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朝朝辭暮

第59章 朝朝辭暮

◎生氣。◎

夜已深, 滿室寂靜,連窗戶旁邊的那臺加濕器也仿佛在眷顧這個不小心睡着了的小姑娘,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響。

江辭深不忍心破壞這個畫面, 但是他還有必須要完成的事, 只好下意識地放輕了步子,慢慢走近辦公桌。

靠近了之後才發現, 原來剛剛空氣裏彌漫着的那股栀子清香,是她身上沐浴露的味道。

那種味道, 就像江南嬌俏而又溫婉的栀子花, 天鵝絨般的白色花瓣上綴着星星點點的晨露,散發出的溫潤迷人的花香。

江辭深猜想她應該是最近新換了沐浴露, 因為以前從沒見過她用這種味道,不過真的很适合她。

他站在離時桑半米遠的桌子邊, 放下了手中的兩張門票, 随後低着眼,瞥見她細小的胳膊下壓着一本寫着密密麻麻文字的筆記本, 依稀能辨別出上面的內容,全都是關于南華港翼之家的。

看來她比他想象中的還要重視翼之家重建的事情,那些誓要加入的話也從來都不是說着玩玩而已, 她是真的在乎。

其實早在乘風有競标意願前, 他就聽江晨風說一定要拿下翼之家的項目, 他問過為什麽, 江晨風給了很多有利于乘風發展的理由,但他隐約覺得這些都不是主要的, 既然父親不說他也沒再多問, 後來他才從時桑那裏得到了答案, 原來翼之家曾經是洛阿姨小時候生活的地方。

江晨風想拿下翼之家的項目, 多半是為了時桑,但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時桑并不只想簡單做一個旁觀者,她有自己的抱負,她想親自參與重建。

狡猾如江晨風,這無疑是一個棘手的問題,一邊是申城市政府的重點項目翼之家,一邊是年齡小經驗尚且不足的時桑,他把抉擇權抛給了江辭深,讓江辭深來做決定,自己卻作壁上觀,置身事外,如此一來無論最後是什麽結果,時桑也不會怪到他頭上,不得不說打得一手好算盤。

就在江辭深陷入沉思之際,桌上的手機突然振動起來,緊接着又響起一串悅耳的電話鈴聲。

來電人顯示陌生號碼,江辭深看了一眼旁邊隐隐有被吵醒跡象的時桑,微微俯身,伸手直接摁了拒接。

摁下的剎那,輕輕揪起的心有了一種落地的感覺。

然而一切還是為時已晚,時桑的眼皮動了兩下,濃密而卷翹的睫毛也跟着微微顫抖,過了幾秒,她就揉着酸脹的右臂,一臉迷蒙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地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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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頭擡起的瞬間,江辭深下意識地想要退到後面的書架邊,好給自己找個進書房的理由,不過很快他就反應過來,桌上那兩張票就是他的理由,他不需要再編個理由出來。

于是,坐正後的時桑很快就瞥見了一小塊衣角,視線緩緩上移,然後在大腦一片混沌的情況下,跟江辭深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就仿佛受到了什麽刺激一樣,大腦的開機速度蹭蹭蹭地往上漲,短暫的靜默過後,時桑直接騰的一下站了起來。

“辭深哥,你怎麽來了?”她像個犯了錯罰站的小孩,略顯局促地說,“我以為你今天晚上用不到書房就擅自主張過來了,你現在要用嗎?要是用的話……”

說話間,時桑已經彎下腰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準備離開,但是她很快就注意到了桌面上那兩張音樂劇的門票。

明晃晃的劇名納入眼底,她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和還未說完的話,不可思議地撿起票,反複确認自己沒有看錯,以及捏了捏自己的臉來确認自己沒有在做夢。

黯淡了一晚上的杏眸終于明亮起來,時桑馬上猜到了票的來歷,激動地轉頭看向旁邊一言不發的男人:“辭深哥,你是怎麽拿到這些門票的?”

江辭深看着她明媚的笑顏,嘴角揚起一個很淺的弧度。

真是一個容易滿足又讓人有點捉摸不透的小姑娘,聖誕節那晚她收到車時的表情都沒有現在一半激動,看來她是真得很想去看那場音樂劇。

“我自然有我的辦法。”随後他說。

時桑也沒有再繼續追問,攥着心心念念的門票,忍不住說:“辭深哥,你好厲害啊,你簡直就是我的聖誕老人!”

頭一次見誇人和謝人還能是這樣子的,江辭深不禁輕笑了一聲。

“而且還是兩張門票,辭深哥,你想的也太周到了,連我跟蕭蕭一起去都被你想到了。”時桑滿臉興奮地說。

那語氣和小表情,甚至是臉上每個毛孔,都在表達着對江辭深的感激和崇拜。

如果時桑稍微冷靜一點去用心觀察,她會發現江辭深雖然嘴角的弧度沒變,但是眼底的笑意因為她剛剛那句話已經消散得差不多。

他其實根本就沒有想過那麽多,當時方傑問他要幾張票的時候,他沉默了一會兒,随後不動聲色地說了兩張,至于他到底怎麽想的,或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盡管如此,方傑在某種方面倒是和他達成了共識,只可惜,被突然獲得門票蒙蔽了雙眼的時桑并沒有感受得到。

“對了!”

時桑忽然想起什麽,用右手拳頭輕敲了下自己的左手掌心,聽到這兩個字的江辭深緩緩掀起眼皮看她,眼神晦暗不明。

下一秒,時桑彎腰從桌上拿起自己的手機,一邊指紋解鎖一邊好奇地說:“剛剛是不是有人給我打電話了,都這麽晚了還有誰會給我打電話?”

她的第一反應是蕭予酥,見是陌生號碼沒有備注,時桑也就沒再把它當回事。

知道她這個手機號的人不多,她這幾年的社交圈比過去大了不少,但跟正常人的比起來還是算窄的,所以一般這種沒有備注的號碼打過來都是搞推銷的,久而久之她也就不怎麽去接這些陌生號碼了,經常性會選擇直接挂掉,要是接不到更不會回撥。

适時,江辭深收回了目光,然後一言不發地往門口走去,時桑聽見腳步聲立刻擡起了頭,看見他高挑的背影正離她越來越遠。

明明沒什麽話要說,可時桑覺得就這麽看着他離開書房哪裏怪怪的。

安靜得有點太過詭異了。

“辭深哥。”時桑沒忍住先喊了他一聲。

小姑娘的聲音中帶着幾分不确定,所以聽着顯得有些軟。

江辭深繼續往前走了幾步,不知道想了些什麽,又忽然停下來轉頭看她,淡聲問:“怎麽了?”

他已經不是剛剛那個淺笑着的樣子了,而是跟平日裏一樣,清清冷冷的,臉上沒什麽表情。

時桑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具體要說些什麽,感激的話已經溢于言表,說太多就顯得很蒼白,于是她靈機一動,問:“明天晚上就要跨年了,辭深哥還要在公司裏加班嗎?就沒有什麽特殊的安排嗎?”

江辭深眼睛裏随即閃過一絲異樣,卻又很快消失得一幹二淨。

“這兩天公司不忙,沒有加班的必要。”他緩緩說完,然後頓了一下,“至于特殊安排,暫時還沒有。”

“哦,這樣啊。”時桑點了點頭表示聽懂了。

見江辭深依舊看着自己,好像是在等她繼續說什麽,于是她想了想,一臉真誠地說:“一個人跨年會不會太孤單了?我覺得你也可以跟我一樣,約上幾個朋友一起出去跨年。我聽說之前去的那條步行街跨年夜非常熱鬧,應該會很有意思。”

江辭深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只是那笑好像又不是笑,讓人看着腳底陡然升起一股涼意。

“謝謝你的建議。”他說,眼神直勾勾地鎖着她,語氣雖然平靜,但是卻比剛剛古怪了許多,“看在你這麽為我着想的份上,也祝你和你的朋友玩得愉快。”

說罷,他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縱使時桑再遲鈍也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勁,怎麽感覺他的心情突然變得不是很好?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因此而敏感了,連帶着她覺得今天的關門聲都有一點點大。

不過這樣的顧慮并未持續太長的時間,因為時桑從自己身上實在找不出任何導致他心情變差的原因,索性就不再想這件事了,權當自己最近心理壓力大産生了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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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時桑拿到音樂劇的門票後,一樁心事已了,幹什麽事都是心情愉悅的,第二天上午到公司的時候,也終于體會到孫誠英他們那種無心工作的感覺了。

去茶水間倒水時,時桑碰到了同樣春風滿面的王奕彤,王奕彤問她:“看你這麽高興,難不成是搶到票了?”

實情自然不方便透露,所以時桑笑着說:“算是吧。”

“對了王姐,你們今天晚上幾點出發啊?要不要一起?”

“哦,我都忘記跟你說了。”王奕彤止不住地發出咯咯的笑聲,“我晚上啊不去看音樂劇了,我打算帶我媽去游船,她老人家這輩子還沒坐過大輪船呢,算是圓她一個夢了。”

時桑感到很意外:“這麽突然嗎?”

“确實挺突然的,我自己也沒想到哈哈哈。”王奕彤摟住時桑的肩膀,一臉神神秘秘地說,“悄悄告訴你,昨天晚上有個冤大頭不知道從誰那兒聽說我有這場音樂劇的門票,特地找上我,說無論我出價多少他都願意買,我尋思着他反正有錢,就趁機狠狠宰了他一筆……”

王奕彤還在滔滔不絕地分享自己昨晚的奇遇,時桑聽着聽着眉毛突然蹙了起來,然後一臉複雜地打斷了她:“王姐,那個冤大頭,是你的同事嗎?”

王奕彤:“诶,你怎麽知道?”

時桑又追問:“那個冤大頭的名字是兩個字?”

“是啊,這都被你猜到了!”王奕彤只覺得神了,怕不是時桑有什麽預言能力。

天底下哪有那麽多的巧合,偏偏在同一個晚上,她得到了兩張票,而王奕彤賣出了兩張票。

幾乎一下子,時桑就猜到了自己那兩張票的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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