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怎麽了?
3 我怎麽了?
◎與地獄緊緊相連。◎
我不知道自己現在為什麽坐在這架飛機上。看着機窗外刺眼的陽光,我有點後悔了。
如果不是飛機上不只有我一個人,如果不是還有老媽等着我回去照顧,我恨不得飛機立馬墜機掉進太平洋,好洗一洗我腦子裏進的水。
我為什麽要答應他們去北京呢?
【你是何山的兒子?】
【何山有一些遺物在這,如果你想要的話,就來拿吧。】
現在想起來,打電話的那人的語氣說不上好,甚至還有些不耐煩。
【兩天後你要是不來,我就扔了。】
你扔吧,扔到馬裏亞納海溝去吧!我簡直想把手機扔到對面那人臉上。北京那麽遠,我媽還情緒低落呢,你讓我兩天跑過去,什麽人啊這是。
雖然心裏這麽想着,可我還是來了,說到底心裏總有那麽一些不甘。
如果不去的話,這輩子可能都解不開“何山”身上的謎團,他為什麽要抛棄我和老媽,他這十三年去哪了,這些問題都将不會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了。
“去吧,糖漿。機票錢我借你。”楚柳挨着我的肩膀,“阿姨有顧老師照顧,你就說自己出去畢業旅行了。”
就連許嘉雯都說:“不把事情弄清楚了,我怕你死不瞑目。”
所以我現在坐在這架飛機上,被後悔和不甘兩種情緒夾擊得都快成肉夾馍了。而讓我變成肉夾馍的罪魁禍首,用何山的遺物為誘餌把我千裏迢迢勾引到北京來,可能還打算看好戲呢。不行,越腦補越覺得氣人。
直到走出首都機場,我心裏仍窩着一股氣。最近接連幾件事都不順心,我打定主意等到了京華大學,非得和常青會的人好好問清楚來龍去脈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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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去京華大學。”
“啊?什麽大學?”
“京華。”
“你早說嘛。”他方向盤一轉,車子緩緩駛離機場,“同學,去京華看朋友啊?”
朋友?我想起電話裏那個惹人讨厭的聲音,不太情願地嗯了一聲。
“要說你也來得巧,要是早幾天,沒有學生證你還進不去呢。前幾天,京華校園裏戒嚴啊。”師傅啰啰嗦嗦地,卻一下子引起了我的注意。
“戒嚴,有什麽大人物去學校嗎?”
“嘿嘿,是倒好了,聽說是學校裏出了問題。具體我也不知道,去問你朋友嘛,他不就在京華嗎?”
司機師傅話說了一半,惹得我滿腹疑慮。京華作為全國知名的第一學府,每天不知道有多少游客進出,前幾天竟然戒嚴不允許校外人士入內?莫名地,我把這件事和“何山”聯系在了一起,随即自嘲起來。
怎麽可能呢。何山再有能耐,也不過是一個抛棄妻子的沒用男人,他不可能引起這麽大波瀾的。
等車到了京華,我卻差點被司機扣在出租車上。
“喂,楚柳,給我支付寶轉一百!我打車錢不夠……我不認識路,當然只能打車啊。”
聽着電話裏楚柳一聲聲罵我敗家子,我将他轉來的錢又轉給司機。
“這下夠了嗎?”
“夠了。要我說你們窮學生也別打什麽車,坐公交嘛,轉幾次就到了,也就十塊錢。”司機收了車錢,臉色好看些了,還不忘順帶提點我一頓。
我看着他的車屁股噴着氣吭哧吭哧跑遠,真想質問他做什麽馬後炮,我上車的時候怎什麽不早說?
“喂,糖漿,你到了沒?不要因為欠人車錢被拐去挖煤了啊。”
手機裏還傳來楚柳的聲音。
“放心,挖煤也不會找你來贖的,錢我回去還你。”我沒好氣地挂斷他電話。
再擡起頭時,牌匾上金色的四個大字“京華大學”一下子就鑽進了眼眶。
京華大學真的很大,大到要在這裏找一個小小的社團真的很難。再不知道問了多少人後,才有人給我指了路。指路的是一個年輕的女生,應該只比我大一兩歲,我謝過她之後,她卻又叫住了我。
“同學,你不是我們學校的吧,你找常青會的人做什麽?”她神色似乎有些古怪。
“我朋友在那。”
不得已,我只能又搬出了這個“朋友”借口。
“哦。”她看了我臉色,似乎有些顧忌道,“那你有空提醒你朋友朋友,這個社團,能退還是退了吧。”
沒等我問得更清楚一些,她就被朋友喊走了。
五分鐘後,我看着眼前這座上個世紀風格的二層小房,想起那個女生的勸誡,有點躊躇不前。一樓靠外是一排窗,再裏面是陽光透不進的走廊,走廊很深,再往裏看只能看到一片漆黑。門口牌匾上“常青會”三個字已經有些褪色,怎麽看怎麽陰氣逼人。
站在這座莫名有些陰氣森森的建築門口,我忍不住思緒翻飛。
常青會。
京華大學戒嚴。
何山。
莫非這三者還真的有聯系不成?
抛開腦子裏越來越亂的思緒,我擡腳踏進常青會的大門。在鞋底踏上冰涼的大理石地面的一瞬,心裏突然湧上一種預感。
我也許,走上了一條不能回頭的路。
……
“有人嗎?”
走廊裏只能聽見自己的回音,說實話,這有點滲人。
“明明和我約的這個時間,人卻不在?”
我抱怨了幾句,四下張望着周圍的房間。幾乎所有的房間門都鎖着,有的窗戶沒鎖,可以看到裏面堆積得一摞一摞的資料。剩下幾件房間門沒鎖的,卻是空空蕩蕩,地上還有剛搬走的家具的灰塵印子,像是有人急匆匆地離開時沒來得及收拾。
“有沒有人!”
這種時候為了不顯得自己膽小,我選擇盡量把嗓門扯高,如果楚柳在,肯定要說我是虛張聲勢。
我又走了幾步,發現右手邊一間屋子和其他房間不同,這個房間的門把手是新換的,看起來最近還有人來往。我試探着想把手握上去——
“何棠江?”
“誰?!”
突然冒出來的聲音貼着我的後脖子傳過來,吓得我原地一哆嗦。
随即,我聽到一個有些耳熟的,另人讨厭的聲音。
“呵。”
僅僅只有一個字,雖然只有一個字,卻已經足以表達裏面的不屑與輕視!
我轉身,終于看見了這個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家夥。看見真人之後心裏的不爽更加灼灼燃燒,這個态度輕慢的家夥,他,他長得竟然挺帥的!
不能從顏值上藐視對方,讓我稍微失落了那麽一會。
聲音讓人讨厭就算了,語氣臭屁也罷了,這些我都可以大人不記小人過。可他比我高比我帥,看起來還是受女生歡迎的那一類,這就很讓人不爽了。對了,我就叫他“不爽男”好了。
見我不說話,“不爽男”再次開口。
“何棠江?啞巴?”
“是何棠江,不是啞巴,謝謝。”
“哦,我想也是。”
“不爽男”看了我一眼,什麽也沒解釋,就說。
“跟我來。”
他推開了我剛才想推開的那扇門。
出乎人意料的,這間屋子布置得很溫馨,和外面那些荒廢的氣息格格不入。屋子不大,卻被井井有條地分為若幹個區域。書和書架在靠牆正對窗戶的西邊,靠窗的是一組沙發三件套,雖然老舊了,但是保養得很好。這些都是屋內靠裏的布置,最靠近門口的地方則被人特意打造成了健身區。跑步機、啞鈴,還有一些我見都沒見過的健身器材,整齊得堆疊在這裏,旁邊還有一個小門,上面貼着“更衣室”标識,通往另外一個屋。
“哇……”
我有點被驚到了,沒想到這麽小小的一個房間,卻五髒俱全。
然後,我看到了茶幾上的那個紅色的木頭盒子。
“不爽男”捧起那盒子,作勢要遞給我。
“遺物。”他言簡意赅,直接就遞到我手上。
盒子有些重,大概有十幾斤。沉甸甸的,很是有些分量。
不知道為什麽,我有些鼻酸。何山,在我僅有的記憶裏他個子很高,一比八多的男人怎麽也得有一百五十多斤,可如今卻化作十幾斤的塵埃,龜縮在這麽一個小小的盒子裏。
會不會太憋屈些了呢。鬼使神差地,我伸出手掀開盒蓋,摸上那質地粗糙的木頭時,還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你們就不能給他換一個好一點的骨——”
“骨什麽?”
“不爽男”看着我,眼神突然變得戲谑。
“你以為這是骨灰盒?”
看清裏面的東西後,我差點要摔了這鬼盒子,TMD,這要是何山的骨灰盒,我能在他墳前蹦迪!可不是骨灰盒,你幹嘛擺出一副交接骨灰盒的架勢啊!
我拿着盒子裏的唯一的一樣東西,一把破銅鑰匙,幾乎要戳到“不爽男”眼珠上。
“這是什麽玩意,何山呢?”
“何山。”“不爽男”退後幾步讓開一些,“他就在那,有本事你就自己去找。”
在他退開後顯得空曠的視野裏,一團夾雜着呼嘯北風的大雪突然撞進我的視網膜。冷冽的風雪恍如冰刀砸在臉上,刺骨的寒意幾乎順着身體每一道縫鑽進血脈中,吞噬僅有的熱量。
那是一座雪山的海報!僅僅是一張海報,卻讓我剎那間,以為自己匍匐在那白色的龐然大物腳下。
【喬戈裏峰。】
海報上這麽寫着。
【——與地獄緊緊相連。】
“何山就在那,你要去把他接回來嗎?”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登山者們口中的魔鬼。
作者有話說:
慶祝破萬,發個紅包。嗯,字數破萬。
感謝嗯嗯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