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暗堂迎不速之客
第8章 暗堂迎不速之客
顯然,北冥易對此回答并不滿意,轉而看向薛駱遷。
那長了一副好皮囊的青年正拿着茶碗,送到唇邊,微微轉動碗緣,動作裏有些遲疑,只是臉上還是雲淡風輕的。
旁人怕是看不出來他在做什麽,喝茶就喝茶,不喝便放下,湊在唇邊轉是幾個意思?而且還端端正正的。
北冥易瞧了幾眼,已然心領神會,眼珠子直打轉:“駱遷哥!”
薛駱遷略擡眼看過來,那雙眼生得極為漂亮,連最美的女子都要自愧不如。
“不是這樣的。”北冥易拿起面前的茶碗,随便拿衣袖擦擦碗口,放到唇邊道:“将碗傾斜,水至邊緣,沾濕後貼唇而飲。”
霍慎方和北冥昱一齊看過來,霍慎方一臉不解,北冥昱則是在桌下拉了拉弟弟的衣擺:“做什麽你!”
北冥易目光狡黠:“還能做什麽?教駱遷哥咱們家的禮數啊。”
北冥昱深吸一口氣,有些不悅:“薛大哥是中原人,你亂教什麽!”
“咱們也是中原人啊,咱們早就是中原人了!雖然長在外面……哎呀,都是一家人嘛!”說着又看向薛駱遷,眯着眼睛笑:“你說是吧,駱遷哥?”
聞言,北冥昱急忙解釋道:“薛大哥,我家三弟就是這個樣子,向來口無遮攔的……”
“啥子叫口無遮攔呀?咱們大哥和薛姑娘的親事,那可是兩家長輩親自定下的,名正言順,不讓說?怕什麽?誰敢說我大哥?我北冥易讓他哭着喊爹爹!”
想起那些不堪入耳的議論,北冥易就覺得心中十分不痛快,聲音高了一些,“刷”地站起來,惹得路人明目張膽地側目。
北冥昱一把拉下弟弟,還沒等出言訓斥,就聽薛駱遷冷淡的聲音響起:“安靜。”
任誰都聽得出這句話裏透着的深深的不快,北冥昱以為是自家弟弟吵鬧,惹得他不悅,正要說什麽,又聽弟弟繼續瞎掰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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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個,自然了,我大哥他不喜歡女人……啊呸,我是說,大哥他無意于薛姑娘!駱遷哥,不是你妹子不好,這是兩個人的事兒,你說對不對?”
北冥昱道:“确實是兩個人的事,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以來都是這樣,再者說薛姑娘并無不好……”
北冥易噘嘴:“喂喂喂!二哥你這人咋前後不一呢?!不是你說的嗎?咱們大哥是因為不願意娶薛姑娘,才離家出走的?”
北冥昱文雅的一張臉幾乎完全扭曲了,看都不敢看薛駱遷。
那薛天籁薛姑娘可是薛駱遷的親堂妹,據說兄妹二人關系極好,這話放在這裏說,說的實在下不來臺。
卻沒想到,忽然,薛駱遷問道:“果真如此?”
“我哪裏能知道,這不跟駱遷哥你來找大哥了嗎?我倒要好好問問大哥,若真是這樣,駱遷哥,你也別怪我要幫大哥退婚。”說到大哥離家,北冥易一臉痛惜:“啧啧,你說說,被一樁婚事逼得背井離鄉……”
薛駱遷沒有再說別的,只是又垂眼低下頭去,按照北冥易的法子,做起源起蜀國的禮教了。
烏塘鎮外數百裏,荒郊野嶺河岸邊。那兩位曾在如意酒館中為薛駱遷說過話的青年,正在此地。
臉上桀骜不馴的,名叫姬朝(zhāo)夕,他身旁的是其兄長姬如樓。姬如樓将信一收:“動身吧。”
“嗯。”姬朝夕轉身剛要走,忽然想起什麽:“前幾日大姐來信,說朝星離家了,不知道薛盟主在信裏可有提到?”
“不曾。盟主只是叫我們待命……你是覺得朝星會去找盟主?”
“不止,江湖中的武林高手,凡是有名有姓的,他都有可能上門去挑釁。不過,去找駱遷的可能性最大罷了。”姬朝夕擡足往城鎮方向走:“那小子小時候就愛纏着駱遷,雖然大了很少見面,但我知道,他一直對武學很上心,早早便存了要勝過駱遷的心思。”
姬如樓笑道:“以武林盟主作為目标,不愧是他。”
姬朝夕邊笑邊嘆氣:“但願他沒給家裏惹什麽麻煩。”
“你這性子,什麽時候這麽多愁善感?在家裏也沒見你對朝星操心。”
“出了門可不比在家,他自小無法無天慣了的。沒辦法,誰叫他是我弟弟。”
二人越走越遠,直到消失不見。
……
這些天來,蕭衍愈發不願搭理晏揚塵了。
明明同在一個屋檐下,夜裏就睡在隔壁,飯一同吃,告示一同寫,客棧一同拾掇,卻鮮有對話,晏揚塵不知道是哪裏惹了對方不悅,也不好直接問。
鑰匙依舊在蕭衍處,差人打掃客棧的也還是蕭衍,對自己愛答不理的仍是蕭衍。
如此幾天下來,二人都習慣了清淨,默默做起事,也不覺得別扭,反正如今吃力不讨好的蕭公子,因某人的緣故,看自家掌櫃猶如看一塊抹布。
哦,或者還不如一塊抹布順眼呢。
這些天的飯菜都由他包攬,晏揚塵曾試着說服他來掌勺,不過試過兩次後便不再試了。
有被拒絕的功夫,還不如貼出告示招攬廚子呢。
客棧煥然一新,開始招人已經有兩日了,除去昨日朱顏開帶着俞氏夫婦踹門,哦不,串門,賀喜這晦氣的客棧終于遇見了傻帽,另外喝了個爛醉,和蕭衍又差點打起來之外,暫時無人問津。
趕屍匠自離開客棧,還沒有消息,晏揚塵也就不再去想了,只是偶爾還是會想起行川姑娘的腕子。
當日他太累了,迷迷糊糊地爬起來看蕭衍和她打了一場,又擔心趕屍匠怨恨蕭衍,情況紛繁複雜之下,竟沒有多在意她的傷,就這麽讓他們走了,如今想起來不免心中自責,無論如何,事出在他的客棧中,犯事的是他的夥計。
可哪裏都無法打探得二人的消息,途中路過此地的異客走得毫無痕跡。
又是一個夜晚,然而今夜造訪者頗多。
先是一名白發老者,攜一位姑娘踏月色而來。彼時二人剛吃過飯,蕭衍去後院洗漱碗筷了,晏揚塵擦桌子,門外有人叩門。
剛打開門,叩門之人便跪下了,跪完還順勢再磕頭,将晏揚塵吓得一愣,差點忘了去扶:“二位快請起……這是……”這是唱哪出啊?
蕭衍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後院蹿出來,啧啧道:“幹什麽?沒錢趁早給我滾蛋,跪了便想白嫖?哪那麽多好事。”
白發老者聽見這話顫抖了一下,身旁的少女也靜默跪趴着,晏揚塵怎麽拽也拽不起他們,回頭皺着眉看了眼蕭衍,又繼續拉扯:“二位先起來,有事直說便是,這般跪着是怎麽回事?”
若不是有求于人,緣何下跪,況且對方還是鶴發白須的老者,和年輕柔弱的姑娘。
聞言,老者終于顫悠悠地擡起頭來看了眼晏揚塵,又将視線投給蕭衍,蕭衍坐在桌子上,冷着臉。
老者形容為難,似有難言之隐,身旁的少女也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晏揚塵認出了她:“你是……那日在如意酒館的姑娘?”
來者正是他留下蕭衍那日,二人所去如意酒館見到的藍衣姑娘,她當時提起葉笑雲,一副恨不能咬死葉笑雲的模樣,還記在他腦中。
這姑娘依舊穿着當日的藍衣,雲鬓發髻梳得一絲不茍,白白淨淨生得很是漂亮,只是一臉悲戚不能自已。
晏揚塵自小是長在蜀國的,最見不得女子受苦。蜀國禮教天下聞名,所出皆是翩翩公子和矜持女子,就是多少迂腐了些。
蜀國作為中原邦國,依附中原而自身有名,中原不少大家族的孩子都被家中送到蜀地,接受訓誡,再皮的孩子從蜀國出來,也不敢造次,猶如換了一個人。
縱使見不得,他也不知道怎麽安慰,怎麽去做,他于人情世故之上總是不得法,只好先擱置,轉向老者:“老伯,究竟發生了何事?你與這位姑娘這是做什麽?”
白發老者看看他,再看看蕭衍,兩邊看來看去,“撲通”一聲又跪下,拽着他的衣擺,聲音沙啞:“公子!公子!老朽求求公子!求求公子!救救我家大小姐啊!”
“你家大小姐是什麽人?為什麽求我救?老伯,您先起來,跪着怎麽說話?”晏揚塵實在尴尬,又拽不動老者,趕緊叫蕭衍幫忙,蕭衍躍下桌子将抹布甩在肩頭:“掌櫃的讓你站起來,你聽不見?”
老者擡頭看了眼蕭衍,眼中有畏懼的光,但還是乖乖地站了起來,抹着眼淚坐下:“公子,我家小姐名越霜霖,我是越家的老奴。”他指向身旁的姑娘:“這位是我家二小姐,名越霜霁。”
蕭衍拿來一只燭臺放在晏揚塵手邊,坐在一旁懶散地聽。
越家有名。
于江湖不因武功,于朝廷不因功名,因的,是家中的兩個女兒。
大女兒越霜霖,二女兒越霜霁,皆是國色天姿,大女兒更是入榜中原十大美女之一,姐妹倆自小皆文采絕豔,琴棋書畫詩酒花,無一不精通。
越家走的是經商的生意,家中很是有錢,同中州朱家、嶺南俞家并稱三富,其中,朱家因祖上是禦醫,受皇室待遇的不同,如今為中原首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