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何為巧合
何為巧合
長城之畔,大漠戈壁。
野狼迎着烈日,率着狼群在沙丘上蟄伏,一身毛發在陽光下閃爍着千萬點微光,殺機四伏,等待着即将到來的獵物。漫漫黃沙,吹得人幾乎睜不開眼,狂風擦臉而過好似刀割。一身銀凱的青年渾身是傷,跌跌撞撞地朝前頭走着,每走一步便會在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腳印,再任由狂風黃沙将他的腳印掩蓋。
周遭的狼群圍繞着那個青年,低聲嘶鳴着,全身毛發盡張,只等青年松懈地一剎那群起而攻之。青年手中的是一把銀色的長刀,上面依稀還沾着未幹的血跡,顯然是不久前戰鬥時留下的痕跡。烈日灼心,即便狼群不上,那青年顯然也是堅持不了多久的。
就在這時,不遠處忽然傳來了一陣馬蹄隆隆,聲音由遠及近,一行人揮鞭拍馬一陣飛沙走石地圍在了青年跟前。揚起的沙塵侵入肺腑,青年幹咳了一聲,手中的刀一揮,警惕地看着圍在他身邊的這群人。
為首的那人一身戎裝,揮着手裏的鞭子,看着青年哈哈大笑道:“你這小子今天終于到我的手裏了,殺了我那麽多兄弟,還想跑?我看你能跑到那裏去!”
青年手握長刀,盡管連站都險些站不穩,卻依舊揮刀向前,開口道:“侵我國土,犯我長城者,殺!”
這樣挑釁的話語顯然激怒了衆人,為首的漢子怒不可遏,周遭已經有人大聲嚷嚷道:“大哥不必同他廢話,把這小子的頭割下來送給長城那娘兒們,給她個下馬威,殺殺她的威風!”
這樣的提議顯然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同,他們勒緊手中的缰繩,提着刀便朝着青年撲了過去。青年揮刀迎接,蹡蹡格擋住一擊,随之而來的兵刃接踵而至,形成了密不透風的刀網,将青年牢牢鎖死,随着身上的铠甲咔嚓一聲龜裂開來,數道血霧從裂口噴薄而出,刀刀入肉,皆是致命傷。
青年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血,意識已經漸漸模糊了,體內似乎有什麽東西炸裂開來,再也按捺不住,掙紮着從他的身體裏爆裂而出。青年聞到了血腥的甜味兒,摻雜着風沙侵入口鼻,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層氤氲血色,漫天的叫嚣聲也漸漸歸于死寂,身體仿佛是他的,又好像不是他的,他感覺到熱血噴灑在身上的滾燙,但奇怪的是他卻察覺不到絲毫的痛楚,意識消沉的最後一刻,他隐約聽到身旁的人神色驚恐地大叫道:
“怪……怪物啊!”
黑藍天幕,月華似練,傾瀉在無邊無際荒無人煙的戈壁灘上,夜晚的大漠似乎比白日溫柔了些,泛着瑩白的光,一身青衣的少女往燒得噼裏啪啦的篝火裏又添了幾根柴,火苗頓時竄的老高,也吓退了幾只臨近的黑狼。
她不說話,只是看着面前跳躍不已的火光,明滅不定的燈火映着她清秀的一張臉,一半透露着光明,一半隐匿于黑暗。這時,耳旁傳來一陣輕咳,少女原本的淡漠全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憂心急切的模樣。只見她匆忙地跑到那位銀發青年的身邊,小心翼翼地将青年扶起身,掏出随身的水壺,朝着青年的口中喂了些許。幾口清水下肚,身子頓時清爽了不少,青年喉頭動了動,暈暈乎乎的睜開了眼睛。
少女把水壺放回去,笑着開口道:“你醒啦?”
凱第一次在大漠中見到這樣的少女。月光皎潔靈動,面前的女子膚白勝雪,發似潑墨,俏麗若陽春三月初桃綻蕊,顯然,單從容貌而言,眼前的這個女子十分出色,哪怕是較之江南二喬也不會有絲毫遜色。有那麽一瞬間,凱懷疑自己已經死掉了,所以才會在大漠遇到這樣的女子。
他動了動手指,想要坐起來,卻被少女搶先一步按了回去。她沖他笑笑,張口說道:“你呀,傷得那麽重,還是好好休息吧,亂動的話我好不容易給你包紮好的傷口就裂開了。”
傷口?包紮?是她救了自己嗎?凱剛要開口,只聽身邊的少女繼續說道:“那個時候可真吓人,你全身都是血,身邊還躺了好多屍體,不過後來我給你清理傷口的時候才發現,原來那些血好多都不是你的,可真吓人!若不是看到你身上長城守衛軍的令牌,我才不救你呢!”
少女喋喋不休地說着她一路上救他回來的種種,包括怎麽背着他穿過戈壁,怎麽躲過狼群,有時候聲情并茂,象征性地加一些肢體動作語言,那聲情并茂地講說看在凱的眼裏不知為何越發覺得眼前的女子可愛。
絮絮叨叨地講了許多,興許是渴了,她便拿着水壺給自己灌了一口清水,誰知動作猛了些竟是嗆了滿身的水,凱瞧着她略有些笨拙的模樣,不免覺得心頭好笑,從随身的衣領裏取出來一塊絲帕,剛要遞過去,這才發現絲帕上全是血污,不過所幸對方沒注意到,他讪讪地将絲帕塞了回去。
似是沒有看到對方的小動作,那少女用袖子往臉上胡亂一抹,大喇喇地說道:“對了,我叫阿螢,螢火的螢,你呢,你叫什麽名字?”
名字?名字麽……凱有一瞬的遲疑,像他這樣的人,原本是沒有名字的,他沒有過去,不記得自己曾經的一切,那位将他帶到長城的巡守者曾對他說“凱,這是你的名字”,對凱而言,名字,是他失去記憶之後,第一個擁有的東西。
阿螢依舊是那副爽朗明媚的笑容,等着對方的回答。
良久,他開口道:“凱,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