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陣破，鬼襲

37 陣破，鬼襲

“你看什麽呢？”白煊抹去額角的汗，“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看你。】

十烨險些将這句話脫口而出，幸虧在最後一刻回神，将這兩個字吞了回去。

這一晃神的功夫，眼前的白煊似乎又恢複了正常，他身上的光就是最簡單的神光，除了比平時亮了些也沒什麽特別，更不可能和月亮相比。

十烨覺得大約是自己死期将近，鬼迷心竅看錯了……

鬼迷心竅……

這個詞不知怎的，竟然讓他有些口幹舌燥，十烨喉結動了一下，轉移話題。“準備的如何？”

白煊：“李秋桐稍後就過來彙合。百姓都轉移到關帝廟了，有四茶和草精守着，加上你的陣法，應該問題不大。”

十烨點頭：“不知能撐多久，我們要速戰速決。”

白煊點了點頭，又仰頭看着天上的七曜劍，明亮的臉龐映着劍光，睫毛在眼睑下遮下了濃密的陰影。突然，他眉峰一動，轉頭看過來，彎眼笑了。

十烨慌亂移開目光。

白煊湊近，紅色的鬼目閃爍不停，“十華道長，你今日總是盯着我瞧，是不是覺得我——”

十烨的呼吸停了，目光不由自主又移到了白煊臉上，看着他雙唇輕動，說……說——出了稀裏嘩啦一長串，“玉樹立風才高八鬥汗牛充棟風華絕代真誠善良哈哈哈哈哈！”

“是。”十烨說。

白煊的笑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被口水嗆到的劇烈幹咳，眼珠子都要咳出來了：“你你你你、咳咳咳，我知道了，你是李秋桐假扮的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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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烨沒說話，只是靜靜看着白煊。

白煊的臉可疑的紅了。

“白煊，我……口齒笨拙，不善與人深交，你是我……第一個朋友。”十烨說的很慢，甚至有些結巴，他真的不擅長說這些，可他怕若是現在不說，就沒機會在活着的時候說出口了。

白煊的表情變了，“喂喂，怎麽突然說這些，聽起來很不吉利啊。”

“雖然我

認為你完全夠不上玉樹臨風，才高八鬥，汗牛充棟，風華絕代。”

“喂！”

“但若是你……”十烨頓了頓，輕輕笑了，“我願意讓你勾魂奪魄，與你共赴黃泉。”

風吹了起來，天空的庇佑陣脈輕輕顫唞着，灑下如金如幻的熒光，落在了白煊的白袍上，絢爛如虹，落在了十烨的枯木逢春簪上，輕吟如歌。

白煊紅瞳中流光閃動，他勾起嘴角，朝着十烨伸出拳頭，“一言既出——”

十烨握拳和他輕輕一碰，“一諾不渝。”

白煊笑出聲，甩臂淩空一抓，掌中便多了一柄黑色的寬刀，看造型正是白日百姓們做的紙紮，此時在白煊手中，已經變成了寒光四射的利刃。

冷徹入骨的寒風卷起了十烨衣袂，他和白煊背靠背，手掌拂過空氣，掌心過處，黃色的符咒閃着明光排成八卦陣型，空中衣袂翻飛聲響，李秋桐和畫皮妖們到了，每個人手中都多出了一大卷竹簡。

陣脈的顫動越來越劇烈，能看到七曜劍劍光四周溢出了不成型的怨晶，庇佑陣表面開始出現斑駁的缺口，一只又一只醜陋的鬼爪探了進來，咯吱咯吱摳着結界，有幾百只，不、上萬只小鬼，密密麻麻遍布在整個庇佑陣上。

白煊吞了吞口水：“兄弟們，今日一戰，不成功則成仁！”

李秋桐：“少說廢話！說點有用的！”

十烨：“幹他丫的！”

白煊一個趔趄，畫皮妖們險些從天上掉下來。

衆人愕然回首，就見咒光照耀着十烨堅毅的眉眼，青色的淨目中猶如漫天繁星閃動。

白煊和畫皮妖笑出了聲。

“幹他丫的！！”

震天怒吼沖天而起，衆人迎風扶搖而上，黑刀、符咒、書簡劃過各色華光，橫掃斬斷鬼爪，霎時間，腥風血雨漫天潑灑，鬼嚎鬼號貫穿天際。

李秋桐一馬當先殺得高興，還有空閑回頭挑釁二人：“白煊大人，十烨道長，可願與小生比一比？”

白煊身綻神光沖了過去：“誰怕誰，十華，咱們上！”

十烨無奈，淩空畫了兩張禦風咒環住腳踝踏風追上。這咒法是最近才研究出來的，效果還不穩定，尤其是速度控制不夠精确，可如今形勢緊急也顧不得這些細節了。

畫皮妖們自有一套攻擊模式，他們手中的書簡就是最恐怖的武器，竹簡飛散射出猶如萬只飛刀，再加上他們飛行速度奇快，一路清掃過去血肉橫飛，片甲不留，毫不驚人。

相比之下白煊和十烨的攻擊力就有些悲劇了，白煊法力清零，借債沒人理，現在只能抄着一把黑刀狂砍，氣勢倒是驚人，效率卻着實不高。十烨就更慘了，七曜劍還在支撐着整個庇佑大陣，沒有稱手的兵器，十烨只能憑着符咒做輔助，時不時放出玄光咒幫胡沖亂砍的白煊抵擋偷襲的鬼爪，偶爾灑出幾張火咒燒得小鬼吱哇亂叫。

李秋桐身如流風卷起血雨，書簡綻放在他身後仿佛巨大的孔雀尾橫貫東西，可即便是這般恐怖的攻擊力在數以萬計的小鬼面前也是杯水車薪。

“三百二十，三百二十五，三百二十七！”李秋桐身後的幾根書簡化為妖光消失了，他懸空停下，看了一眼上方，倒吸一口涼氣。

剛剛清掃的過的地方又有更多的鬼爪鑽了進來，無數尖銳的利爪摳着結界縫隙，一塊一塊掰下了碎片。

“外面到底有多少惡鬼？怎麽感覺怎麽殺都殺不完啊？！”畫皮妖們低呼，他們的妖力正在飛快消耗，最顯着的就是作為武器的書簡正在一根一根消失。

白煊手中黑刀已經殘破不堪，變作一股火焰消失了，他甩了甩手臂，第二把刀出現在了手中。握着刀的手已經微微發抖，可鬼目卻迸出了更亮的光。

“奶奶的，我還不信這個邪了！”

白煊又沖了出去，神光附着在黑刀之上，仿佛他身體的一部分，威力大增，李秋桐他們受到鼓舞，再次沖入戰局。

十烨飛出數十張玄光咒護住衆人，雙掌撚咒成火緊随而上，疾風吹拂着他的臉，風中的腥臭味令人作嘔，是鬼爪的血肉，更是他身上的死臭。

十烨不知道他還能撐多久。

雖然表面看不出來，但十烨心裏能清晰感覺到，七曜劍意維持的陣核內部正在快速崩塌，現在陣核只剩了徒有虛表的外形，僅憑陣殼和陣脈的慣力維持着庇佑陣和陣外陰氣的平衡，只要外面的攻擊再加強一點點，只要陰氣再濃一點點，整個庇佑陣就會毀于一旦。

陣毀，劍亡，他恐怕也——

一只鬼爪攜着腥風倏然而至，十烨大驚，足下禦風踏出九天八風步，反手拍出一串火咒，鬼爪發出惡心的焦臭飛速縮了回去，可下一秒，又有三只鬼爪朝着十烨殺了過來，說時遲那時快，寒光一閃，白煊擋在了十烨面前，手中的黑刀和鬼爪一起斷了。

尖銳的鬼嘯激蕩着庇佑陣結界，黑雲滾滾而來，雲中隆隆的雷音組成了詭異的人聲。

【速速交出怨晶，我黑山可以留你們一魄。】

白煊掌中出現第三把黑刀，昂首道：

“速速下跪求饒，我就發發慈悲再送你去十八獄！”

黑山老妖突然沉默片刻，又突然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我記得你！小無常！】

黑雲中雷電狂閃，一道巨大的影子劃過雲海，十烨只聽心中發出“咔嚓”一聲，噴出了一口血，周身所有符咒化為灰燼。

子時已至，陰氣大盛！

“十烨！”白煊摟住十烨的腰，身如疾風直沖向陣核位置，想要取回七曜劍，可就在此時，七曜劍倏然華光大盛，數枚怨晶脫離劍光中跳出，發出詭異跳動的紅光，溫度猶如地獄岩漿。白煊反身抱住十烨險險避開，雪白的衣袂被燒焦了。

十烨眼前一陣陣發黑，眼睜睜看着漫天陣脈和四十九道陣殼鎖靈咒轟然斷裂，咒光、靈光如磚瓦般崩塌散落，無數小鬼尖叫着躍下地面，好像成千上萬的蟑螂四處狂奔。

李秋桐大吼一聲，書簡一化十，十化百貼着地面掃蕩，可那些小鬼數量太多，根本殺不過來，李秋桐急紅了眼，厲聲大喝：“黃窮，你死哪去了！”

話音未落，地面轟然射出無數利刃尖刀，嗖嗖嗖将小鬼插成了一串串糖葫蘆，零星存活的幾只小鬼想要逃跑，卻被地面伸出的手抓住撕成了碎片。

一杆又一杆的黑色鬼旗從地面鑽出來，接着是黑色的頭盔、铠甲、黑刀，滴血的手，鬼兵們背插戰旗跳出地面，铠甲泛着冷光血光，陰煞逼人。

黃将軍把腦袋往脖子一戳，嘎吱嘎吱扭了兩下，帥氣甩了甩頭上的血水，“你們這些酸儒真是不禁打，就這麽幾只小鬼，瞧把你們吓到，都快尿了吧？”

衆鬼兵一片哄笑。

李秋桐臉都氣白了，突然大喝：“小心！”

第二波惡鬼好像下餃子般落了下來，數量更多，長得也更惡心。

“奶奶個熊，老子今天就讓你們開開眼！”黃将軍身後飄起百柄黑刀，他随手抓起一把朝着惡鬼群殺了過去，巨大的身軀飛速旋轉就仿佛一個巨大絞肉機，絞殺一片，更牛的是，他的頭還能穩穩懸在上方，不用随着身體旋轉，絕無眩暈的可能，甚至還能朝着李秋桐發送嘲諷攻擊。

“砍砍殺殺這種事還是要看我們的，你們這幫弱雞書生趕緊歇着去吧。”

其餘鬼兵雖然沒用黃将軍這麽恐怖的攻擊方式，但畢竟都是身經百戰，又同為鬼族，速度力量皆更勝惡鬼一籌，再加上武器換新，更是如虎添翼，在惡鬼群中猶入無人之境，殺得好不快活。〓

李秋桐等一衆畫皮妖也被激出了血性，淩空殺入戰圈，專挑鬼兵的陣型空缺補位截殺，也不知是和鬼兵們打了幾十年打出了默契，還是大敵當前生出的惺惺相惜之意，一直互看不熟眼的兩隊竟然配合的天衣無縫，竟是将數量的驚人惡鬼殺了個毫無還手之力，名副其實的鬼殍遍野，鬼哭狼嚎。

地面戰況見好，空中情形卻不容樂觀。

怨晶散出一波又一波的詭異光波，七曜劍意仿佛也受到其感染，劍芒頻頻閃動。

空中的黑雲愈發濃重，雷聲閃電頻發，還有一道巨大的黑影藏匿盤桓其中，隐隐能看到泛着黑光的指甲。

十烨知道，那是黑山老妖的鬼爪，正伺機準備搶奪怨晶，只是現在怨晶不穩，不敢輕舉妄動，必須在他之前毀去怨晶，可人界能毀去怨晶的東西只有——

十烨的身體突然一涼，全身皮膚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白光，十烨一驚，猛地看向白煊。

又是神光庇佑，這家夥又想搞什麽？

白煊卻是笑了，“你的劍，我幫你拿回來。”

十烨：“！！”

下一秒，白煊整個人朝着七曜劍飛了上去，怨晶的紅光将他的白衣染成了一片血紅，就仿佛全身浴血一般。

十烨駭然變色，他飛速畫出禦風咒環繞腳踝，卻發現自己被白煊的神光禁锢住了，一動不能動。

白煊距離怨晶越來越近，可他的神光也被怨晶紅光腐蝕的越來越厲害，他高高伸出手臂，幾乎就要碰到七曜劍的劍柄，豈料就在此時，黑山老妖鬼爪如黑色的閃電貫下，淩空一抄将白煊和怨晶同時抓住了。

怨晶紅光轟然炸裂，黑山老妖的慘叫聲貫穿天地，巨大的鬼爪被炸出了一個大洞，如雨的血水混着滾滾的濃煙灑落，十烨身形劇烈一抖，他突然能動了，白煊的庇佑神光消失了！

十烨幾乎是不管不顧沖進的血雨，他的腦中一片轟鳴，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凄厲慘叫，比黑山老妖的叫聲還要尖銳，還要恐怖，他的心在發抖，手在發抖，甚至連腳踝處的禦風咒都在發抖。

雨霧裏一片鮮紅，十烨什麽都看不清，他揉了一遍眼睛，又揉了一遍眼睛，沒有用，他的淨目似乎被什麽東西糊住了，甚至連一個恍惚的影子，一袂白色的衣角都看不到。

他像個瞎子般在雨霧裏胡亂摸索，灼燙的液體落在他的臉上，又流了下去，又燒又疼，可是卻比不上十烨心裏的萬分之一。

他摸不到，他看不到，他找不到白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