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血咒

33 血咒

十烨一把握住白煊的手腕。

【快！】他張嘴無聲說道。

必須盡快封住他的傷口。

白煊眸光一閃，甩出紫符淩空變成碧綠如玉的咒文裹住十烨的手掌，血停住了。十烨的耳朵“嗡”一聲恢複了聽覺。

“你回來了嗎？”白煊握着十烨的手，血色鬼瞳幾乎要刺穿十烨的臉。

十烨颔首，拉着白煊借力起身，仰首四望。

天眼咒的效力已經消失，僅憑淨目只能看到夜空中的雲朵急速翻滾，仿若被一根看不見巨大竹竿攪拌着，發出隆隆的悶雷聲。

畫皮妖們驚呼着湧出關帝廟，面色驚異，四茶抱着草精和夜游神瑟瑟發抖，四周圍了一圈吓得殼發白的三途龜。

“安平鎮地下藏着一張巨大的紅陣，很有可能就形成天劫境的元兇，而陣核——”十烨看了一眼左手，不知道是白煊治愈咒的效果大不如前還是什麽原因，他的血正掙紮着想要沖出來，卻被治愈咒封住不得掙脫。

“什麽陣核？”白煊問。

十烨皺眉，他突然覺得有些不對。

剛剛看到的地下紅陣明顯是道家高手所設，凡是道家陣法必不會脫離《方術式技》的規定，啓動陣核定要十分精密的啓動法咒，十烨雖然算不得道法數一數二的高手，但若有人在他身上的下了法咒絕不可能毫無所覺。

所以，他應該還不是陣核。

但他若不是陣核，為何血咒能與地下紅陣連成一體？

十烨想起了誠虛陣，難道他的血咒只是被藏得更深的陣核所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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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和血咒牽涉最深的就只有——

“不好！星兒！”十烨駭然變色，沖出了關帝廟。

“什麽星兒？哎哎哎你去哪？！四茶看着小游游——等我啊——”白煊的聲音被遠遠甩到了身後，十烨耳邊只能聽到急速的風聲和他擂鼓般的心跳。

星兒難得一見高功德值魂體，再加上自己的血咒持續不斷的靈力淨化，簡直就是最完美的陣核候選。

可是他上次為星兒施展血咒的時候，星兒的身體和魂體上都沒有任何施展過咒的痕跡——難道啓動紅陣陣核并不需要咒文？人界當真有如此恐怖的陣法？是誰畫的？做這個陣法到底是想做什麽？

十烨心亂如麻，腦中仿佛裝了一大壇漿糊，他越跑越快，道袍在夜色中劃過刀樣的淩厲黑痕，黑林在他眼前飛逝閃過，星兒母子茅草屋的輪廓顯現在濃稠的夜色中，窗口透出詭異的紅光，仿佛什麽東西在屋內烈烈燃燒。

十烨足下急點，身如飛燕閃入院中，擡掌狠拍屋門，可掌心還碰到門板，就覺一股恐怖的炙浪撲面而來，将他整個人掀翻了出去。

說時遲那時快，一只手臂憑空攬住十烨的腰，淩空轉了兩圈卸力落地。

十烨胸口氣血翻湧，咽下喉頭血腥，側目看到了白煊青白的臉。

十烨：“多謝。”

“你下次能不能把話說清楚再瞎跑？！不對，你下次能不能別瞎跑？！不對，你能不能——不對，你到底在幹嘛？”白煊噼裏啪啦說了一大串，差點沒一口氣把自己憋死。

十烨愕然：“你看不到嗎——你的眼睛！”

白煊赤紅色的鬼目變成了黑色，看起來和凡人幾乎一模一樣，而現在本該是他的鬼目顏色最濃的時候。

白煊随手抹了一下眼皮，“沒事！”

現在十萬火急，十烨來不及細問，飛出七張玄光破陣符射向大門，“玄光如劍，符光刺火，急急如律令，破！”

符咒撞擊在門板之上，噼裏啪啦激起一串火花，門板應聲而裂，赤紅色的炙氣噴射而出，十烨以袖遮住口鼻，甩出三張玄光護體咒頂住氣流沖進屋子。

“大爺的，這是什麽鬼？！”白煊在大叫。

十烨也驚呆了，這間屋子被實體化的紅色咒文塞得滿滿當當，每個咒文都有碗口大小，一筆一劃皆是以手指粗細的血流形成，赤紅色的筆畫在空中扭動着，仿佛無數條粗壯的紅蚯蚓盤卷成了字，說有多惡心就有多惡心。

這些血咒文——難道是——

“啊嗚啊嗚！”屋裏傳來星兒的叫聲，白煊一骨碌趴在地上，低呼，“星兒在最裏面！”

十烨單膝跪地，透過咒文間隙看到了躲在角落裏的星兒，瞪着一雙大眼睛拼命張開手臂，看姿勢似乎是想護住身後的苗三娘，苗三娘趴在地上，無法分辨死活，星兒的周身亮着淡淡的明光，形成了單薄的護光盾——是四茶的庇佑神光。

“白煊，去救他。”十烨低聲道。

白煊：“啊？

”

十烨豁然起身，一把扯掉了左手的治愈咒。

“你在幹嘛？！”

白煊的怒吼聲中，原本靜止懸停半空的血咒文齊刷刷轉了過來，血紅色的筆畫仿佛生出了眼睛，冷冷瞪着十烨。

十烨扭頭就跑，血咒在他身後發出淩厲的鳴嘯追出，鋪天蓋地朝着十烨罩了下來。

十烨左手撚訣放出玄光護體咒，右手召出七曜劍反身逆迎而上，七曜劍刃橫蕩豎砍，冰藍色的劍光刺入咒文之中，就仿佛刺在什麽軟呼呼的蟲子身上一般，觸感異常惡心，十烨強忍着不适打散了幾枚咒文，可下一秒，咒文又在空中飛速凝結成新的咒文，繼續朝着十烨攻擊。

十烨心中一沉，果然就如他預測的一般，七曜劍的攻擊無用，因為這些惡心的咒文應該就是被他的血咒吸走的血氣形成的，七曜劍認他為主，自然對這些血咒文無可奈何。

根據剛剛的情形推測，四茶設在星兒身上的庇佑神光恐怕就是阻止星兒變成陣核最後一層屏障，而他之前用血咒淨化了星兒神光中的妖氣，幾乎與神光共存，所以用他的血氣攻擊神光效果最好，

換句話說，就是他的血氣被“某種東西”利用催化，變成這種惡心的東西，用來攻破星兒的庇佑神光，這樣就能把星兒變成陣核，啓動安平鎮地下的紅陣。

而“那個東西”應該就是啓動陣核的“關鍵咒”。

屋內傳來一片嘁哩喀喳的響聲，白煊抱着星兒扛着苗三娘沖出來，亮出紫符大喊，“三重結界咒——啓！”

三層半透明的結界罩住了星兒母子，白煊卻沖出結界站到了十烨身邊，“這些到底是什麽東西，七曜劍都不行嗎？！”

“這些是我的血氣。”

“哈？”

十烨沒時間說話了，他手持七曜劍淩空畫出封印咒狠狠壓了過去，血咒文發出嘶嘶的尖叫聲，筆畫分解、扭曲、變形——十烨大喜，血咒文已經無法維持形态，只需要再——突然，就見那些筆畫凝聚起來，融合成一大團惡心的血球滾過來，狠狠撞擊在封印咒上。

十烨噴出一口血，白煊用肩膀頂住了他的肩膀，“這血氣果然是你的，蠻不講理還倔的要死！”

十烨沒時間和白煊貧嘴，他腦中在飛速推演：他現在和這些血咒文戰鬥，就相當于自己和自己打，無論怎麽打都難分勝負——除非——

“你還有多少法力？”十烨問。

“五六十斛吧。”白煊道，“你想幹嘛？”

“看過街頭打群架嗎？”十烨旋身移步至白煊身後，雙手環環住白煊握住了他的手腕，“人多才能贏！”

白煊的表情好像要吐血。

十烨：“放法力！”

“你省着點用啊！”白煊亮出法力紫符，十烨握着白煊的雙手，左手畫符，右手寫咒，符咒淩空刻下光印燒透紫符，白煊的法力和他的符咒融合一處，凝出一個明亮的八卦陣，陣盤随風而長，瞬間就變成了方圓數丈大小，狠狠朝着血球壓了過去。

霎時間，明光飛閃，血氣橫流，八卦陣的陣脈化作光刃切開了血球，血氣在光的灼燒下變成焦臭血霧凝聚上空，忽的凝成水汽稀裏嘩啦落了下來，名副其實的腥風血雨。十烨手腕一轉放出玄光護體咒撐在頭頂，形成了一柄金色的光咒大傘遮住了他和白煊。

血雨砸着玄光咒，嘩嘩作響，落入地面，化為無形的蒸汽。十烨神經緊繃，目光掃射着每一寸地面。他還沒有找到啓動陣核的關鍵咒文，如果這個咒文能催化他的血咒，那麽定是在他施展血咒後才重新書寫設計的，但他之前卻沒有發現任何端倪，說明這個關鍵咒的是寫在非常規的載體上，不是常見的符紙，而是其他的什麽東西，衣服、鞋襪、器具都有可能。

突然，白煊用手掌托住了十烨的左手，十烨一怔。

“快赤字了，先用神光代替治愈咒頂一頂吧。”白煊手掌凝出神光，罩在了他血咒的傷口上，可就在此時，萬分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在白煊神光的包裹下，十烨的血咒傷口以可以目測的速度愈合，明亮的神光在十烨的掌心凝聚，倏然射出一道光線，指向院中央。

十烨和白煊對視一眼，走了過去，

雨停了，血氣消散，夜色中彌散着清淡的血腥氣，那一點光線定定落在地面，暈出一團碗口大小的光團，光團中，竟是一片紙。

“這是什麽紙？居然沒被血雨泡爛？”白煊低呼。

話音未落，紙片中突然飄出一串針尖大小的黑色咒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着星兒沖了過去，十烨大驚失色，召出七曜劍飛身一刺，将咒文擊碎了。

一粒咒文碎渣撞到了星兒外圍的結界上，燒起一塊細小的黑斑。

白煊：“好重的怨氣！”

結界裏的星兒拼命拍打着結界內|壁，白煊忙撤去結界，星兒扯着十烨的袖子往前拖，嘴裏“啊嗚啊嗚”叫個不停。

苗三娘躺在地上，右眼處貼着一小塊殘缺的黃紙符，上面隐約能看到紅色朱砂筆痕，畫的是半只眼睛。十烨小心撕掉紙符，黃紙在觸碰他指尖的一瞬間燒成了灰。

十烨心頭微沉，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這張紙就是人傀“紙臉”的一部分，剛剛苗三娘應該被控制了，只是不知道什麽原因，紙臉又碎了。

“星兒莫怕，”十烨蹲身捏住苗三娘脈門片刻，又掏出一淨化咒碾碎灑在苗三娘的身上，“只是暈過去了，無妨。”

星兒蹲在苗三娘身邊，雙手放在膝蓋上，兩只大眼睛盛滿了眼淚，憋着嘴，小小的身體抖個不停，似乎用盡了全身力氣才能控制自己不哭。

十烨有點頭疼：“……白煊。”

白煊：“別看我，我最怕熊孩子。”

“……”

“叫救兵吧——”白煊突然眼睛一亮，“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四茶！這邊！”

夜色中，四茶猶如一團白雪足不沾地飛奔而來，撲到了星兒懷裏，“星兒你沒事吧？”

星兒哇一聲大哭起來，眼淚鼻涕流了四茶一腦袋，邊哭邊“啊嗚啊嗚”。

四茶伸出毛絨絨的爪子拍着星兒的肩膀：“星兒很棒，星兒保護了娘親，星兒最勇敢！”

“啊嗚啊嗚！”

“星兒是最厲害的寶寶！”

“啊嗚啊嗚！”

趕來的李秋桐和一衆畫皮妖張羅着把苗三娘擡進屋裏，又是燒水又是哄孩子，忙得足不沾地。

白煊松了口氣：“天劫境好像暫時安靜下來了。”

十烨擡頭望着天空，藏在雲海中的雷聲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了，星空璀璨，看起來一片寧靜，反而讓他覺得愈發不安。

十烨撿起地上泡在血水裏的紙片，細細觀察着，這不是寫符用的黃紙，而是普通的宣紙，紙片邊緣很不規則，上面還有幾個殘缺的字。

“這張紙有問題？”白煊問。

十烨：“這上面有啓動陣核的咒文。”

白煊又看了看，“好像是從哪裏撕下來的……”

撕？

十烨突然心頭一跳：“李兄！”

李秋桐飄了過來，“十烨道長有事？”

十烨攤開手掌，“這個你可有印象？”

李秋桐盯了半晌，“……好像是苗三娘賣身契的碎片。”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白煊：他娘的，我就知道肯定是錢家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