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朝朝辭暮

第53章 朝朝辭暮

◎心動。◎

視線落在那袋還熱乎着的桂花糕上, 時桑驀然回想起那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他的一個眼神，他的一個舉動, 即使多年過去, 他依舊是她記憶裏的模樣。

思及此，她悄悄地揚起了唇角。

唇邊的弧度很淺, 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得到。

老人眯着一雙眼睛站在旁邊，那是一張飽經滄桑布滿皺紋的臉, 而正因為這些歲月留下的痕跡, 讓她此刻的笑容看着更加溫柔、慈祥而且幸福。

片刻後，老人緩緩說：“希望我做的桂花糕能将你的這份情誼傳達給他。”

“謝謝奶奶的好意。”

時桑慢慢看向老人, 報以微微一笑，剩下更多的, 她便不願再說了。

原本買糕也只是一時興起, 她現在所求的并不多，不求所作所為必有回應, 她只想依着本心做完自己想做的事情。

小巷子裏，一老一少偶遇的緣分很短暫，之後不久時桑就匆匆跟老人道了別, 然後帶着新買來的桂花糕跑回了停車場。

江辭深正好這段時間閑來無事, 點開跟顧池北的聊天框聊了幾句。

經過一天高強度的工作這會兒突然放松下來, 他揉了揉有點發酸的太陽穴, 聽到旁邊開門的動靜，下意識擡眼看過去。

手機仍亮着, 他跟顧池北的聊天頁面還顯示在屏幕上。

他聽到一陣寒風呼嘯而過的聲音, 然後看到時桑扯緊衣服坐進車裏, 将一袋形狀不怎麽好看的桂花糕揣進了自己的背包裏, 緊接着又将另一袋外包裝還是幹淨的遞給了他。

迎着那張笑盈盈的臉和那雙靈動而赤城的雙眼，江辭深有片刻的恍惚，他沒有立刻接過，而是不解地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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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桑也沒有着急直接把東西塞給他，朝他解釋：“當時聚餐結束從中餐廳出來，路過的時候看到就買了。味道應該很不錯，我看見買的人很多，聞着也很香。”

聽到這裏，江辭深掃了一眼半掩在她身後的包：“剛剛那個是？”

時桑心想這個也沒有什麽好隐瞞的，索性直接跟他坦白：“包裏面那個是之前買的，見義勇為的時候不小心摔到地上弄髒了，現在手上的是我剛剛重新買的。說來也是很巧，那個老奶奶都已經收攤了卻意外被我碰上了，最後兩份也被我買走了。”

話落，她擡起另一只手象征性地摸了摸外包裝紙的溫度：“現在還熱着呢，可以趁熱吃，放涼了就不好吃了。”

“所以，”江辭深仍然不為所動，專注地看着時桑的背包，“你所謂的落在巷子裏的東西，就是那個？”

他的語氣意味不明，這讓時桑誤以為他的意思是說她浪費時間去做了一些沒什麽意義的事情。

想了想，時桑還是覺得有必要為自己辯解一下：“雖然這些沒有花多少錢，但它們畢竟是我的一點心意……”

她忽然頓住，瞥了一眼江辭深，然後很認真又很謹慎地問：“辭深哥，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個行為挺幼稚的？”

她表達得有些含蓄，但是表情并不含蓄，就差把“你是不是覺得，我送的東西很掉價”直接寫在臉上了。

江辭深輕搖頭，無聲地笑了：“不幼稚。”

時桑平時就很少見到他笑，更何況是這種莫名其妙的笑，所以不自覺地蹙起眉問：“那你笑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

江辭深終于從時桑手中接過紙袋，紙袋上印着一張憨态可掬的熊貓，他摸了摸還熱着的桂花糕，很輕地笑了一下：“在你眼裏，我就是那種随意踐踏別人心意的人嗎？”

“……”

其實，還挺像的。

時桑暗诽。

雖然沒有任何表示，但是短暫的沉默已經出賣了她的真實想法，江辭深突然擡眼，一臉玩味地看向她：“你以前就喜歡送我一些不值錢的小玩意，我什麽時候嫌棄過？”

聽到這裏，時桑微微感到不适，尴尬地別開臉去。

其實提到這個，她完全可以解釋。

以前的她還不知道金錢的珍貴，花錢沒個度，喜歡一個人最直接的方式就是送他東西，但是她聽信了蕭予酥的“戀愛心經”，挑禮物不找貴的挑，最好能夠手工制作，這樣才能充分體現心意。

所以後來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江辭深收到了許多出自時桑之手的不值錢的小玩意兒。比起別人送手表送豪車，她送的那些根本不值得一提，但是她從來沒有質疑過自己的選擇，而江辭深也從來沒有嫌棄過她送的東西，甚至絕大多數時候都在好奇，他這個妹妹為何如此迷戀做手工？

“所以這一次又是因為什麽，讓你突然想到送我東西了？”

江辭深靜靜注視着時桑，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逐漸變得深邃：“聖誕節已過，元旦還有幾天，今天也不是任何特殊的節日，難不成……”

他低頭瞥了一眼桂花糕：“你是想把這個當作接你回去的謝禮？”

或許時桑自己從來都沒有意識到，過去她每每送東西給江辭深的時候，因為不願意洩露少女懷春的那點小心思，都會挑各種各樣的節日，大到農歷春節，小到日歷上都沒有标注出來的節日，都會找各式各樣的理由，總而言之，在她看來每一個送出去的東西都是要“合理化”的，這樣就天真地以為沒有任何破綻。

但是這一刻，時桑想要遵循本心，不想再給自己的行為找各種理由，也不想再裝得那麽累，給自己徒增煩惱。

所以這一次，她很平靜地說：“你帶我去鄉下跨年看煙花的那次，我們在小鎮上遇到了一個賣桂花糕的老奶奶，你喊她袁阿婆。”

“後來，你到旁邊接了一通很長的電話，我跟阿婆聊起很多關于你的事。她說你很喜歡吃桂花糕，小時候每次去鄉下看望長輩都會買一點帶回去。所以當時在街邊看到賣桂花糕的小攤，我就記起了那段往事，也正因為想到你愛吃這個就買回來了。”

如果只是把它當作謝禮，以時桑當時有點着急回去的情況，其實根本不會做到那一步。

她欺騙不了自己的內心。

那時候的她只是單純覺得，江辭深應該很久沒有吃過這種東西了，所以想買來讓他嘗一嘗，僅此而已。

時桑一臉坦蕩地望着江辭深，有一種直面過去的勇氣支撐着她，她的嘴角微微往上翹起，眼睛裏的笑意不加任何掩飾。

江辭深定定地看着她，手裏桂花糕的溫度仿佛在持續升溫，給他一種發燙的感覺，但他卻遲遲沒有松手。

時間過去太久，另一只手上的手機不知道在何時已經熄屏了。

要不然此刻他就能清楚地看到顧池北給他發送的最後一條消息——

【顧池北】：話不要說得太滿，就算是你也會有打臉的那一天，我堅信着，不到最後一刻，一切皆有可能。

寂靜的車廂內只有彼此間細微的呼吸聲。

從片刻的恍惚到一刻的失神，江辭深全程都保持着沉默。

他已經不太想說話了，只想安安靜靜地看着身旁的女孩，身旁這個此時滿眼都是他的女孩。

“因為想到你愛吃就買回來了”

耳邊久久回蕩着的，是女孩的最後一句話。

桂花糕濃郁的香氣萦繞在周圍，他直視着那雙小鹿般的眸，裏面似泛着點點星光。

身邊是再尋常不過的環境，眼前是再熟悉不過的人，但是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席卷着他的全身，他感覺自己的心率有那麽些不正常。

那一晚，他并沒有告訴顧池北。

那個可能，好像真的出現了。

………

-

因為那天聚餐結束發生了很多事，在停車場裏耽擱了太長時間，所以時桑回到溱渝灣後馬不停蹄地投入了工作之中。

她思來想去，最終還是決定跟江辭深借了書房，因為那裏不僅有極好的辦公條件和環境，還有許多書籍資料可供她進行查閱，畢竟她現在對國內的一些情況還不是很了解，即使暫時用不到，但還是需要提前做好功課以防齊亮故意刁難。

接下來的兩天，日子都過得非常快。

雖然別墅區的相關資料時桑都整理得可以說近乎完美，但齊亮還是沒有那麽快就認可她，不過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初生牛犢不怕虎，跟齊亮提了一些關于設計稿修改的意見，但是就跟江辭深之前預測的一樣，齊亮并沒有同意，反而說她的想法不切實際。

時桑又去找蘇梓鑫詢問看法，蘇梓鑫聽完她的創意後覺得很有意思，但覺得可操作性不強，實施起來應該會遇到很多困難。

為了證明自己并沒有脫離現實，時桑變得更加忙碌起來，開始實地走訪調研，一遍遍對照細節，一步步完善自己的設計稿。

這兩天她接觸最多的人就是齊亮，她不像別人遇到點麻煩就想避而遠之，而是不厭其煩地去找齊亮，真的把齊亮當成她的“師父”“老師”，齊亮都快被她找煩了。

蕭予酥忙完今年最後一筆訂單徹底閑下來，幾次打電話過來都被時桑三言兩語挂了。

如果不是住在溱渝灣，蕭予酥怕是早就殺過來了，很想親眼看看這個家夥到底在忙些什麽。

因為時桑和江辭深兩個人都很忙，而且作息不同，所以即使同住一個屋檐下，也很少有碰面的機會。

不過時桑也不是很在意這件事。

第三天中午，時桑想忙完手頭上的事情再下去吃飯，所以就沒有跟同事一起。

等她忙完了都已經一點了，時桑想着要不然就去休息室泡一碗方便面算了。

還沒等她決定好吃哪個口味，一個面貌生疏的青年人突然出現在休息室裏，手裏拎着一個粉紅色的飯盒，然後禮貌地喊了她一聲：“時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