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照片

第11章 照片

嚴霖因為封月的一席話,怔怔地愣坐在影音室的沙發上,腦子裏亂糟糟的,甚至鮮有地升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危機感。

鞋子的碼數,她并沒有記住的……

她想起封月臨走之前轉過頭看着她時的那個笑容,竟從中察覺出了一絲釋然的感覺。

女人的第六感清晰地告訴嚴霖,現在的情況可能不太妙,但具體是為什麽不妙,她又想不出個一二三來。

這時,劉媽叫她吃飯的聲音又一次傳來,嚴霖這才整理好思緒下了樓。

劉媽收拾好東西便下班先走了,所以一時間別墅裏便只剩下了用餐的兩人。

嚴霖有一段時間沒見過封月了,這次再見,她卻莫名地覺得封月好像瘦了很多,連臉色也沒有之前那麽好了。

她們家吃飯沒有什麽食不言寝不語的規矩,但因為嚴霖本來就話少,所以兩人在家吃飯時也很少說話。

但今天,不知道嚴霖怎麽了,突然很想多和封月聊聊天,不知道是因為送了不合腳的鞋子心虛還是因為別的什麽。

“那些照片,你收起來了?”嚴霖說的是封月以前布置在家裏的一些照片。那些照片大多是她們兩人高中時拍的。

封月筷子一頓,低下頭吃了一口菜,聲音有些悶,“嗯,擺太多了,就收起來了。”

嚴霖聞言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隔着碗邊摩挲了半天手指,也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但她這番話卻問得封月心裏有些五味雜陳。

上一世,她們的小家裏也随處都擺着她和嚴霖的這些照片,當時擺的時候嚴霖就有些不高興,覺得封月太過張揚,還說要是有誰來了她們家肯定會覺得失禮。

不過那時候的封月性子跳脫,只覺得這是自己的家,自己想怎麽擺就怎麽擺,而且嚴霖當時的态度也并不強烈,所以也就沒有将這些照片撤下去。

但封月沒想到,這輩子她主動将這些她看着會心煩的照片收起來了,嚴霖還特意在飯桌上問了她。

兩人沒什麽可聊的,于是飯桌上又陷入了沉默。

嚴霖覺得現在的氣氛有些問題,但她又想不明白問題出在哪兒,于是只能機械地吃着并不怎麽合胃口的飯。

她吃第一口時就發現了,今天的晚餐并不是封月做的,而是劉媽做的。

算上上輩子的時間,嚴霖差不多有三年多沒再嘗過封月的手藝了。之前因為人沒了,忍忍就過了,現在封月坐在她面前,她便不太吃得下別的東西了。

封月看她動筷的時候很少,甚至夾菜都挑挑揀揀的,沉思片刻問:“你在飛機上吃過了?”

“沒有。”嚴霖搖了搖頭,擡眸望向了封月。

“那你怎麽不吃?”封月差不多猜到她為什麽不太吃了,但她還是故意問,“沒胃口?”

嚴霖頓了頓,點頭,“差不多吧。”說完便放下筷子,看樣子是不打算繼續吃了。

封月眉頭微挑,兩下吃完自己碗裏最後一點飯,也放下筷子,“嗯,我吃好了。”

說完便開始收拾桌子上的碗筷。

嚴霖沒想到封月沒聽出她話裏的意思,想再說什麽也不好開口了,于是只好老老實實地跟在封月身後收拾餐桌。

兩人吃了飯也沒什麽事,封月照例坐在客廳裏準備看會電視消消食吃了藥就上樓洗澡睡覺。

嚴霖本該上樓去處理公司的事情,但此時卻不知怎麽了,安安靜靜坐到了封月旁邊。

電視裏正放着一檔綜藝節目,藝人們在上面各出奇招希望逗笑電視機前的觀衆,但此時電視機前的兩位觀衆連嘴角都不曾勾起來過。

嚴霖看着電視,視線卻莫名其妙飄到了電視櫃上,這還是她第一次覺得她們家的電視櫃上面有一點空。

那裏原本擺着的是一個相框,裏面是她、封月和傅思雪三人的合照。

至于為什麽上面還有傅思雪,因為她和封月的單獨合照少得可憐,唯一一張合照被封月擺在了她們卧室的床頭櫃上。

“你不把照片放回來嗎?”嚴霖的聲音淡淡的,很難在其中聽出有什麽情緒。

嚴霖的聲音來的突然,但封月只是淡淡地搖了搖頭應道:“不了,別人看見不太好。”

嚴霖攥了攥手指,而後又松開,“哦。”

這是她們的家,為什麽要管別人看見好不好。

後來兩人便沒再繼續說話了,只是安安靜靜地看着電視,也不知道兩人看進去了多少。

差不多半小時後,封月看了看手機時間,然後站起身拿出自己的藥,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溫水。

嚴霖本來就對那電視節目不感興趣,此時更是将自己的視線全都黏在了封月身上。

直到她看見封月拿出了一堆的藥瓶,這才想起回國之前魏玉然給她打的那通電話。

封月的藥挺多的,鎮痛的、控制病情的、降低顱內壓的,七七八八擺了一小攤。

封月将藥片按照醫囑一一擺出來,然後一片又一片地用水沖服。

她嗓子眼比較細,所以吃藥對她來說算比較困難,每次吃藥差不多和上刑沒什麽區別。

嚴霖看着她一次又一次地仰頭吞咽,甚至眼角還滲出了些許眼淚,不知怎麽的,她有點心疼起封月來。

封月吃藥沒有避開嚴霖,嚴霖也沒有對她吃藥表現出意外的神情,兩人對這件事都是心知肚明。

封月吃完最後一顆藥,差點難受地幹嘔出聲,這時她身邊突然伸出一只手,手心裏還放着一顆水果味的硬糖。這只手修長又骨節分明,圓頓的指甲卻給這只手平添了一份幼感。

封月愣了兩秒然後才将那顆糖打開包裝塞進嘴裏,含糊不清地道了聲謝,“謝謝。”

嚴霖沒說什麽,只是見她緩過來了,才問道:“你的病,怎麽樣?”

“就那樣吧。”封月有些無所謂地勾唇笑了笑,“魏醫生應該給你講得挺清楚了。”

嚴霖皺起眉,她不知道封月是不是在生氣,但她的本能告訴她,她應該道歉。

“抱歉。”

封月原本準備起身的動作一頓,她像是聽見了什麽不得了的話,就連呼吸都變得有些急促。

嚴霖不知道怎麽回事,只是想要伸手去扶她,但封月卻猛地往後退了一步。就像之前在影音室避開她時那樣。

嚴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封月也知道是自己反應太大了。

但是,這不能怪她。

誰能想到呢?在紀念日那天說出那麽過分的話時沒有道歉的嚴霖,會在今天莫名其妙地對她說抱歉。

真的是,太可笑了。

一直以來奢求嚴霖道歉的她,太可笑了。

封月站直身子,勉強壓下自己心裏反胃的感覺,咽了咽口水,說道:“這有什麽好道歉的,我先上去了。”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上了樓。

嚴霖呆呆地坐在原地,眨了眨眼垂下眼睫,這還是她第一次在封月面前覺得有些無措。

她在剛剛那一刻,甚至在封月身上感覺到了對她深深的厭惡。

也正是這股情緒,讓嚴霖愣在了當場,一時間連句話都說不出來。

封月徑直回到了客房裏,直到她撲倒在床上緩了好一會兒,這才壓下自己心裏那股想要嘔吐的感覺。

嘴裏的水果糖已經徹底化開,一股甜膩的感覺附着在了封月的舌尖上,久久不消。

嚴霖上樓後,站在自己房間前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面對房間裏的封月。如果封月對她還是那種厭惡的感覺的話,她就去書房睡一晚吧。

她想的挺好的,但她們的卧室裏一片漆黑,甚至沒有一點兒該有的人氣。

嚴霖抱着最後一點期望,按開了牆壁上的開關,房間內的燈光亮起,卧室裏整潔幹淨,什麽變化都沒有,甚至連她之前随手放着的行李箱都沒挪動過一點位置。

封月至少一周沒有在卧室裏睡過覺了。

嚴霖腦子裏突然冒出了這個想法,她像是要證明什麽似的推開了浴室的門。平時被擺的滿滿當當的盥洗臺,此時上面只有她的一些護膚品,別的、屬于封月的東西都不見了。

嚴霖轉身離開浴室,又來到衣帽間。

還好,封月的東西還在。

嚴霖坐在床上,看着空蕩蕩的床頭櫃,心裏第一次升起了一種名為茫然的情緒。

她不知道封月為什麽不在卧室睡,也不知道那一瞬間對她釋放出的厭惡是為什麽。她沒有答案。

封月洗了澡,正躺在床上看手機,這時傳來一陣敲門聲。

她望了緊閉的房門兩秒,随後認命地下床去開門。

果不其然,門外站着穿着浴袍的嚴霖。

嚴霖穿着一身浴袍,黑色的卷發被她随意挽成一個丸子墜在腦後,散落下來的發梢還帶着一些水漬。

嚴霖站在門口,顯得有些局促,她看了一眼封月,看不清眼底的情緒,半晌她道:“你……”

封月見她皺着眉,一副不知該如何開口的模樣,心裏默默嘆了口氣,然後故作輕松地說道:“我病了之後晚上睡覺不太老實,我怕打擾你,就搬到客房來睡了。”

嚴霖沒有說話,只是直直地看着她,像是要看穿她到底是不是在說謊。

“你今天坐了一天的飛機,好好休息吧,明天不是還要去公司嗎。”封月垂下了視線,就連聲音也變得有些冷,“晚安。”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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