開了。
*
三日後。
窗外的繁星還在閃爍,皎潔的月光透過翠綠的樹葉,與階下的樹影交相輝映,夜風輕輕吹拂過院子裏的繁花,夜色融融。
崔德音還在安睡之中,忽然就覺得雪白的藕臂便被人掐了一下。
她不滿的嘟了嘟嘴,語氣有些不耐煩,“一邊去。”
長身站立在月白色窗幔之外的男人一臉陰沉。
他閉了閉眼,極力忍下心中的怒火,氣極反笑,“崔德音,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誰說話?”
回答男人的是靜靜的風聲。
趙景湛本身就不是什麽耐心十足的人,雖說之前也曾不厭其煩的教崔德音讀書寫字,可那時的他是閑來無事覺得逗弄小孩好玩罷了。
現在不一樣了,自己這段時間忙着崔德音父親立碑的事情,暗地裏還要應付皇後對兩人事情的催促,還有那位自己的合作夥伴也對兩人之間的事情催的緊。
趙景湛已經好幾天都沒有睡個好覺了,他原本是可以派手下的任何一個人帶着崔德音出宮的,可他皺眉思慮了半分,還是決定犧牲自己的時間陪着他的小青梅出宮。
畢竟這次出宮不止要陪着他的小青梅訓練,還要帶着她回一趟崔府。
這段時間宮內宮外定是少不了風言風語,若是崔德音因此傷心難過,那人定要拿着這件事情說事。
趙景湛不喜歡麻煩,也不喜歡去做計劃之外的事情。
他是天生的掌權者,更喜歡把一切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崔德音,”趙景湛壓低聲音,帶着些不耐煩的意味,“你怎麽還是這般能睡?”
話音剛落,趙景湛便身子一僵。
他原本是想說讓崔德音趕快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趁着天色還早,兩人可以悄無聲息的出宮,誰知一開口,竟把自己內心所想說出來了。
他心裏不快,動作上也沒注意,伸出修長白皙的手在崔德音潤玉一般的臉頰上,帶着不悅的意味掐了一下。
突然的不适讓崔德音皺起眉頭。
原本這幾天她就沒有休息好,每天接踵而至的慢慢黑夜似乎永遠沒有盡頭一般,寡歡之心在睡意中越發沉重了起來。
深宮悲涼,崔德音着實是感受到了。
她還依稀夢見自己與父親走在長安的街道上,昔日的情景歷歷在目,可夢碎之時 ,她只感到無盡的荒涼。
一雙杏眸滿含着水光,紅唇微微張合。
“殿下?”崔德音剛醒,聲音不自覺的帶上了一點嬌媚。
她動作帶着些急切,起身的時候覺得腦中暈眩,于是用手撐住了床榻。
趙景湛眸色深了幾分,黑曜石般的眼底讓人看不出他此時的情緒。
“趁着現在天色還早,你我現在出宮。”趙景湛看着崔德音一幅勞累的樣子,心裏感到不适。
“其他的東西不用收拾,孤已經吩咐人給你準備好了。”
“我離宮數日,旁人不會有所察覺嗎?”崔德音擔心的詢問。
“這你不用管,我都會安排好。”趙景湛淡淡,“給你半刻的時間。”
随後,趙景湛便擡腳離開了屋內。
崔德音咬了咬唇,即使是很不情願這個時間被人喚起來,可無奈這個人是趙景湛,即使是怎麽不願,也只能聽從了。
“可以了,殿下。”崔德音肩膀處挂着一個白色的包袱,濃密的睫毛微微卷起,溫順的看着趙景湛。
看着崔德音穿的涼爽,趙景湛意味不明的哼了幾聲,但還是沒有說什麽。
不得不說,趙景湛的行事效率自是極高的,兩人不費吹灰之力,就出了宮。
“怎麽,你不舍得?”
趙景湛已經走到了馬車處,身後的少女卻遲遲不見動靜。
“不是,我只是太久沒有見到宮外是什麽樣子了。”崔德音小聲解釋,平時端莊明豔的少女此時也壓抑不住對家的想念。
太久沒有見到宮外的樣子,久到她幾乎要忘記長安城繁華街道的模樣了。
太久沒見到宮外的樣子,然後盯着待了許久的皇宮看?
趙景湛英挺的眉皺起,不懂崔德音的意思。
“那你确實該好好看看。”
“畢竟以後做了太子妃,這樣的機會可就更少了。”
“孤可不會百忙之中抽出自己的時間陪你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