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連抽兩個粉絲都沒有公開捏臉數據, 直播間的部分觀衆已經開始不滿了，但他們也很清楚陶小妖的捏臉數據一旦公開，沒過多久肯定會滿大街都是這兩張臉。
物以稀為貴。他們更想從陶小妖這裏買到獨一無二的臉。
陶小妖在絕豔的提醒下, 很早之前就關了好友添加, 現在的好友列表裏除了絕豔之外, 便只有星辰游戲的工作人員。而她現實的社交帳號是私人號，用的是實名, 都是原主的親朋好友。
只不過，直到今天，陶小妖也沒收到一條私人號的信息。
“接下來是面具的基本使用方法。我會大致講解怎麽畫出一張梁王的臉。”陶小妖點開游戲商城, 購買了面具。
星辰游戲官方特地給陶小妖開了個游戲裏的工作間，類似于那天在商店後頭的工作間, 只不過裏面的工具都只跟捏臉相關。
陶小妖将面具攤開放在自己的掌心上，這個面具薄薄的一層, 是類似皮膚的材質。
這回她能夠好好區別這個時代的面具和她常用的畫皮面具胚了。
“拿到一個面具胚的時候, 首先觀察它的薄厚程度，以及它的可塑性。關于面具胚的學問太多，一時半會兒可能說不完, 就不在這裏展開說了。”陶小妖剛把直播間觀衆的胃口吊起來, 突然又不說了，觀衆還沒敲字罵人，就被她的下一句話吸引了。
“這個面具胚很适合不會自己制作面具的新手, 薄厚程度和可塑性都夠用了, 容錯率還算高, 只不過想要達到完美, 就得因人而異, 每一張臉都有最适合使用的面具胚。”陶小妖頓了頓, 擡眸看向鏡頭。
直播間的觀衆突然對上她的視線，就像是與她面對面一般。
“那個帖子，我看了。樓主說他制作的面具相似度只有75%，但如果他看過我制作面具的全部過程，他就會明白……”陶小妖勾了勾唇，“易容，有手就行。”
她的眸光閃過挑釁和傲然，而她本人也有這個資本。
一時間，誇她的和罵她的一起湧現，直播間的彈幕刷得幾乎看不清字，都開始卡頓了。
陶小妖洗淨手，不再看彈幕，而是自己做起自己的事情。
“這是一個簡單的教程，我會放慢速度。學不會的多看幾遍就會了。”
“首先，打型。”陶小妖将食指和拇指張開比了個“L”，然後在面具上直接用手度量，“熟練之後直接畫就行了。”
前五分鐘，直播間的觀衆還能夠跟上她的進度，一些觀衆邊看邊學，跟着陶小妖一起做。
“捏臉這一步，新手可以先打個草稿再做，我比較喜歡直接來。”陶小妖挽起袖子，将手浸入熱水之中，雙手從熱水抽出的時候，通紅着一雙手，還冒着霧。
“剛剛為什麽要你們在這裏預留一些空間，就是因為現在要開始捏臉。先前已經說過了，這個面具胚對付梁王這張臉，算是夠用了，但如果梁王是個鼻子更加高挺的人，五官更加立體，特別是眉骨這裏，恐怕就不太夠了。”陶小妖手下不停，三兩下就捏出了梁王的五官。
她的手溫度快涼下來了，便又将自己的雙手浸入熱水中。
“在塑形捏臉這一步，手的溫度很重要。”陶小妖想起自己以前因為不想一遍遍泡水，偷懶用涼了的手去捏臉，結果捏出來的面具薄厚不均，覆蓋在人的皮膚上就很不服帖，這裏隆起一塊，那裏凹下一塊，詭異得不忍直視。
不過這些都是很久遠的記憶了。
直播間已經有觀衆跟不上了。
【這水是真的燙，底下還要用火溫着。主播你的手不疼嗎？】
【主播學這個學了多久啊？】
【手太涼，一用力就把面具給扯破了！】
……
能夠跟上的觀衆基本上都是有基礎的觀衆，還能抽空上來發個彈幕。
【還好我的老師有教過我怎麽控制力度。】
【這得練習過多少遍才能做到這樣熟練？】
【主播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就差沒去考證了？】
……
已經有人懷疑陶小妖是業內人員，進游戲裏裝新手了。之前那個帖子的樓主一開始還在彈幕裏跳腳，但這次陶小妖不僅現場直播還帶講解，即便是從來沒接觸過這一行的路人都能聽懂。
主播是有真材實料的，并不是什麽假把式。
陶小妖擦手的時候順便看了一眼彈幕，只回答了一些關于捏臉的技巧。
“扯破了還可以修補，不過修補的痕跡要做到天衣無縫，就要看下一個步驟‘添色’了。”
“塑形之後是比較難的‘留孔’。眼睛鼻孔耳朵，只要是留孔的地方，就是最容易被看穿的地方。”
“絕對色感？我第一次聽說這個說法。膚色部分其實一般人都不會特意去區分，而且它是會随着本人的身體狀況變化的。戴上面具之後，這種生理變化帶來的膚色改變，是無法顯示在面具上的。如何選取膚色？那得看當天的天氣狀況，光線條件，以及使用面具者的皮膚顏色等等。”
在對捏臉這件事上，陶小妖幾乎是有問必答，根本不藏着掖着，而這些問題的答案，除了專門學習捏臉的學生之外，沒有人能從其他渠道得知。
這些都是技術活，是只有“人類”才知道的，是不可替代的寶貴知識財富。
陶小妖花了半個小時就把面具完成了，最後穿上面具，讓游戲系統檢測，相似度達到了93%，這代表着正常社交距離，肉眼不可分辨的相似程度。
直播間的觀衆心服口服，那個帖子的樓主原本在直播間裏跳得很歡，現在也無聲無息，甚至悄悄給自己的帖子申請了删帖，連夜注銷并且更改自己的ID，好一段時間沒再在網絡上出現過。
“今天的直播就到這裏。大家下次見。”陶小妖一晚上捏了三張臉，太陽穴隐隐作痛。
不過就算是放在以前，她畫三張臉也是會累的，就跟普通人跑了一場漫長的馬拉松一樣。
陶小妖退出直播模式，看到後臺打賞金額，又松了一口氣。
跟平臺分成之後的打賞還有一百多萬藍星幣。
零零散散加起來，勉強湊夠四千七百萬藍星幣。
還差三百萬。
陶小妖躺在游戲倉裏，按摩着自己的太陽穴，盯着玻璃倉門反光倒映着的臉發呆。
她想，原主這張錄取通知書可真是貴啊。
如果讓原主一個剛剛高考完的學生背上五千萬的債，不知道她得用什麽方式才能湊夠這些錢。不過沒關系，她很快就能幫原主湊齊這五千萬了。
回憶裏，原主得知自己的高考成績之後，也找過她的分數能夠上的私立院校，但這些院校的僅僅是報名費就得花去普通人家十幾年的收入，更別提後續入學還要購置的各種高科技産品，簡直跟無底洞似的。
原主并不想給家裏負擔這麽重，所以很懂事地想着自己不升學了。結果第二天就得知養父母取了原主的基金去送表妹上大學，裏面不僅有藍星政府這些年發放給藍星未成年公民的補貼，還有原主曾經參加過各類大小競賽的獎金。
在原主跟養父母爆發的争吵中，養父母口不擇言，說出他們之間沒有血緣關系的真相。
“陶小妖！你只是我們收養的孩子！盈盈好歹和我還有血緣關系，我們只有一紙收養證書！”
“……什麽？”原主整個人都呆在了原地。
“盈盈的成績有機會上蓋亞大學，我們沒理由不讓她去上學吧！”
“程盈盈不是藍星公民！那些大學只有在藍星才降分錄取，憑什麽讓她占去我的名額？就算我不上學，我也不要讓她去上！”原主到最後幾乎是歇斯底裏。
“陶小妖！你如果還認我當你的父親，就乖乖聽話！”養父的聲音像是一記重錘，錘在了原主的胸口。
【您有一個視訊通話等待接聽……】面前突然彈出一個窗口，打斷了陶小妖的回憶。
陶小妖看到上面的來電顯示是“媽媽”，心裏咯噔一下，連忙回憶原主跟養母是怎麽相處的，做了兩個深呼吸，才接起這通來電。
原主以前并不知道自己是被收養的，跟父母的感情就跟普通家庭沒什麽兩樣，她家的經濟條件也很不錯。在原主哥哥考上蓋亞大學之前，她甚至能夠存五十萬零花錢。不過原主的家庭也是從供她哥哥讀書開始變得越來越差的，畢竟這個時代，讀書是非常花錢的投資。
而在表妹來到她家之後，有了乖巧可人又腦子好使的表妹當對照組，原主的一些小毛病便被放大了，養父母便經常當着衆人的面批評她不如表妹，原主到最後幹脆擺爛了，學習成績一落千丈。
現在原主得知自己認了十幾年的父母并不是親生的，先前又和他們大吵了一架，心裏應該是有些後悔又有些害怕的。
後悔自己不該跟他們這樣吵架，這樣只會把他們推得更遠。
但原主又是個倔強傲嬌的小姑娘……
陶小妖接通電話的時候，立刻紅了眼睛。
論演戲，她不會輸給一般人。
那頭出現了一個黑發婦人的臉，下巴很尖，身材瘦小，抿着塗有口紅的薄唇，眉頭蹙起，似乎在不高興她為什麽這麽晚才接起電話，但是看到陶小妖的臉出現後，她的眉頭又展開了，取而代之的是游移的視線。
陶小妖沒有說話，癟着嘴，一副委屈又倔強的樣子，像個賭氣的孩子。
一旦她弱勢下來了，對方反而就升高了氣焰。
“小妖，你已經是成年人了，可以承擔起自己未來的人生了。”婦人沒有開口，這是旁邊露出半個肩膀的中年男人說的話。
屏幕中出現了原主養父的臉，他的臉型方正，五官跟原主長得也毫無相似之處。
陶小妖還是沒有說話。
“以後，可沒有人會再慣着你的壞脾氣了！”養父皺眉的時候，很有威嚴，的确是一位父親的模樣。
養母将屏幕轉了回來，似乎做好了心理準備，才緩慢開口，“小妖，你的基金，還有盈盈的升學名額，就當作是你報答我們這些年對你的養育之恩吧。反正以你的成績條件也只能去讀私立院校，我們家供不起你讀這麽貴的學校，你讀了也沒用。”
什麽叫做讀了也沒用？她還沒讀，怎麽知道沒用？陶小妖聽得心頭冒火，但是忍住了。
“盈盈腦子比你聰明，人也比你乖巧懂事。她的成績能夠上聯邦大學，雖然比不上蓋亞大學，但也是好學校。聯邦大學就讀條件苛刻，我們已經把盈盈的戶籍遷入藍星了，但一戶只能收養一個人，就把你遷了出去。如果你有什麽方法能自己考進私立學校，也用不着這個藍星的升學名額了，那些學校給錢就能上，不像聯邦大學，腦子得好使才行。”
這套話術怎麽這麽耳熟？陶小妖越聽越不是滋味。
“你也不用太難過。藍星的這套房子寫的是你的名字，它是我們留給你最後的禮物。”
什麽叫做最後的禮物？陶小妖眼皮跳了起來，腦海裏閃過空曠幹淨的客廳，以及所有貴重物品都被轉移走了的主卧。
“我們已經申請了移民聯邦星系。你表妹和你哥都是名校的學生，正好一人能夠帶一個家屬移民聯邦。藍星其實也挺好的，你也不需要見過太多世面，普通人也能在這裏過完一生，只要你不眼高手低，還是能去基建公司找到搬磚工作的……”養母的聲音如同驚雷一般在陶小妖的腦海裏炸開。
養母所說的話其實傷害不到陶小妖，畢竟她并不是真正的原主，跟養父母沒有那麽深的感情，也沒有什麽聯系，說白了她其實就是個陌生人。
他們抛下原主，讓她一個人在藍星自生自滅。可以理解。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有機會去見識更高更遠的世界，并沒有什麽不可原諒的。正如養母所說的，他們養了原主這麽多年，也就要了原主的錢，原主的藍星公民身份而已，甚至還給她留了一套房，她根本沒有什麽損失……個鬼咧！
是啊，他們是可以遠走高飛了，可以接觸到上一個階層的人類了，可是原主呢？！她難道是為了自己才去植入的芯片嗎？她是為了自己才想去讀那個什麽聯合培養計劃的嗎？
她看到自己高考成績的時候，知道自己升學會給家庭帶來壓力，根本都沒有在他們面前提！
或許有人會覺得她很笨，但這是一個剛剛畢業的高中生，一個認識不到外面世界有多麽廣闊的高中生所能想到的唯一辦法。
唯一一個，也能讓她的養父母像偏愛她表妹一樣偏愛她的方法。
陶小妖的眼睛更紅了，但這次她是氣紅的。
這讓原主冒着生命危險，并且付出了生命代價去植入的芯片，成為了個笑話。也讓陶小妖努力掙的這幾千萬成了個笑話。
“所以，你們對表妹好，是因為她能夠帶你們離開藍星嗎？”陶小妖的喉嚨裏像是卡了一塊石頭。
養母愣了愣，一時間沒想到怎麽回答。
“在你們的心裏，‘陶小妖’根本考不上任何好學校，是嗎？”陶小妖又問。
養母沒想到她會這麽問，而她也是個不善于撒謊的人，支支吾吾地岔開話題，“那套房子也挺值錢的，如果你實在找不到工作，找個好賣家賣掉它，也能有四五百萬。”
遠遠的，從那頭傳來一個年輕女孩的聲音。
“爸，媽，工作人員說，有私人星船占了航線，所以要延遲一個小時起飛。”
陶小妖并不熟悉這個聲音，但是原主熟悉。
已經有人代替了她的位置。
在各種意義上。
陶小妖在這頭罵了一句髒話，都沒仔細看那頭養父養母的表情，直接挂斷了通訊。
胸口像是被什麽東西蒙住了，呼吸不暢。
陶小妖反複進行深呼吸，依舊無法咽下這口氣。
要是原主知道她的養父母抛棄了她移民聯邦，讓她最讨厭的表妹代替了她的位置，還搶走了她這個土生土長藍星公民的升學名額，挪用了她的升學基金，而自己一切都被蒙在鼓裏，冒着生命危險植入芯片，想盡辦法甚至寧願進游戲挖礦也要賺夠那五千萬學費，估計她都能氣活過來！
“我真是……”陶小妖握着拳頭，狠狠砸向游戲倉，卻又在拳頭落下的時候，頓住了。
這要五十萬呢。
陶小妖閉了閉眼睛，冷靜下來。
樹靠一張皮，人争一口氣。
她得為那個傻乎乎的小姑娘争一口氣！
就當，送她一程。
陶小妖打開玻璃倉門，坐了起來，然後登上網絡，檢查自己這套房子是不是真如養父養母所說的那樣，在她的名下。
确認過後，直接在出售房屋的網站挂出這套房子。
不多不少，正正好是湊夠五千萬學費所需要的最後三百萬。
這套房子的地段很不錯，正常賣出都需要四五百萬，然而陶小妖直接降了一百萬出售，而且所有手續合法合規。
她只有一個要求：稅後三百萬，立刻打到賬上。
還在星船港等待星船出發的陶家三人，也在讨論着陶小妖。
不過他們讨論的并不是陶小妖的未來，因為他們也很清楚，按照原主的技能和嬌生慣養的性格，肯定最後沒什麽好前途。
“這孩子還是和以前一樣，真沒禮貌。”養父評價道。即便他對原主還有什麽情感，也在這些日子看到新女兒的表現後，消磨殆盡了。
“阿德，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妖她從小到大都這樣。”養母嘆息了一聲。
養父皺着眉頭，“就她這個情商和智商，別說繼續升學了，找份工作都難。我就想不明白了，當初她的體檢報告數據明明很高，怎麽就越長大就越成了個爛泥扶不上牆的廢物？”
他以前還能忍着不這麽直白，現在都要離開藍星了，也就沒什麽不能說的了。
養母給他順了順氣，讓他別再生氣了，見到程盈盈往自己這邊走過來，又是替她整理頭發，又是替她攏好身上穿的毛呢外套，問：“盈盈，穿這麽少，冷不冷啊？”
程盈盈笑着搖搖頭，說：“沒事，有恒溫系統呢。而且星船上也不會冷的。我們到了聯邦星系之後，那裏一年四季都跟春天一樣，氣候宜人，街邊路上都有恒溫系統，更加感覺不到冷了。”
養母面露憧憬，擡眼看向遠處的高樓，那個方向是他們原先所住的地方。她沒有多看，更像是被刺到了眼睛似的，收回視線。
程盈盈看出了養母還在顧慮陶小妖，便寬慰道：“媽，小妖姐肯定會理解我們的。況且爸媽都給她留了那套房子了，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或許是即将要離開這裏，過上新生活了，養母藏在心底的秘密被撬動了一角。
“那套房子，其實原本就屬于她，現在只是物歸原主而已……”
養父在旁邊看了她一眼，不冷不熱地說：“讓我們住，就是我們的。況且這麽些年，我們也沒有虧待過她，不是嗎？是她自己沒有抓住機會，腦子不好，考不上好學校。她願意一輩子爛在落後星，那就讓她爛在這裏！與我們的教育無關！”
養母似乎被他說服了，猶豫着點點頭。
程盈盈看出兩人的情緒都因為陶小妖而低落，她可不會像原主一樣大剌剌地問他們為什麽不高興，而是轉移話題，指着前面準備入港的星船，向他們介紹。
“那是來自帝國的私人星船，跟我們藍星向聯邦購買的星船不一樣，這個型號的星船造價高昂，是最新型星船，整體以白金雙色為底色，船身還有帝國的國徽。”
養父順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對比起從不關心外界的原主，他更喜歡看起來什麽都懂一些的程盈盈。
“不過這艘私人星船好像被改造過，跟我在網上見過的不太一樣……”程盈盈忍不住賣弄起來，還要繼續說什麽的時候，就見從星船上走下一個她在宇宙新聞上見過的人。
那人金發碧眼，戴着一副金屬邊框的眼鏡，即便穿着便裝，也能一眼認出，他是帝國的秘書長，也是皇室成員之一。
便裝？不是公務。而且來接他們的也不是藍星的高層，別說藍星的高層了，星船下只有身着星船港制服的工作人員，在指引他們往哪裏走。
程盈盈還是第一次在現實中見到在新聞裏才能見到的人，心髒都快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
今天星船港出行的人并不多，也不是每天都有那麽多符合資格離開星球的人，而能夠認出帝國秘書長身份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又或許有人認出來，卻覺得這樣的大人物與他們八竿子打不着一起，所以只是遙遙地望着他。
帝國秘書長來藍星，難道是打算将藍星并入帝國星系？這趟出行是來考察的？不會吧……程盈盈咬着下唇，她可不想以後再見到“陶小妖”，最好是把一絲絲可能性都掐死在搖籃裏。
程盈盈把所有目光都放在了秘書長身上，自然沒有注意到走在最後，身材颀長，戴着口罩的黑發青年。
“陶士德！”風從遠處卷過一聲呼喚。
養母耳朵比較好，聽到好像有誰在叫她的丈夫，拉了拉丈夫的袖子，“阿德，是不是有人在叫你？”
養父左右看了看，沒瞧見自己認識的人。
“AS-1292星船即将登船，請旅客帶好随身行李。”廣播提醒他們要登船了。
程盈盈幫陶家兩口子提起行李，又在看見秘書長等人往她這個方向走過來的時候，放下了行李，不着痕跡地揉了揉自己的掌心，假裝自己很少幹這些重活。
該死的虛榮心在作祟。
秘書長身旁跟着國王的随行醫生，兩人正在讨論着什麽，負責吸引整個港口認識他們的人的注意力，好讓後頭的人不那麽惹眼。
然而，用不着他們，随後的一幕把整個港口的人視線都吸引了過去。
“陶士德！擡頭！”清亮的女聲越來越近了。
這回，就連耳朵不太好的養父也聽清楚了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他聞聲望去。
所有人都朝着站在距離港口最近的那條馬路邊上，那個黑發中挑染着粉毛的少女看去。
陶小妖懷裏抱着一疊紙，翻身站到了高處。
狂風将她的長發吹起，露出她那張年輕的臉龐。
底下的秘書長認出了陶小妖，下意識看向身後的人。
黑發青年在原地站定，雙手插在外套口袋裏，仰頭望着陶小妖，眼裏含着笑意。
“陶小妖？她在這裏做什麽？”陶士德只覺得丢人。
陶小妖将懷裏的紙張往天空中一撒，讓風将它們帶到它們該去的地方。
無數張印着一模一樣內容的紙張朝着陶家三人的方向吹去。
陶士德本不欲看上面寫的什麽，無非是陶小妖的一場鬧劇而已，一個廢物能做的成什麽？但是這風好像故意在和他們作對，直接把一張紙拍到了他的臉上。
陶士德将它揭下，怒氣沖沖地盯着紙張，打算找出陶小妖的錯處。
然而，這只不過是一張錄取通知書。
一張印着孟寧學院和蓋亞大學公章的錄取通知書，上面寫的是“陶小妖”的名字。
現在這個時代，已經沒有多少人用紙質的錄取通知書了，如果想要留下紀念的話，可以從官網輸入學號和密碼後，下載錄取通知書，打印下來放在家裏。
陶小妖用最後剩下的錢打印了二百五十張。
陶士德攥緊了手中的錄取通知書。他知道孟寧學院，那是有錢人才能讀得起的貴族學校，而蓋亞大學更不用說了，那是連程盈盈都考不上的學校，在藍星僅僅只招十個人的頂尖大學。一旦能夠就讀這兩個學校，未來的人脈和發展前途都是不可估計的。
而現在，上面竟然印着陶小妖的名字？他是不是老花眼了？
“陶士德！”現在，陶士德聽到自己的名字都忍不住抖上一抖，甚至都有些怕了她。
陶小妖捏着剩下的最後一張錄取通知書，将它疊成元寶狀。
她擡起下巴，脖頸如高貴的白天鵝，永遠不會向誰低頭。
任何人的目光都無法從陶小妖的身上移開。
少女眼尾猩紅，用打火機擦出火光，點燃手中“元寶”形狀的錄取通知書，仿佛在祭奠着誰。
整個畫面以湛藍天空為底色，她手中的火光如同熊熊燃燒的烈焰，被她高高舉起，映照着她的表情，像一個要與誰同歸于盡的瘋子，那樣耀眼，那樣奪目。深刻得足以在某雙深墨色的眼眸裏，烙下印記。
陶小妖揚聲喊道：“一路走好！”
陶家三人的臉色都不像是能夠一路走好的樣子。特別是陶士德，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紅。
養母攥緊了那張錄取通知書，嘴裏喃喃着什麽，“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當年“陶小妖”的精神屬性數值是所有孩子裏面最高的，所以她的潛力是最高的，怎麽會随随便便就被他們養廢了？
程盈盈在看清那張錄取通知書後，沒有懷疑它的真僞，她為了考上蓋亞大學，所有跟它沾邊的項目都看過，包括這個項目，她也猶豫過，但她查詢了項目下的專業報考條件，她沒有一條是符合的，只能退而求其次，報考了聯邦大學。
沒想到平日裏她最看不起，最讨厭的陶小妖竟然申上了這個項目。只不過，陶小妖已經沒有機會了。陶小妖的一切都是屬于她的了。
程盈盈好不容易才把表情控制住，将手裏的錄取通知書撕碎丢進旁邊的垃圾桶裏，冷冷地看了一眼站在高處的少女，攏住“父母”的身體。
“即便她考上了又如何？她根本付不起高昂的學費，而且憑她的腦子，考上了很快也會因為跟不上學習進度而被退學。爸、媽，我們還有哥哥，以後要一起在聯邦生活，錢要花在刀刃上。況且，我們和她不會再有遇見的機會了。走吧，要登船了。”
話雖然這麽說，但他們離開的動作毫不猶豫，甚至有種逃離這裏的狼狽。
陶小妖盯着他們離開的背影，等待錄取通知書燃燒成最後一點灰燼，才收回手，拍拍自己的身體，同時這也是屬于原主的身體。
她笑了笑，“傻姑娘，一路走好。”
自此，一直壓在陶小妖心口上的那塊大石頭，終于落到了地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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