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友誼

第19章 友誼

玥容心中對這禮物不以為然,面上卻還是作出萬分感激的模樣,珍而重之将平安符佩戴在胸前——還好老康沒給她求黑糊糊的符水,那玩意她可喝不進去!

佟貴妃的眼珠又開始放射死亡光線,涼涼說道:“妹妹當真好福氣。”

難怪昨兒瞧見萬歲爺跟那住持叽哩哇啦商量些什麽,倒像故意避着人似的,敢情偷偷摸摸為安嫔做法事,她也配!

玥容很想來一句“這福氣給你要不要”,不至于吧,只是張符紙而已,您老人家在廟裏還沒看夠?

殊不知在佟貴妃看來,住持送的跟萬歲爺親自求的怎麽能一樣,她難受的是皇帝出趟遠門都惦記着安嫔——甚至算不上出遠門,那玉泉寺就在天子腳下,來去不過半天功夫。

總算她還知道分寸,并未失态,只短促地對皇帝道:“聽聞這幾天安嫔治理後宮很是殺伐決斷,為臣妾分憂不少。”

本想立刻着人告狀的,偏被皇後占了先,說什麽安嫔病中侍奉湯藥,佟貴妃這會子也不好駁了皇後面子。

只能委婉展示玥容的“殘忍”。

玥容含笑道:“嫔妾不過以娘娘為楷模,娘娘如何行事,嫔妾也照貓畫虎罷了,實在當不得您如此誇獎。”

言下之意,她再怎麽手段淩厲濫用私刑,也都是學佟貴妃的——佟貴妃可不是溫厚仁善的好性子,她的厲害,養心殿後頭圍房那些庶妃們大都領教過,否則現今怎會如此老實?初入宮禁,以雷霆手腕立威的确是好法子,至于施恩,往後有的是機會。

好一張利嘴!佟貴妃沒說完的話咽回到肚裏,鳳眸淩厲地眯了眯,“妹妹青出于藍,叫本宮實在欣慰。”

玥容如沐春風地道:“娘娘這樣關懷嫔妾,嫔妾才是感動不已呢。”

玄烨假裝沒嗅到空氣中的火藥味,只搭了梁九功的手,“走吧,扶朕回去。”

佟貴妃急不可耐,“萬歲爺,臣妾叫人炖了甜湯,不知您可願賞光?”

玄烨潦草地揮了揮手,表示還有政務處理,扔給貴妃一個風姿潇灑的背影。

佟貴妃的臉色便耷拉下來,當着許多宮人的面,更覺得沒面子,冷冰冰地道:“天寒地凍,你們也都跪安罷。”

衆人皆不解她火氣從何而來,庵堂裏還沒相處夠,這一回來又黏上了?有這麽難舍難分麽!

玥容倒是有點懂得,太皇太後此行是去祈福的,老康作為随從,必然得謹守着齋戒之分,清心寡欲。可見他沒把貴妃哄好,也難怪表妹欲求不滿了。

玥容體諒地看了眼佟佳氏,卻仿佛深深刺痛對方,佟佳氏板着臉,拂袖回承乾宮去了。

玥容沒在風口裏久站,回去後如常叫膳,又有曉答應秀答應幾個鬼鬼祟祟過來請安,玥容只冷淡地讓張小泉打發走了。

玉墨蹙眉,“真真是賊心不死,還指望攀您高枝呢!”

也不好好想想,娘娘早些不允,若這會子允了,豈非等于跟端嫔敬嫔過不去?在其位謀其事,這種身在曹營心在漢的小主,換了誰都不肯重用的。

玥容懶怠理會,“左不過看着禦駕回銮,以為有機可趁罷了。”

在這宮裏,老康便是榮華地位的風向标,他朝向哪兒,嫔妃們便也跟着轉到哪兒——不過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等她失了勢,照樣會門可羅雀的。

如今老康對她的态度雖無變化,但玥容也須防着有人上眼藥——她越矩處置僖嫔是事實,盡管有太後皇後幫忙背書,但依舊是不合體統的。

玥容想了想,打聽得皇帝午後要來禦書房,便又換了一身清新雅致的着裝,準備扮成紅袖添香的侍女。

這便是離得近的好處了,景陽宮跟禦書房僅一線之隔,什麽動靜都瞞不過她耳目,玥容很懷疑老康當初挑中她也有這條理由,做情報工作的,必得慎之又慎,免得被人察覺才好。

她現在進禦前很是輕車熟路,連梁九功都對她和顏悅色,可見貴妃在玉泉寺沒忙于籠絡他這位禦前總管,光顧着害相思病去了。

玄烨淡淡地喚了一聲,“進來。”

便不再看她,埋頭處理桌上堆積如山的奏折,為了将南書房設為內廷議政之所,朝臣們又是一通争執吵鬧,玄烨着實心累得很。

玥容也沒多話,只娴熟地取出蠶絲手套戴上幫他研墨,甚至還備了袖套。上次吸取教訓後,她配置的裝備十分齊全,若非身份所限,她其實更想換成便宜耐用的棉麻材質,怕老康嫌寒酸,只得罷了。

兩人靜默無聲地工作半晌,又有不速之客光顧:是僖嫔。

玄烨臉上明顯有些不耐煩,他才剛回宮,一個個就像蚊子見了血,迫不及待前來打擾。只是才在寺廟修身養性過,玄烨不願壞了功德,只肅着臉道:“請她來罷。”

僖嫔拎着裙擺輕手輕腳入了簾栊,只屁股那兒的動作有些生硬,可見大腿仍疼着。

玥容笑眯眯地道:“真是湊巧。”

僖嫔吃了一驚,沒料到她也在場,下意識支支吾吾起來。

玥容幫她點明來意,“妹妹不會想找萬歲爺訴苦吧?埋怨我欺負你?”

僖嫔還真想這麽幹,不過那得在跟萬歲爺獨處的前提下,當面上眼藥,她還沒那麽愚蠢。

當下垂着頭虛心道:“怎麽會,姐姐願意教導,是妹妹的榮幸。”

玄烨明知故問,“僖嫔犯了何錯?你把她怎麽了?”

玥容見這人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恨不得将他掐死,是生怕後宮風平浪靜?

她也只能配合到底,于是将那晚的情況娓娓道來,并道:“臣妾可不敢下死手,不過拿僖嫔妹妹紮筏子,省得六宮衆人有樣學樣罷了。”

你還沒下死手呢,那二十板子可是寸寸到肉,一分都沒少。僖嫔心頭哽血,撐得笑臉發酸,“臣妾也是一時糊塗,往後定會改過,只是恰逢年節,各處瑣碎嚼用多出不少,臣妾才脂油蒙了心想出這個主意,原想着暫時挪用過後添上,不成想讓姐姐誤會,實在是臣妾的過錯。”

這話半真半假,她家裏的情況如何,萬歲爺自是了若指掌,僖嫔又愛美,一向大手大腳慣了,光是衣裳妝奁便所費不赀,可她做這些還不是為了邀寵麽?

至于是否挪用,過後又會不會填補虧空,那得見仁見智。

當然她主要目的還不在辯白,而是希望皇帝明白她苦楚,或是撤銷三個月罰俸,或是給她貼補些私人賞賜,好讓她度過難關。

玥容含笑道:“啓祥宮人丁興旺,也難怪消耗大,我的景陽宮就太過冷清了,妹妹若覺支撐不住,不若裁幾個人的好。那些金玉飾物,不妨也換成絹花的,個個插金戴銀滿頭珠翠,怎能不遍地欠賬?”

宮中嫔妃貼身侍婢、掌事太監那都是有數的,當然外頭伺候的不算,全看各人。僖嫔自己愛擺闊,回回出行都是浩浩蕩蕩一大波随從,銀錢如何省儉得下來?

玥容每說一句,皇帝的臉色便冷下去一分,到最後已沒好氣,“帶着你的甜湯滾罷。”

僖嫔幾乎是屁滾尿流逃出禦書房的,哪曉得皇帝非但不同情她的境遇,反倒大發雷霆。

似乎還嫌二十板子挨少了,真是怪哉!

殊不知老康只是以小見大,區區一個赫舍裏氏旁支,都能仗着先皇後的餘蔭耀武揚威、擺出這樣闊綽的排場,那些真正的名門望族又當如何?

國之祿蠹,似僖嫔這樣的蛀蟲,恐怕不知凡幾。

他拉着玥容的手,喟嘆道:“難為你點醒朕。”

玥容覺得隔着一層手套有點怪怪的,但還是笑道:“臣妾懂得什麽呀,不過為自己說話罷了。”

說僖嫔缺錢,她更缺錢呢,僖嫔還能從那些答應常在身上斂財,玥容宮裏卻就只幾個無寵的庶妃,不能幫忙不說,玥容為了顏面倒得時時照拂她們,想想都覺得不劃算。

玄烨聞弦歌而知雅意,“如此,朕讓魏珠私下給你送幾封銀子可好?”

玥容高興壞了,面上卻做出煩惱模樣,“有借有還,臣妾可受不起這利息!”

一面偷偷地去看他。

真是半點虧都不肯吃,玄烨笑道:“放心,是朕非要補貼你銀子,無須記在公賬上。”

玥容方才心安,又怕他忙忘了不認賬,便趁熱打鐵道:“臣妾宮裏的小廚房備了幾樣好菜,不知萬歲爺可有興趣瞧瞧?”

這法子本來和佟貴妃如出一轍,但也得看用的人是誰,玄烨欣然應允,又開了張字條讓魏珠去庫房領銀子——自然,他非但沒要利息,連本金都做好了有去無回的打算。

玥容投桃報李,才剛過申時便緊趕着回宮籌備起來,其實哪有什麽新奇菜色,無非她跟娜仁先前嘗試過的那些,吃個民間野趣罷了。只是食材自然要比外頭的好上許多,尤其烹饪用的水,可是魏珠特意送來的玉泉山上的水,水質甘甜,營養豐富,據說還有延年益壽之效呢,這趟出宮便裝了許多。

玥容親自盛好了粥捧到皇帝跟前,“萬歲您嘗嘗這臘八粥,可好吃了,連煮粥的米和豆子也是臣妾邊念佛邊揀的。”

不管有沒有用,宮裏人就愛圖個吉利。

玄烨道:“你倒是有耐心。”

玥容笑道:“有宣嫔妹妹陪着,臣妾可不覺枯燥,就連這桌上菜色也都是娜仁幫忙揀選試用過的,萬歲爺盡管放心便是。”

反正不是什麽黑暗料理。

玄烨見她話裏行間離不開博爾濟吉特氏,不由得多瞟她兩眼,“你跟宣嫔這段時日走得很近?”

玥容不疑有他,颔首道:“可不是!宣嫔同臣妾都愛熱鬧,一起作伴的時候比旁人多上許多,前陣子因下了大雪,宮道難行,臣妾還請宣嫔留宿呢。”

玄烨道:“你這裏空空蕩蕩,也不愁多間廂房。”

許是他想多了,只是單純盡點地主之誼。

玥容笑盈盈地道:“她可不敢一個人睡,吵着非來我房裏,真真是個磨人的。”

玄烨:“……你不會還準了吧?”

玥容奇怪他問話的方式,“為什麽不?擠着睡還更暖和呢。”

玄烨便未再多說什麽,只板着臉道:“飯菜要涼了,快些用膳。”

一筷子堵上玥容的嘴。

玥容滿腹狐疑,原本不是好好的麽,怎麽感覺老康情緒不太對?直到晚上沐浴就寝時,她才福至心靈地琢磨出關竅,忍不住哈哈大笑。

原來是這個理由,太逗比了!

彼時玄烨尚在奮力耕耘,迥異平常,倒有種兇神惡煞的陣勢。

玥容勾着他脖子,吹氣如蘭地道:“萬歲爺,您不會懷疑臣妾有磨鏡之好罷?”

否則想不到其他解釋——看來老康讀的雜書也不少,這腦洞太大了!她跟娜仁怎可能是那種關系?

玄烨猶自惡狠狠的,“閉上你的嘴,少說兩句罷!”

玥容瞧見他赤紅的耳根,很識趣地将臉側了過去,肩膀卻仍在輕輕晃動。

真是……這個笑話夠她笑到明年的。

玄烨也很無奈呀,他看的書裏的确有寫那種的,兩名女子朝夕相處,晝夜相對,同吃同睡,如同做了夫妻一般,怎麽看都不正常吧?

他這個鋼鐵直男,當然無法理解女孩子純潔的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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