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煙火年年

第83章 煙火年年

◎開竅後第一步:撩她◎

時桑不是不識時務的人, 既然争取過了也沒有轉圜的餘地,那她只能坦然地接受現實。

對面安靜片刻先挂了語音電話,很快手機振動兩下, 時桑低頭一看, 發現他發了一串數字過來,并附言:【我手機號。】

時桑愣了會兒才反應過來他什麽意思, 随即點擊數字添加到手機通訊錄,并備注“辭深哥”。

創建完新的聯系人, 她沒立刻退出去, 而是盯着那串號碼微微出神。

他一直沒換過手機號,這串數字她曾經背得滾瓜爛熟, 沒想到有朝一日又重新存進她的通訊錄裏。

十五分鐘後,那輛熟悉的黑色賓利緩緩在她腳邊停下, 她什麽也沒說直接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坐了進去, 主要是因為這段路不允許臨時停車。

系好安全帶,見車遲遲沒動, 時桑一臉疑惑地看向駕駛座上的人,沒想到對方正一言不發地看着自己。

小姑娘的臉清晰地納入眼底,上午時隔着一段距離沒看仔細, 她今天的妝容很精致而且顯氣質, 一雙琥珀色的瞳仁幹淨澄亮, 薄塗的一層奶茶色唇釉水潤清透, 粉嫩又溫柔,似是聯想到什麽, 江辭深眸光微沉, 很快便移開視線, 不動聲色地問道:“不是讓你進去等嗎?”

“走來走去太麻煩了。”時桑不以為意, 繼續說,“而且其實也沒等多久,玩了一會兒手機感覺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

車子平緩駛上公路,江辭深目視着前方,低聲問:“不凍手?”

時桑轉眸看向前邊路況,聽到他的發問不禁失笑:“還好。辭深哥,我沒你想象中的那麽脆弱。”

說完,她給冰涼的雙手哈了口熱氣。

江辭深聞聲,收緊下颚,意味不明地丢出四個字:“你還真是。”

時桑本能地接:“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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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來越不聽話。”

自始至終,他都目不斜視。

時桑微愣,揉搓着手的動作随之頓住,他的聲色很淡,卻偏偏能讓人心生一種奇異的感覺。

車廂內陡然變得十分安靜,約莫過了四五秒,她才慢慢恢複了搓手的動作,始終一聲不吭,權當什麽也沒聽見。

不過她心裏還是忍不住嘟哝了一句,這天底下怕是除了他以外,誰都知道不聽話才是她的本性。

回過神時,時桑餘光裏注意到江辭深伸手調高了車載空調的溫度,然後又聽見他沒有多少情緒的聲音忽地響起:“項目方案通過了?”

時桑點頭說:“嗯,通過了。”

“而且通過的是我那個。”她又補充了句,言語間盡是自豪感。

本以為他要麽沉默不再說話,要麽就是作為老板或者兄長象征性地表揚她兩句,卻沒想到他再度開口時的嗓音過分平靜:“這麽重要的事為什麽不跟我說?”

時桑懵怔地撇過頭看他,總感覺周圍的氣氛瞬間冷了下來,于是沒什麽底氣地說:“我以為其他人已經告訴過你了。”

就算齊亮還沒有通知到位,她以為最起碼江晨風在電話裏跟他提過。

車子在平穩行駛,江辭深适時掀起眼皮掃了她一眼,問:“那你告訴過蕭予酥了?”

這一眼的時間太短,導致時桑都沒來得及看清他的眼神,只能下意識地輕“嗯”一聲。

對此,江辭深似乎并沒有感到意外,不疾不徐道:“人習慣性會把好消息第一時間分享給重要的人。”

時桑不知道他突然說這話是什麽意思,不過覺得他說得很對,剛想附和兩聲,又聽見他不鹹不淡、一本正經地說:“看來在你心裏,我還算不上是重要的人。”

“……”

時桑本來很正常地望向他,但是現在眼睛睜圓,就好像頭被人敲了一下,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側臉,滿臉的詫異,第一反應是懷疑自己聽錯了。

如果沒聽錯,她很想知道一個人是怎麽做到如此風輕雲淡地說出那種話的?難不成她真的幻聽了?

不久後十字路口遇到紅燈,車子在停車線外漸漸停下。

江辭深側眸看她,似是回想起什麽,微蹙眉,露出一種确實不怎麽理解這種行為的神情,緩緩道:“以前每次只要你考出好分數,即使總分不好看,單科進步很大,你都會第一時間給我發消息,怎麽四年不見變化這麽大了?嗯?”

“……”

現在,時桑能百分百确認自己沒有出現幻聽了。

面對他有些灼熱的目光,她臉色微窘,随之靈機一動,強裝鎮定地為自己辯解:“那是因為我當時年齡還小,臉皮厚,喜歡黏着人。”

江辭深“哦”了一聲,頗有種恍然大悟的意味在裏面,然後漫不經心地問了句:“原來跟誰好和跟誰不好是由臉皮薄厚決定的?”

時桑先前腦袋宕了會兒機,僅剩的一點靈光剛剛還用完了,現在又着急掩蓋過去喜歡黏着他的真相,脫口而出:“對啊,現在我長大了,跟異性相處時刻保持應該有的分寸,當然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對你了。”

“是嗎?”

聽上去很平的聲音。

江辭深将她的失措盡收眼底,嘴角挑起淡淡的弧度,語氣悠悠:“你不是一直都把我當哥哥嗎?妹妹喜歡黏哥哥好像在情理之中?又談什麽臉皮是厚還是薄的問題?”

“……!!”時桑持續腦熱,不假思索道,“因為你不是我親哥。”

“對啊,我不是你親哥。”江辭深凝着她淡淡把她的話重複了遍,眼神中逐漸染上幾分戲谑與玩味,他低聲問,“所以你在擔心什麽?”

跟上午在會議室看到的不一樣,他換了件黑色高領毛衣和同色羊毛大衣,斂去穿西裝時的那股銳氣鋒芒,不再給人強烈的距離感,而是一種休閑慵懶的狀态,甚至在交錯閃爍的光影之下,整個人顯得有些柔和。

彼時,他目光沉靜地看着自己,雖然臉上沒什麽表情,但隐隐像是在笑,窗外的喧嚣仿佛在這一刻沉寂。

這麽一張絕世容顏擺在眼前,時桑面色微熱,餘光一瞥,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地指着前方說:“辭深哥,綠燈快亮了。”

旖旎的氛圍被打破,江辭深輕擡了下眉梢,唇角弧度卻莫名加深,他沒再繼續逗她,轉眸看向前方,油門踩到底過了紅綠燈。

時桑還未完全緩過神來,60秒的紅燈,她感覺過去了60分鐘。

想當初喜歡他就是見色起意,始于顏值,陷于才華,忠于人品,她現在不得不承認,無論過去多久她都對這張臉毫無抵抗力,簡直就是在她心頭放了一把火。

她明知道這不是什麽好事,但還是忍不住回味,還有他剛剛說的那些話,給她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非常陌生,以及危險。

難道說……他看出來什麽了?

腦海裏閃過這個念頭時,時桑的心跳亂了,不久後陷入反思,以前她有事沒事就喜歡黏着他,而現在有事沒事都不想麻煩他,前後反差已經大到被他察覺到了嗎?

因為心中本來就有鬼,她忍不住會胡思亂想,也不可能做到跟她說的那樣坦蕩,什麽長大了要跟異性保持距離,什麽他不是親哥,她現在自己都覺得扯淡,害怕過去的那點心思被他知曉,想了一會兒理了理頭緒,心裏終于有了主意。

距離上一句還好沒過去太久,時桑暗暗給自己打個氣,然後裝作若無其事地說:“我剛剛才反應過來,辭深哥,你都快把我繞進去了,什麽重不重要的,其實我是還沒來得及告訴你,當時我給蕭蕭發完消息就接到了叔叔的電話,他知道我方案過了,之後我問你叔叔是不是都跟你說了,你說是的,我就以為你也知道了,所以才……”

她突然頓住,瞥一眼江辭深,見他沒什麽反應,硬着頭皮問:“你不相信嗎?”

因為沒多少底氣,所以聲音帶着些女孩子特有的軟糯,聽上去弱小又無助。

江辭深不動聲色地轉頭,視線在她身上快速掠過,複又收回,語氣漫不經心:“信啊,為什麽不信?”

時桑總感覺他沒信,沉默不語時又聽見他慢悠悠道:“這麽看來,我在你心裏的分量跟你閨蜜比起來,确實還是差點。”

“……”

“不過這也很正常,畢竟我四年沒跟你聯系,能夠理解。”他又不怎麽正經地補充了句。

“……”

眼下時桑心裏想的都是不能再讓他懷疑自己反差這麽大的真正原因,再加上別墅區的項目結束以後她還要争取加入翼之家的項目。

聯想到這一點,她瞬間笑得十分殷切,臉上又假裝帶着深思熟慮後的認真:“其實辭深哥在我心裏跟蕭蕭一樣,都是第一重要。”

不管他信不信,也沒給他反應的時間,時桑突然問:“對了,我是不是應該給叔叔阿姨準備點禮物?空着手回去看他們是不是不太好啊?”

“不用。”

江辭深怎會不知道她是故意岔開的話題,盡管他不相信第一重要那套說辭,但還是心情很不錯,正好他也沒打算繼續說之前那些,适可而止。

“準備了反而讓他們覺得你跟他們見外,不把他們當家人。”他斂了笑意,平聲開口。

時桑聞言琢磨了一下,秦夫人肯定不會這麽認為,但是江晨風就說不準了,之前去蕭予酥家遇到過類似情況,有些長輩是真客套,而有些長輩是真不願意小輩花錢,再加上今天回去得匆忙,也沒時間給她準備,索性打消了買禮物的念頭。

之後兩人再沒說話,江辭深專注開車,時桑把頭靠在窗戶上,看着路邊不斷倒退的行道樹,看着車子駛出鬧市開向郊區,目光漸漸渙散。

雖然車內已經安靜了許久,但時桑心裏還是久久不能平靜,腦子裏還沒有完全消化掉剛剛的對話。

很奇怪。

可是不知道具體哪裏怪。

為什麽今天面對他的感覺如此強烈?前些天的時候不是跟他相處得挺好挺自然的嗎?

還有。

他今天的話是不是有點太多了?

說話的語氣感覺正經又不怎麽正經,倒像是在……

捉弄她?

-

當他們抵達江家老宅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蘭姨已經在大堡餐廳擺滿了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

時桑跟在江辭深身後,上次回來兩人也是一前一後,不同的是那次兩人中間隔了十萬八千裏,而這次只隔了不到一米,當真是他前腳剛進,她後腳就到。

雕梁畫棟之中,時桑依次看到小楊、小柳、蘭姨和唐叔,最後才看到江晨風和秦楠。

她一一打過招呼,大概是因為今天方案過了心情特別好,她跟過去那幾個鬧得并不怎麽愉快的人打招呼時也格外的熱情。

江晨風照例先輕輕抱了她一下,然後寵溺地摸了摸她的腦袋:“好些天沒見了,快讓叔叔好好看看有沒有瘦?”

話落,他松開時桑,仔細打量了她一下,得出結論:“嗯,好像非但沒瘦還胖了點兒?”

時桑下意識地看向不遠處、淡定在餐桌旁落座的江辭深,只一眼又很快收回。

她最近沒有稱體重,也沒怎麽留意自己是胖了還是瘦了,不過仔細一想,溱渝灣的夥食那麽好,她長胖點兒也很正常。

江晨風看着她,笑道:“胖點兒是好事,太瘦了可遭不住申城這風寒折騰,容易感冒。

“而且我們爾爾還是跟以前一樣漂亮。不說了,肚子應該餓了吧,先吃飯。”

時桑聽話地朝餐桌走過去:“的确有點餓了,叔叔,您先坐。”

“好。”

座位還跟過去一樣,江晨風坐在上座,左側第一個是秦楠,右側第一個是江辭深,第二個是時桑。

碗筷就位後,蘭姨和唐叔等人離開大堡,不打攪主人們的聚餐。

江家重視規矩,講究食不言寝不語,但只要有時桑在,江晨風第一個破例,并且趁着這頓飯聊了很多關于時桑設計方案的細節。

當聽說以十二生肖劃區的時候,他忍不住感嘆道:“這想法真不錯,我聽着都想住進去了。”

随後他指着秦夫人,繼續給時桑捧場:“屬哪個就住哪個,正好我們夫婦二人屬相一致,還不用愁産生分歧。”

一旁的秦楠聞言笑而不語,先前得知時桑低調應聘進乘風,以及憑自身努力為公司解決一個大麻煩後,對她已經有所改觀,加上這兩次相處下來發現她不像以前那麽乖戾,難得附和了句:“國內別墅區成百上千,這個創意确實不怎麽多見。”

江晨風點點頭,突發奇想:“一直聽說谷陵那個地方風光秀美,這老宅住了大半輩子,偶爾換個地方住住興許也不錯。”

說罷,他望向右側低着頭吃飯的兩人:“辭深和爾爾屬相不同,到時候我再買兩套,你們什麽時候想去那兒住了就去那兒住。”

時桑正在喝鮮菌湯,聽到江晨風的話後差點被嗆住,忍不住輕咳了兩聲,再瞥了眼身旁的男人,只見他反應平平,正在慢條斯理地剝蝦。

秦楠下意識地調侃:“我看你是越過越糊塗,有錢沒地方花。”

江晨風沒理會她,問時桑:“爾爾,你再跟我仔細說說,這十二個區是不是按照生肖順序來的?”

時桑擡起頭回道:“對的,因為之前沒有想到其他好主意,所以就直接按的生肖順序。”

江晨風若有所思:“那這麽說的話,辭深那套房子就在我隔壁,你的那套離我有點兒遠了,要是你倆能反過來就好了。”

時桑慶幸自己這個時候沒有在喝湯,否則……她真的會直接噴出來的程度,完全沒想到他依舊沉浸在買房的規劃中,畢竟這項目才正式通過還沒開始建呢。

沉默片刻,她剛想說其實不一定屬相是哪個就住在哪個區,都是看業主個人喜好,還沒開口,耳邊傳來淡淡的聲音:“沒關系,等您買下來了我那套給她住。”

“……”字音被時桑咽了回去。

“前提是她願意住得離您近。”

江辭深不緊不慢地補充一句,修長的手指捏住蝦尾,适時掃了時桑一眼,眼底劃過極淺的笑意。

時桑屬實沒看懂他的操作,不過誰還不會畫大餅了,而且話說到這份上又是當着江晨風的面,她總不能說自己不願意吧?

所以下一秒,她溫聲道:“我當然願意啦。”

然後撇過頭朝江辭深笑了笑,一臉的人畜無害。

離開盤還不知道是多少年之後,太久遠,時桑沒把此事當真,自然也沒說以後回洛杉矶這種掃人興的話。

其實後來想想,她覺得江晨風也不一定是真要打算在那邊買房,可能只是想給她的設計捧捧場罷了。

彼時,江晨風聽到她的話不疑有他,臉上都是和藹的笑,他問:“對了爾爾,你現在住哪兒?”

時桑想起之前決定在溱渝灣住下時江辭深說過的話,孤男寡女住在一起好像确實不太合适,很容易讓人誤會,所以沒說實話:“恒山家園。”

以前兩個人都住小堡,一樓還有其他人,更何況當時她年齡小不會讓人多想,可現在不一樣了,那個大平層裏就住他們兩個人,她只想安穩再過個幾天,争取到翼之家就離開。

她不知道江晨風和秦楠怎麽看待這種事,以防萬一還是決定不說。

說完以後時桑還特地瞄了一眼江辭深,發現他仍在剝蝦,沒有多餘的反應,更沒有要拆穿她謊言的意思,松了口氣。

江晨風沒聽說過什麽恒山家園,又問:“那裏環境和治安怎麽樣?最近社會不太平,你現在一個人住我實在不放心,要不然回來住吧。”

時桑婉拒道:“不了吧叔叔,這兒離公司遠,我上班也不方便。”

“這個沒事,我讓唐叔全程接送你。”江晨風語氣關切,“你情況特殊,我通知一聲,讓你晚點上班、早點下班。”

“……”

時桑讪笑着,這種待遇怕是全公司都找不到第二個人,豈不是很容易暴露身份?

她很想拒絕,可是躊躇半晌也沒能想出個好托辭。

這可怎麽辦?

正當她陷入兩難之際,身旁的江辭深驀然開口,語調輕悠:“爸,我之前去她住的那個地方看過,治安很好。”

“而且她閨蜜一家也住在那個小區,彼此間都有照應。”

他稍頓,轉而看向時桑,神色頗為認真:“萬一人身安全還是受到威脅,我離那邊也挺近的,記得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知道了嗎?”

時桑愣了下反應過來,立刻接住他的戲,連連點頭說:“……嗯嗯,放心吧辭深哥,我馬上就把你設為我的緊急聯系人。”

沒想到有朝一日,江辭深竟然會配合她演出大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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