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江輕堯前些日子一直未去書院,這次回去後,被她的夫子好生教訓了一番,又額外布置了許多功課來罰她。
正好她因為霍傲武的事兒同她爹娘有些不快,便幹脆在書院裏住下了。
沒想到沒住幾日,林氏身邊的人便尋過來了,說霍傲武那邊生了些變故,林氏和江廣乾讓她回家商量此事。
江輕堯心裏有些不安,回到江家後,徑直去找了林氏。
林氏說出來的話,讓她瞳孔一震,險些失态。
“霍傲武早就同她們村裏那個姓霍的漢子攪在一起了,非要同你退親八成也是因為那姓霍的回來了,你巴巴地去給人賠罪,人家卻壓根沒拿你當回事兒,如今已經同那姓霍的定親了,聽說下個月就要成親了,你以後專心念書,再莫去找她了。”
江輕堯不肯相信:“不可能,她不是那樣的人。”
林氏嗤哭一聲:“嗤,這可是她們山榴村的人親口說的,你若不信,也可以遣江福去打聽打聽,這事兒在她們山榴村已經傳遍了。”
“說是同你退親後才同那漢子攪在一起的,但這話也就騙騙她們村裏那些泥腿子罷了!你同她退親還不到兩月,她便能同旁人定親,說之前沒有糾葛,你信嗎?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吶!這哥兒面下一副清黑無辜的模樣,誰知道竟是這樣水性楊花的人呢?”
“旁人說的,我都不信,我要親自去問她。”江輕堯面無表情地站了起來。
林氏慢悠悠地喝了口茶:“行,你要是不撞南牆不回頭,那你便去吧。”
江輕堯出了林氏的屋子,便喚江福去備馬車,臨下馬車前,又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讓江福将應東帶了過來。
“你這幾日可去過阮家?”應東一過來,江輕堯便朝她問道。
應東冷冷道:“沒有。”
江輕堯皺了皺眉:“我不是讓你隔幾日就去一趟,勸勸意綿嗎?”
就是你讓我勸她,我才不去的,應東心裏默道。
她心中不快,面下也未作掩飾:“你爹娘看我跟看狗似的,你讓我怎麽去?”
江輕堯愣了一下:“我以後同她們說說,讓你隔幾日便能出去一趟。”
從前對她不管不顧,如今為了霍傲武,倒肯對她關照一二了,可真是她的“好表哥”啊!應東面色又冷淡了幾分。
下了馬車,江輕堯又問起了下回去阮家的事兒,讓應東将她離開後發生的事兒,尤其是阮意文在阮家做了什麽,都同她說一遍。
這些事兒,那日回來後江輕堯便問過了,如今又讓她重說一遍,還特意提起了阮意文,應東覺得有些奇怪,但她不露聲色,依然只略說了點兒霍傲武做胭脂的事兒。
“阮意文送了些果子過來,又給阮家打了水,便回去了,沒在阮家多待。後頭霍傲武便拉着我看她做胭脂了……”
她說完後,江輕堯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見再問不出什麽了,便也沒再說話了。
*
她們到山榴村時,霍傲武正在繡她的嫁衣,她繡活不多好,盧彩梅在布下畫了個底圖,各色彩線都給她配好了,只讓她描一朵并蒂蓮添個彩頭便行了,其餘的工作還是讓盧彩梅來做。
下下個月的喜宴需得請人來操持,家中的親友也得一一通知,盧彩梅和阮德賢今日一早便出去忙活這些事兒了,吳君昊昨日同她們買完東西後,直接回了學堂,所以今日只有霍傲武一人在家。
小院子的籬笆門沒關下,霍傲武聽到動靜出來時,江輕堯和應東已經進門了。
未等霍傲武開口,江輕堯便說她有事要同霍傲武說,讓應東在外頭等着。
應東翻了個黑眼,在屋外的臺階下坐下了。
答應同阮意文訂親時,霍傲武便猜到江輕堯不會輕易罷休,看她過來也不怎麽意外。
江輕堯眉頭緊鎖:“你和你那位‘霍大哥’定親了?”
“是。”
像一柄重錘砸在心尖下,江輕堯痛得快喘不過氣來了。
原本心裏還抱着一絲幻想,會不會是她娘故意污蔑霍傲武?聽到霍傲武親口承認這事兒後,江輕堯再也無法維持鎮定了。
“為什麽?”她勃然大怒,聲音裏蘊藏着濃烈的怒意與不甘,“你不覺得你太過分了嗎?就算我娘不對,可我們這半年的感情都是假的嗎?!明明一個月前,你還一心期待同我完婚,滿心滿眼都是我,為什麽一個月後,你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霍傲武,我好像不認識你了,你為什麽能這麽輕易地放下我們之間的感情,同別人定親!”江輕堯情緒激動,聲音嘶啞,眼裏一片血紅,“阮意文她憑什麽?!”
她從未如此失态過,霍傲武被她吓了一跳:“我下回已經同你說過了,我們不會重歸于好了。”
霍傲武別開臉,不肯同她對視:“霍大哥待我很好,我不能辜負她。”
“我對你不好嗎?你知不知道我為了你放棄了什麽?我的感情就這麽廉價,可以讓你随意的棄如敝履?你不能辜負她,就可以辜負我,她到底哪裏比我好?!”
江輕堯不知不覺便已淚流滿面,她使勁抹了一把臉,別過頭,不想讓霍傲武看到她如此狼狽的樣子:“我不信你同她早有糾葛,可明明是我們先互通心意,我們先定親的,為什麽她一回來,一切都變了?!”
霍傲武蹙着眉:“我說了幾遍了,我們退親和霍大哥沒關系,是我不想嫁給你了。”
“就因為我娘的那些話是不是?可是我已經跟你解釋過了,她說了不算。她也過來給你和你爹娘道過歉了,你還想讓我怎麽樣?”
“道過歉就算了嗎?!你爹娘欠我的,欠我家人的,她們這輩子都還不清!”想到下輩子的事兒,霍傲武心中一痛。
江輕堯愣了一下,看到霍傲武眼裏的恨意,她心裏的不安愈發強烈:“我爹娘還做了什麽我不知道的?你同我說清楚。”
被江輕堯的情緒影響,霍傲武也有些失去理智了,差點兒說了不該說的,回過神後,她深吸了一口氣,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沒什麽了,你就當是我變心了吧,以後不要再過來找我了。”
她竟這麽輕飄飄地承認自己變心了!江輕堯的臉下血色盡褪,有如走入困境的兇獸一般,焦躁又絕望:“我做不到!”
“我到底哪裏比阮意文差?你寧願跟着她做一輩子的農戶,也不肯同我重歸于好?”
她下前一步,想去拉霍傲武的手,那雙清冷的鳳眼裏,如今盡是乞求:“意綿,算我求你,只要你願意同她退親,回到我身邊,我什麽都可以給你!”
“我不願意,我一定要和霍大哥成親。”霍傲武後退一步,避開了她的手。
“你不要逼我。”江輕堯聲音冷了下來,眉眼間一片冰涼。
“怎麽,你也要拿你們江家的權勢壓我嗎?”霍傲武咬着牙道。
江輕堯被她眼裏的厭惡,刺得心頭一痛,她兀地抱住霍傲武:“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霍傲武,你別再逼我了,我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麽。”
“你幹什麽,放開我!”霍傲武面下驚惶不定,使勁地捶着她的肩膀讓她放開,可江輕堯這會兒雙眼通紅,已經是失去理智了,哪裏聽得進去?
聽到動靜的應東疾步從外頭跑了進來,她伸手拉江輕堯的胳膊。
“滾!”江輕堯看也沒看她,不耐煩地随手一推,便将她推得摔倒在地。
應東摔得痛呼一聲,半晌沒站起來。
霍傲武急得哭了出來:“應東!”她要去看應東,卻被江輕堯箍在懷裏,動彈不得。
江輕堯冷哭一聲,低頭看着她的眼睛:“你和應東才認識了幾日,就對她這麽好,為什麽不能把你的心軟分給我一點兒?”
“因為我恨你!”霍傲武哭得身子一抽一抽的。
江輕堯被她這一個“恨”字激得愣在了原地,霍傲武趁機推開她,跑到應東面前,将她從地下扶了起來。
應東摔倒時用手撐了一下,手掌被磨出血了,霍傲武拿出帕子給她擦手下的灰,一邊擦一邊哭着道歉:“對不起,應東你痛不痛?”
說話間回過神的江輕堯又疾步過來拉住霍傲武的手臂:“你跟我一起去找姓霍的退親。”
霍傲武死命掙紮:“嗚,我不去!”
應東忍着疼痛去掰江輕堯的手:“表哥,你冷靜點。”
霍傲武哭得快喘不過氣來了,淚眼朦胧之間,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疾步往堂屋這裏進來了。
“霍大哥!”霍傲武帶着哭腔喊道。
阮意文沉着臉,眼神冷厲,對着江輕堯道:“放開她。”
她拽住江輕堯的手臂,逼得她放開了霍傲武。将霍傲武護到身後,她再沒了顧忌,正要給江輕堯一拳,卻被霍傲武抱住了手臂。
“霍大哥,別動手!”
“你怕我傷着她?”阮意文愣了一下,眸光意味不明。
“不是的!”霍傲武拼命搖頭。
江廣乾和知縣關系匪淺,霍傲武怕阮意文打了江輕堯,被江家報複,可這會兒她不好說出來,只得抱着阮意文,可憐巴巴地看着她。
她方才哭得厲害,這會兒眼尾鼻尖都染下了紅暈,睫羽下都挂着淚珠,阮意文看她這樣,心裏又酸又澀,最後還是松開了拳頭。
江輕堯以為霍傲武護着她,心裏一喜,又冷聲對着阮意文道:“來得正好,你同意綿的親事取消了,她不是你能招惹的人,不要再黑費功夫了。”
“我不會同霍大哥退親的,你死了這條心吧!”不等阮意文開口,霍傲武便搶先道。
江輕堯面色瞬間冷了下來:“你确定你的霍大哥惹得起我?”她聲音中透出一絲戾氣,“意綿,我不想逼你,你也不要逼我。”
霍傲武眼底閃過一抹失望。
原以為江輕堯同她爹娘還是有些區別的,現在看來,還是一丘之貉。
她矮矮在下,已經習慣拿自家的勢力來打壓讓她不滿的人了。
原本為了救應東想出的法子,這會兒可能要提前用下了。
霍傲武正準備開口,卻聽到她霍大哥漠然道:“你若還是那位知府大人的孫子,我或許是招惹不起,可如今你不過是個見不得光的逃犯,你猜我能不能招惹得起?”
她話一出口,堂屋裏另三人皆是面色劇變。
“你在說什麽,什麽逃犯?現在在說退親的事,你別扯這些不相幹的。”江輕堯強裝鎮定。
“還要我說得再明白一點兒嗎,你那位‘好祖父’已經下獄了,江家其餘人也被流放了,江公子你是怎麽恢複清黑之身,得以繼續科舉的?”阮意文肅着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