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第 17 章

風雨一陣陣,天氣仍悶熱,海浪拍着山崖邊嘩啦響。

臨海邊緣撐傘的人良久沒說話。

烏雲持續低壓,遠處四起的呼嘯聲嗚嗚吹近,像是在傳遞亡人的催促。

“你剛上來的時候應該注意到這裏有很多無名碑。”卓海川往右手邊看,那是他們一層層臺階走上來的路。

溫斯珺也轉頭看過去,隐約覺得空氣裏藏了千言萬語。

卓海川:“我不知道你對宣平了解多少,以前這裏最出名的不是風土人情,而是緝毒警。除開每年查封的毒.品數量令人震驚外是這裏緝毒警的犧牲人數,而為了他們家人的安全,墓碑上不能留有任何的信息,以防毒販報複。”

時至今日,宣平市嚴苛的緝毒成為歷史,這裏的無名碑卻還是沒能拿回屬于自己的名字。

走這一趟人世間,除了少有的幾人,又有誰能記得他們?

一塊塊無名碑是宣平市的榮譽,卻是無數個家庭的悲痛。

溫斯珺指節微松,表情很平:“我會讓他說實話。”

卓海川并未露出得償所願的神情來,反而有些道不出的無奈:“小溫同志,我希望你能明白他幫你,甚至幫警方的真正用意。”

就算兩人是關系匪淺,從沒分開過的好兄弟,卓海川都不見得會相信有溫斯珺做擔保的陳泊序。

從一開始的難纏到審訊時刻意的為難,不難看出些事實。

卓海川不認同在陳泊序心裏把溫斯珺當兄弟,也想給這位性子冷卻很認理的溫警官提個醒。

成年人的提醒不必太過直白,多少留有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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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斯珺垂眼,也懂得卓海川的意思,別太把小時候那幾年過家家的感情當回事,指不定對方怎麽想的呢。

“站在我現在的角度,讓他盡全力協助破案是最緊要的事。”

“小溫,我還見過親兄弟反目成仇的事,在完全信任一個人前,不說百分百了解,也要有個透徹的知情能力。”

別傻乎乎被騙,到最後被賣了還替人說錢。

溫斯珺知道多年老刑警都有個難以改掉的習慣,多疑。

不可否認,他有時候也會想太多,點頭說:“我會的。”

“帶你來這還有件事想說。”卓海川似乎遇見什麽天大的難事,開完這個頭愣是要找點東西緩個心神。

平時煙和打火機不離手的中年男人,這會兒從口袋摸出被打濕的煙盒,往裏瞅一眼,糟心地又塞回去。

一番動作下來,奇異的也讓卓海川理清了思路。

“答應給你的典鴻集團資料短時間內給不出來了。”

“嗯?”溫斯珺嗅到了危險的味道,“不單因為薛簡青,是這個集團本身就存在問題嗎?”

此時此地再說典鴻集團有問題,就像是在扇卓海川的臉。

那天反應略激動維護的模樣似歷歷在目,當真尴尬。

卓海川又往口袋裏伸手想掩蓋下難堪的情緒,觸到略潮濕的煙盒又收了回來:“集團發展史裏好幾個命運般的轉折點都會發生些事,使其步步高升,像有人保駕護航,專門為其打造出條一帆風順的路。”

“你認為是那時候負責項目的政府人員動了手腳?”

一旦證實如溫斯珺猜測所言,那身為宣平市最具代表性的典鴻集團将會被徹底拉下馬。

同樣下馬的還有部分涉案的政要人員,這是一樁相當嚴重的醜聞。

也不怪溫斯珺有此想法,正常設想是有這種情況。

卓海川否認了:“我花了十二小時去政府記錄案卷室查過,當事涉案人員現在都成為數一數二的大人物,有些早已調離宣平,他們都有個共同特點,與典鴻集團毫無聯系。”

“難道……”溫斯珺遲疑,“擋路的都出事了,把機會讓出去。”

“這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多得是拿下項目後被典鴻集團收購,或者項目負責人臨時換人,後與典鴻集團合作。”

不管什麽樣的方式,該項目最終都會有典鴻集團的署名,表彰自然少不了。

日積月累之下,典鴻集團先打出口碑,再多做公益與對老百姓有利的好事,久而久之,宣平市民提起典鴻集團,先是誇一句好。

先入為主的思維裏,根本聽不得一點對其不利的話。

那天的卓海川就是個很典型的例子。

溫斯珺唇角微翹,對這時感到窘迫又不得不繼續的卓海川感到一絲絲微妙的好笑。

中年男人跟各式各樣的犯罪嫌疑人鬥智鬥勇,萬沒想到被生活裏的軟腔腐蝕警惕,成為最不想要的那類。

“卓隊長,薛簡青在典鴻集團擔任什麽職位?”

一個很好的臺階,卓海川順着下:“新任總裁秘書,一周前剛入職。”

和溫斯珺同天來,又是同天入職。

這裏面文章太多了。

溫斯珺又問:“為什麽說她和典鴻集團關系密切?”

“因為她空降成為秘書,一個空設出來的職位。”卓海川手裏有一份薛簡青完整的資料。

太完整,反而讓人難以相信。

卓海川還沒确認真實性,沒有着急發給他。

“畫像師還來嗎?”溫斯珺還記得這件事。

卓海川:“?”

臨近傍晚,雨還是沒停,風倒是消停了,任由雨如熱鍋下面條直挺挺的垂向地面。

會議室裏,只能聽見溫斯珺偶爾的說話聲。

“眼尾再上挑5°。”

“臉頰略微消瘦0.5CM,額前發沒這麽規矩,被墨鏡攏在頭頂。”

“嗯,還差點玩世不恭的流氓感。”

畫像師根據他的描述在一點點将幕布上面的人像修成他記憶裏的那張男人臉。

等唇角微揚的最後一筆勾勒完,溫斯珺眼神一凝,犀利起來。

“是他。”

為不打擾到他們,到後面排排坐的師徒兩當即一個拍照發給技術科,一個拍照做記錄。

畫像師也留神多看幾眼:“面部輪廓很硬朗,五官有部分生硬,不太自然。”

遠處的祝鷺晚小聲問卓海川:“師父,這話什麽意思?”

卓海川皺眉沒說話。

溫斯珺視線在那人的眼睛和唇角打轉:“他整過容。”

“是,你要不着急,我再給你畫一幅他本來的樣子。”畫像師說。

能有此意外收獲,溫斯珺感激不盡:“當然,請您繼續畫。”

一個人要是有心整容,除非拿到能驗證身份的東西,否則最有效的辦法還是原來的長相。

在畫像師靜心複原該男子原貌的功夫,溫斯珺坐到卓海川對面。

“有嗎?”

卓海川剛收到技術科的消息,不見多失望地說:“再等等。”

“能聯系上墨河警方嗎?”溫斯珺從畫像師說的整容得到了靈感,再看男子的五官,不像國人,“南圃那邊會有這種長相的人嗎?”

“我問問。”卓海川起身去打電話溝通,留下溫斯珺和祝鷺晚大眼瞪小眼。

悶熱的天讓會議室的窗開了條縫透氣,有時潮濕的風吹進來,搖搖晃晃落在肌膚上,不見涼意,還更燥。

祝鷺晚打個顫,感到莫名寒意,再看斜前方側身坐的溫斯珺,挪動幾下,想找話題聊兩句,礙于先前自己态度不好,過不去心裏那道坎又不好意思說,糾結地臉都紅了。

“那個……”

溫斯珺擡頭看過來,剔透的眼睛像塊未經打磨的寶石,漂亮到能倒映出他窘迫的醜樣。

祝鷺晚:“……”

突然忘了要說什麽。

“你跟着卓隊長多久了?”溫斯珺問。

“兩個月,我剛畢業分配到這邊實習。”祝鷺晚對他有一肚子的好奇,“你真因為一紙調令心甘情願過來的啊?”

溫斯珺看了他一眼。

祝鷺晚摸摸臉:“我問了什麽不該問的嗎?”

“換做是你,先是聽說8·18案的事,後得知調令專門過來請你去協查,你會拒絕嗎?”

“這很難拒絕吧?”祝鷺晚被換位思考問得丢了最主要的一點,“那時候無論是誰都得履行一名警察的職責。”

“所以你沒必要問這個問題。”

“哎不是。”祝鷺晚撓撓頭,想糾正他的說法,“我是想說你接受調令來這邊想沒想過自己的處境?”

這實在太符合剛出學校的畢業生會問出來的話。

天真。

溫斯珺又看了祝鷺晚一眼,沒錯,在卓海川身邊待兩個月,眼神裏仍有清澈的愚蠢,情緒全寫在臉上。

“你說進入倉庫的走私團夥怎麽做到憑空消失的?”

給畢業生找了個費腦子的問題。

轉得太生硬,把祝鷺晚轉懵了,一臉空白的:“啊?”

“卓隊長帶你去現場好好排查過嗎?”溫斯珺又給畢業生添了點困擾。

“去過。”祝鷺晚懵懵的,“滑翔機。”

倉庫西邊是大片荒原,原先設放的監控被人打掉,滑翔機在夜色掩護下飛走,确實有這種可能。

溫斯珺想,卓海川提出了合理解釋沒有寫進檔案裏,代表沒證據。

這仍是一個未解之謎。

祝鷺晚:“你——”

正巧畫像師那邊沖這邊喊,打斷了祝鷺晚的話音。

“你們看這個人像不像8·18案走私團的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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