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連環追尾
連環追尾
林菀完全沒有害怕。
與上次電線事故當中的慌張相比,她已經能冷靜地坐在扭曲變形的副駕駛座位裏,告訴自己要平複心情,然後一步一步理清當前的情況。雖然腿腳抽不出來,但她除了部分擦傷,沒有感覺任何不适。
夜色已經降臨,三條車道的馬路已經被警戒線封鎖。兩側綠化帶外盡是圍觀人群。警車、消防車、救護車的閃燈光芒此起彼伏。
卡在車裏,林菀不清楚事故情況到底如何,但能從看熱鬧的人們驚呼聲中明白,開她的suv的司機傷勢更重。
而林珠莉沒有受傷,她正在警車前跟警察溝通。
林菀平靜地看着她的背影,一動不動。她當然用腳指頭都能想到事故原因。兩次意外事故讓她明白,之前努力避開林珠莉是徹底的錯誤。她既然選擇三番五次地進入這個世界,那就做好了迎接所有結局的可能。那她還有什麽好怕的?未來将塗淼帶走的同時,将殺害林乃岳,企圖對女兒動手的兇手繩之以法,豈不是更好?
這種人繼續招搖過市——瞧瞧她怎麽對待上門尋求法律幫助的婦女就知道——她只是社會毒瘤。
“啊……”一個全副武裝的消防員看到林菀就腳下錯了一步。
林菀回神,扭頭打量對方,“……小姍?”
“嗯……”江小姍拖着毀鎖槍蹲下來。他的心情有點複雜,怎麽又是她?
“司機救出來了嗎?傷得重不重?”
“車損嚴重,還在破拆。”江小姍扶了下頭盔,悶聲幹活,“不過他神志清醒,有醫生幫忙。”
“那就好。”林菀松了口氣,“要不你們先去救他,我不急。”
“那邊人手夠了。”江小姍摁住車門,“我現在破門,你感覺疼就說。但是我會小心的。”
“好,辛苦你了。”
旁邊的消防員瞅見她這樣平靜,不由得豎起大拇指,“挺淡定啊。”
“我沒受傷。”林菀甚至報以微笑。
車門完全卡死,江小珊和隊友廢了半天勁兒,只掀開一小塊鐵皮。他剛好看到手機,便伸手将它取出來。
手機屏幕已經裂成蜘蛛網,但意外地還有來電顯示。江小姍一看上面彈出來徐箴言的名字,下意識接通。
“喂,是我啊。”他皺起眉頭,“……什麽?聽不清。出任務呢,她沒受重傷……對,你咋知道我們在哪?抖音上有啊?”他四處張望,發現不少圍觀群衆的确舉着手機。但警察已經開始清場。
“嗯,他要跟你講話。”江小姍将手機遞過來,好巧不巧手機瞬間黑屏。他又試了幾次,無法重啓手機,“好像壞了。”
“……你為什麽要接我的電話?”這才是林菀關注的問題。她壓根不想讓徐箴言知道自己又遇到車禍了。
“哦,不好意思。”江小姍本來要把手機揣兜裏,突然想起來又遞過去,“忘了這是你的手機,咱倆用一個型號。”
“……算了,丢掉吧。”林菀在心底嘆了口氣。反正手機不能用了。
二十分鐘後,消防員們将林菀順利從車裏解救出來。醫生确認她沒有大礙後離開。而受傷的司機已經被先行送往醫院。
跟警察聊完後,林菀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整個車禍場面上,一共有四輛車追尾。根據警察的說法,第一輛車撞上了林菀的SUV,而這輛車則由于慣性,撞上林珠莉的商務車,最後商務車追尾滿載大卡車。
林菀的SUV被撞得最為嚴重,前後都擠壓變形。而開車的司機雙腿骨折,頭破血流。
如果不是林珠莉喊她上車,那麽重傷的便是林菀。可即使這樣,林菀乘坐的商務車副駕駛也被撞得歪七扭八。江小姍說但凡車位再右挪一點,林菀都不可能輕傷而退。她只能說是僥幸逃過一劫。
發現林菀在查看車的情況,江小姍走過來。“你是剛剛從餐廳吃飯出來?”
“你怎麽知道?”林菀回頭。
“撞車的那個見到警察就招了。”江小姍指指那群正在忙活的警察,“他是服務員,知道你點了酒,可出門後沒叫代駕。所以他開車出來是想追尾碰瓷勒索,但沒想到開車的還有其他人,心裏一慌,油門就踩過頭了。”
林菀愕然地愣神,心中五味雜陳。她萬萬沒想到原因竟然是這樣的。這就偏偏趕巧了,怎麽林珠莉也在那裏吃飯?林菀思索再三,又問道:“他認識林珠莉嗎?”
“誰?”
“我媽。”
“他連你都不認識,怎麽會認識你媽?”江小姍抓抓腦袋,覺得納悶。
“你知道我是誰?”林菀又問。她沒有跟江小姍說過自己是小提琴家,料想消防員也沒時間去聽她的演奏會。
“額……我應該說不知道?”江小姍遲疑地發出疑問。
林菀頭疼,索性也不問了。
而此刻,幾輛道路清障車已經到了,依次将事故車輛拖走。
林珠莉正在跟趕過來的保險公司人員交涉。豪車不好買保險,林珠莉的車只上了交強險。饒是這點就已經讓過來看現場的工作人員愁眉苦臉。
警察不知跟消防員溝通說到什麽,再次找到林珠莉詢問情況。
看到警察拿着手铐站在林珠莉跟前的那一瞬間,林菀腦子嗡的一聲,瞬間睜大眼睛。警察無意間拿在手裏的手铐就像一個催化劑,點燃她心中暗藏的火焰,騰地竄到半空。有一個聲音在她耳邊吶喊——告訴警察!告訴警察她有兩億保險,告訴警察林珠莉害死了丈夫!就算當年警察調查結果是林乃岳自殺又怎樣?總有辦法能讓警察重啓調查。
而另一個聲音也緊接着響起——不能輕舉妄動,一旦打草驚蛇,後面就不好辦了。林乃岳就算是被謀殺,也已經過了追訴期。她要掌握足夠的證據後再舉報林珠莉,這樣才穩妥。
兩個聲音在她腦海裏吵得不可開交。慢慢地,慫恿報警的念頭占了上風。林菀下意識朝警車那邊邁步。
然而她才走出一步,就突然被人緊緊拉住胳膊。
“不是她!不是你母親!”風塵仆仆的徐箴言及時拽住她。
“你說什麽?”林菀在風中回頭,如夢初醒,連聲音都變了。
“你懷疑的事情,她沒做。”徐箴言看着她,停頓半刻,又說,“她沒有任何資金問題,無負債無官司,剛剛才并購了兩家律師事務所。”
他的手太緊,緊到仿佛要将她釘在原地。林菀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胸口不住起伏,心海潮起潮落,“你知道什麽?”
“你的保險。”徐箴言凝視着她的眼眸,毫不猶豫地開口,“我有朋友是你在樂團的同事。現在林珠莉也是我的客戶。”
“那又怎樣?”林菀掙脫他的手,心底莫名有些焦躁與抵觸,突然不耐,“你又對她了解多少?”他是局外人,有什麽立場來勸說?
“她的律所、不動産以及林乃岳基金會——所有資産累加已經超過你的保險數額,她為何要以身試險?她自己也擁有高達五千萬的人身保險,受益人默認為法定繼承人,也就是你。一旦她出事,從法律上說,她的一切都屬于你。”
菀聽他說完,很快便回神,沒有一絲動容,“這只是障眼法。我親眼看到剛剛車禍她左打方向盤——”
“這是唯一正确的做法。”徐箴言打斷她的話,語速極快,但邏輯清晰而冷靜,“但凡跟在卡車後停車,以防發生意外,左打方向盤是最優解。一旦追尾,車就會從左側滑出,否則會直接擠成鐵餅。她沒想害你。”
“額……”在旁觀圍觀的江小姍雖然不明所以,但覺得這兩人的聊天着實古怪,不過他也忍不住就專業知識插嘴,“确實是這樣。跟在載重車後面停車時應該稍微左打方向盤。”
夜風越來越涼。林菀看着徐箴言,又扭頭看了看江小姍,默然片刻,最後暗暗攥緊手指,再次揚起頭,“你不明白,她恨我父親,自然也恨我。”
“做試管非常痛苦。從打排卵針到取卵、受精直至移卵,都是對生理和心理的雙重折磨。更何談二十多年前的技術水平——你在懷疑之前,思考一下她是如何生下你。”徐箴言放輕語氣。
林菀錯愕地看着他,沒有說話。她沒想到徐箴言會提起這一點,也沒料到他竟然知道這一點。
“接觸下來,我認為她是一個過度理智的人,頭腦謹慎,思路冷靜。她不參與任何金融投機,對杠杆也不感興趣。更遑論她是一個律師,對法律一清二楚。向你下手……對她來說杠杆過高,風險過大。”
徐箴言的話,依舊不足以說服林菀。但她沉默着,重新将目光投向警車邊上的林珠莉。
林珠莉也在看她,抱着胳膊,以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神色打量林菀以及與她糾纏不清的年輕英俊男人。
“我有一個問題。”半晌,林菀終于開口。
徐箴言耐心地等待着她詢問,目光很深。
她默了一會兒,重新開口:“你怎麽知道我是試管嬰兒?”她确信自己從來沒有跟徐箴言提過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