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木犀花(3)

第24章 木犀花(3)

徐清羽也算是京城中受世家女子喜愛的公子哥, 他郎眉星目，再加上父親又是大理寺卿，自然如此。

趙景湛盯着面前徐清羽那張書卷氣息濃厚的面龐, 又看他氣質清高如同天山之蓮，不免回憶起了自己曾經無意間聽到過的一句話。

那時崔德音剛剛入宮不久, 年僅十歲的小姑娘剛剛失去父親, 肩上擔着崔家滿門的榮耀, 被趙修喚進了宮。

那時崔德音的身量還沒有現在這般高, 趙景湛見她, 只覺得她活生生的像一株未曾舒展過

身體的小草一般。

僅僅十歲, 少女的容貌已經是京中聞名, 雲鬓高高挽起, 一身的海棠紅色的绫羅紗衣，但是纖細白嫩的脖頸卻被很好的遮蓋住。

崔德音擡眼，趙景湛便頓在原地，愣了神。

這是他此生見過的最為漂亮的眼睛。

像是浸滿了細碎星光的琉璃珠子一般, 清亮如水，一眼看去，仿佛陷入了溫柔鄉，無法脫身。

無論是第一次見崔德音, 亦或是十歲的相見。

不可否認，趙景湛都對崔德音産生了極大的興趣。

不然，他也不會在那人尋上自己請求合作的時候，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就接受了。

之後崔德音與趙景湛一起讀書, 剛開始小姑娘還有些放不開, 每次看到他的時候，總是畏畏縮縮的不敢直視趙景湛的眼睛。

年少時的趙景湛在意這些, 還為此煩悶了一段時間。

直到有一次，他不經意間聽到了小姑娘同其他同齡女子的對話。

能和太子殿下一起受學，這是旁人羨慕不來的福氣。

趙景湛聽到其他女子羨慕的開口，“音音快些說說，每日都能看見我們的太子殿下，是什麽感受？”

按照大康宮規，是不可議論儲君的。

可當時趙景湛也不過十四歲，心裏竟也帶着些孩子賭氣般的意味，所以那時索性也不管什麽宮不宮規的了。

他甚至都沒有看說話的女子一眼，灼灼目光盯着不遠處的崔德音。

顯然，崔德音是比那女子懂的多的。

她聽到那女子的話後，訝異的捂住了嘴，而後想到些什麽似的，急忙又捂住了那人的嘴。

動作有些手忙腳亂的，頗為可愛。

“噓。”崔德音略帶不安的看了看四周，做賊一般，“議論儲君，可是要殺頭的！”

“這裏又沒有旁人，我知道音音最好了，快些給我說說吧！”那女子抱住崔德音的胳膊，嘟着嘴撒嬌。

崔德音面上露出猶豫的表情，可能是家中同樣有個撒嬌精弟弟的緣故，她最終還是敗下陣來。

趙景湛看到少女杏眸微微低垂，濃密微卷的睫毛像是小扇子般撲閃着。

“我與太子殿下，并不十分熱絡。”

“怎麽會呢，音音你可是每天都會和太子殿下見面？”好友不解。

不知道是不是趙景湛瞧錯了，崔德音在聽到太子殿下這幾個字之後，單薄的小身板還顫了顫，好似自己是什麽洪水猛獸一般。

趙景湛不悅的冷臉。

“真的，太子殿下他……”

崔德音這樣自然是引起了好友的好奇，紛紛開口催促她快些說。

“太子殿下終日裏冷着臉，我十分害怕，即便是想與他說話，我也是不敢的……”崔德音不安的看了看四周，确定四周沒有人之後才安下心來，送了一口氣。

“我還是更加喜歡善哥哥那種溫潤如玉的男子。”

趙景湛的眸子劇烈的抖動，眼底的情緒濃重化不開。

那時，戲弄的心思便已經存下。

所以之後的日子裏，趙景湛不但将自己的衣裳全都換成了青色白色一類的，面上也時常帶着笑意。

在他的努力下，小姑娘這才敞開了心扉。

許是與他越發熟絡的原因，再加上崔德音畢竟年紀還是小，某次她講了些宮外好玩的事情給趙景湛聽，趙景湛被崔德音熱情的性子感染，那時也是發自內心的笑出了聲。

誰知小姑娘卻好似發現了什麽好玩的東西一樣，琥珀色的眸子瞬間就亮了起來。

崔德音睜圓眼睛，湊近到趙景湛身邊。

逼仄的書桌掩蓋不住什麽，少年的喉結因為兩人之間突然縮短的距離而上下滾動了一下。

少女身上香甜的果味氣息順着初夏的暖風傳進趙景湛的鼻尖，許是兩人靠的太近了，趙景湛擡起墨玉色的眸子，甚至能将崔德音白嫩臉頰上的細小絨毛看的一清二楚。

趙景湛生平頭一次感到自己的心跳如此劇烈。

初夏時節，他的心在為眼前的少女跳動。

見趙景湛僵硬着身子，崔德音反而不樂意了，她微微嘟嘴，“太子哥哥怎麽不笑了。”

“音音想看我笑？”趙景湛挑眉，不免就想起了之前小姑娘說的讨厭自己，喜歡崔善的話，話語中帶了些冷淡的疏離。

“我當然喜歡啦。”崔德音害羞的移開視線，小聲嘟囔。

“為何？”趙景湛卻不打算放過崔德音。

身旁的少女扭捏許久，翹起的睫毛撲閃着，身後的繁華折射着光芒，在崔德音雪白的衣裙上留下映照。

崔德音漂亮的眉眼彎起，忽的靠的趙景湛更近了，而後伸出飽滿白嫩的手指，在趙景湛的臉頰上戳了一下。

涼涼的觸感通過皮膚傳到四肢，趙景湛愣住，一時間失了理智。

雖說他是太子，可是從小生母早逝，皇帝對他也只有栽培之意，兩人之間的父子情分少之又少。

更不用說撫摸臉頰這種行為了。

崔德音是第一個和自己這般親密的人。

“太子哥哥之前不知道嗎？”崔德音的聲音天真而又可愛，“太子哥哥笑起來的時候，臉上有小酒窩呢！”

說罷，崔德音使壞似的，趁着趙景湛不注意，又飛快的在趙景湛的酒窩處戳了一下。

趙景湛啞然失笑，不顧臉頰上的觸感，笑着攥住少女纖細白嫩的手腕，挑眉，“就這麽喜歡孤的酒窩”

說罷，還在崔德音的腰窩處撓了撓。

崔德音咯咯笑，躲避着趙景湛。

那時兩人的關系真的很好，以至于崔德音把所有的信任和失去父親之後的憂慮全展現在了趙景湛面前。

她一本正經，學着夫子捋胡子的樣子說道，“我母親說了，酒窩，也被稱為嬌靥。”

趙景湛看着崔德音這滑稽的樣子，忍着笑容。

而後，少女的下一句話又讓趙景湛氣的無可奈何。

“太子哥哥容貌上乘，甚至比我見過的女子都要俊美，可當真是嬌靥面呢！”

堂堂太子，卻被人誇贊比女子還要俊美。

放在平時亦或是他人身上，趙景湛早就氣的冒煙了。

可面前的少女笑的天真，連耳邊的發絲都帶着燦爛的光芒。

這件事情最後也只能是不了了之了。

那時的兩人關系十分要好，大約兩人都沒有想到，以後會走到這種地步。

趙景湛心裏窩着火，語氣也不怎麽好，“崔德音。”

“到孤這裏來。”

崔德音睫毛輕顫，剛想擡腳，誰料視線裏晃過一道白色的身影，自己的手腕便被人捉住。

崔德音訝異的轉身，發現拽住自己的那人果真是徐清羽。

崔德音剛剛才被徐青羽的話驚訝到。

畢竟自己現在可是秀女，即使是未被選上，他的話也是不合禮法的。

徐請羽的面前，是在外人看來狠厲無情的太子殿下，但他仍然不見絲毫的畏懼，他先是微微見禮，而後面上蕩漾起溫和的笑意，“不知殿下找崔小姐有何要事？”

趙景湛這才又把視線從兩人接觸的地方轉移到了徐清羽的臉上。

相似的氣質，相似的面容。

趙景湛的怒火無法掩蓋，直接忽略了徐清羽的問題，冷聲，“給孤松開。”

徐清羽一動不動，以自己的堅持抗衡着。

“是臣找崔小姐有要事相談，即使殿下是太子，也得分個先來後到吧？”徐清羽笑的溫潤，崔德音不禁敬佩他的臨危不亂，向他投去訝異的目光。

趙景湛知曉崔德音因為徐青青的事情受了驚吓，所以這段時間他并不打算對自己的小青梅做些什麽恐吓之事。

可是面前這個男人一直挑戰自己的底線。

趙景湛黑玉的眸子更加深沉，他上前兩步，擡起腳，還未等徐清羽反應過來，便直接擡腳将人踹了出去。

“殿下！”崔德音目睹着一切，同時也感受到了趙景湛将自己穩住的動

作。

“有要事要商議？”趙景湛哼笑，渾身籠罩着上位者的氣息，同時也帶着些男人的占有欲，“在孤這裏，崔小姐就是要事。”

“現在孤有要事，你想擋着我？”

“誰給你的膽子？”

徐清羽捂着胸口，表情痛苦，似乎也沒有想到趙景湛會如此粗魯，直接當着衆人的面，将他踹了出去。

胸口的疼痛感蔓延至全身，徐清羽額間細汗留下，倒給他添了幾分朦胧的破碎之感。

崔德音此時心裏想的全是趙景湛當着衆人的面做出了這種毆打臣子的事情，想着兩人的合作關系，崔德音不願意看到趙景湛在朝廷之上被人背刺，于是用力掙開了趙景湛的手，提着裙擺飛快的朝徐清羽的方向跑去。

而後，跟在趙景湛身後的金烏，覺得周圍的溫度似乎比之前更低了些。

趙景湛幽幽望着不遠處的兩人，黑沉着臉，讓人看不出什麽情緒。

崔德音半蹲下身子，咬着嫣紅的嘴唇，杏眸裏帶着些擔憂。

“徐公子，你沒事吧？”

許是也沒想到崔德音會掙脫趙景湛的手來尋自己，徐清羽還愣怔了半分，而後面上換上熟悉的溫和笑意，“多謝崔小姐，我沒事。”

“這樣就好，”崔德音原本半蹲着，此時卻站直了身子，提高了聲音道，“徐公子，你也太不小心了，怎麽一下子就摔倒了呢？”

徐清羽嘴角的笑意僵住。

趙景湛心裏也帶着些疑惑，但面上卻不顯。

崔德音見沒人懂自己的意思，清了清嗓子，朝一旁看戲的人說道，“徐公子不小心跌倒了，還愣着幹嘛，還不快過來将徐公子扶起來。”

一旁看戲的小太監這才上前将徐清羽扶起。

“徐公子可能是喝醉了，這才不小心跌倒了吧？”崔德音無害的眸子撲閃。

徐清羽明白了崔德音的意思，心中苦澀。

明明他才是那個最早與姐姐相識的人，可是為什麽姐姐不向着自己？

徐清羽苦澀的笑笑，行禮，“是臣自己不小心摔倒了，讓崔小姐見笑了。”

“無事，徐公子記得吃藥，萬萬不要耽誤了治療。”見徐清羽終于應下，旁人也一幅相信了的樣子，崔德音這才松了一口氣。

她又恢複了平時那端莊的模樣，将額間的碎發挽到耳後，試探的看了趙景湛一眼。

趙景湛意味不明的看了徐清羽一眼，話語帶着戲弄，“徐公子。”

“有病就得治。”

徐清羽眸光閃爍，忍着胸口處的痛應下。

話雖這麽說，徐清羽是個男人，怎麽可能不明白趙景湛的意思。

趙景湛無非是想說姐姐是他的人，讓他不要再肖想了。

可是燦爛熱烈的太陽花，哪個人又能停止仰望呢？

徐清羽不會放棄。

即使是崔德音沒有開竅，也看出了兩人之間的不對勁。

想起徐清羽的那句話，她感覺心慌了慌。

心裏有了些不同的想法。

她既然決定查清楚這件事，便不會放過每一種可能。

但現下趙景湛在這裏，崔德音自然是做不了什麽，只能是等趙景湛離開，崔德音獨處的時候才行。

于是崔德音催促，試探性的開口，嗓音婉轉軟媚，“殿下找臣女有何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