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哎呀呀,果真是大當家來了。”

一個約莫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進來,朝兩人一揖。

聽他這口氣,竟是認識周岸,似乎還挺熟。

“劉管事。”周岸這才将懷裏的季浮沉放下,朝他略一颔首。

“他們方才說大當家來了,我還以為是看岔了呢。”劉管事笑道。

這時早有夥計點燃了油燈,屋裏登時亮了起來。這劉管事看清季浮沉的臉後一怔,斟酌着語氣問:“這位小公子長得可真俊,莫不是前些日子才過門的壓寨夫人?”

“嗯,不過他……”

“哎呀,大當家帶着夫人回莊子裏,怎的不提前知會一聲,咱們也好相迎。”這劉管事大概是太興奮了,壓根沒等到周岸把話說完。

“我二人只是順路來看看,即刻便走。”

“天色這麽晚了,大當家和夫人既然來了怎可說走就走,好歹留宿一日,讓我等備了酒菜招待一二。”劉管事說着指揮夥計道:“你快去把廚子叫來,你們兩個帶夫人去前廳,拿大當家最喜歡的那個茶葉,還有瓜果點心,好生伺候着……”

季浮沉到了這會兒人都還是懵的。

他有點沒明白,他們不是來“洗劫”的嗎?

怎麽鬧到現在,這莊子裏的管事倒像是把周岸當成了貴客似的?

“夫人,請。”夥計朝季浮沉行了個禮,做了個請的手勢。

季浮沉下意識看了周岸一眼,見對方點了點頭,便稀裏糊塗地跟着夥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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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當家可是和夫人鬧別扭了?”待季浮沉被人帶走後,劉管事才小心翼翼問道:“方才我進門時,看到夫人似乎是要跳窗?幸好大當家出手及時……”

“鬧什麽別扭?”周岸道:“我沒告訴他我與這莊子的淵源,哄他說是來這裏洗劫,他聽到你們找過來以為要被抓了,這才想引開你們助我脫身。”

“哎呀,夫人對大當家可真是情深義重啊。”劉管事道。

“他其實不是我的夫……”

周岸一句話尚未說完,又被匆匆趕來的廚子打斷了。

“快快快,準備些好酒好菜。”劉管事一邊吩咐廚子一邊問周岸,“大當家,不知夫人吃飯可有忌口?口味偏好如何?”

“他……好吃的他都喜歡。”周岸說。

“好嘞。”一旁的廚子應聲道。

待廚房這邊安排好,劉管事又朝周岸彙報了一番莊子裏的近況,直到周岸聽得有些不耐煩了,他這才住了嘴。

“瞧我這嘴,一見着大當家就沒個把門的了,差點忘了夫人還在前廳候着呢。”

“老劉……關于我當上鳳鳴山大當家一事,你們都聽說了什麽?”周岸問他。

“說大當家替前任風老寨主清理了門戶,砍了窦三的腦袋。”劉管事道。

“沒了?”周岸問。

“沒了……還有就是您和夫人喜結連理的事情了。”劉管事道:“莊子裏特意給大當家備了賀禮,但您吩咐過,說讓咱們不可再往寨子裏送東西,所以這賀禮一直都在莊子裏存着呢,就在您常住的那屋裏,一會兒回去就能見着了。”

周岸:……

所以……外頭這些人只聽說鳳鳴山換了大當家,又聽說大當家娶了壓寨夫人,竟是沒弄清楚這夫人是窦三娶的還是周岸娶的。

“窦三一死,大當家可算是為民除害了,不止是咱們這十裏八鄉不少人都拍手稱快呢!”劉管事又道:“如今大當家又抱得美人歸,娶了這麽俊的一位夫人,當真是雙喜臨門,可喜可賀。”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周岸再澄清,只怕會令季浮沉陷入麻煩。莊子裏的人都很讨厭窦三,若知道這壓寨夫人是窦三的,必不會無動于衷……

念及此,他便打消了解釋的念頭,索性由着劉管事他們去了……

“大當家,您先與夫人說會兒話,我再去安排些事情,即刻便過來。”劉管事将周岸送到了前廳門口,這才欠身離開。

廳裏,季浮沉正品着茶,面前擺滿了各種瓜果點心。

周岸進來時,就見他正捧着個茶盞,看上去茫然又無辜。

“大當家……”

“來的時候忘了告訴你,我與這莊子有點淵源。”周岸輕咳了一聲,故作鎮定地道。

“哦。”季浮沉一撇嘴,看上去有點不太想理人。

他又不是傻子,還能看不出來周岸是忘了說還是故意诓人?

這人分明就是故意哄他玩的,偏他還真情實感地想着替人打掩護呢。

“有一年他們莊子遭了賊,那賊人行事非常不講規矩,偷了錢財還放了火。我正好路過,看到火光就進去看了看,順手救了幾個人……”周岸朝季浮沉解釋道:“可惜當時那東家的獨子被賊人害了,沒能救過來。事後老人家有些糊塗,非說我是他兒子,我見他可憐,便隔三差五過來照應一二。”

“後來呢?”季浮沉忍不住問道。

“後來……我就給他當了幾年的假兒子。”

再後來,老東家過世,便将這處莊子留給了周岸。

“他臨死前我才知道,他其實并不糊塗,一早便知道我這個兒子是假的。”

可日子久了,假兒子也成了真兒子。

季浮沉看向周岸,暗道原書裏怎麽沒有這段背景介紹?

沒想到這人明裏是鳳鳴寨的大當家,背後竟還有這樣一層身份。

不多時,酒菜便陸續被端了上來。

劉管家十分殷勤,親自幫兩人斟了酒。

周岸對這莊子裏的人素來寬容,耐心都比平日裏多了不少。

“夫人有所不知,咱們這地方不太平,這些年下來附近的莊子少有沒被洗劫過的。幸好有大當家護持,不僅保住了咱們莊子,連帶着附近不少人家都安心了不少。”

如今這莊子裏的一切都是劉管事在幫着打理,周岸只是偶爾過來看一眼。

但看得出來,這劉管事雖然從前是跟着老東家的,但對周岸也格外忠心。

“咱們大當家雖說是在鳳鳴寨落了草,但行事作風一直有當年的風寨主遺風,從不欺壓良善,從不濫殺無辜。”劉管事又道:“咱們這附近的富戶,從前也有不少愛盤剝莊戶人的,後來被大當家地收拾了一番,如今各個都服服帖帖,沒有哪個敢再胡來的。”

“我記得是去年吧,有一夥流寇在咱們這裏作亂,害了不少人,官府都沒拿住他們。後來還是大當家出手,一刀就砍掉了三個流寇的腦袋,吓得那些喽啰紛紛跪地磕頭……”

“咳!”周岸實在聽不下去了,及時打斷了劉管事。

再讓對方添油加醋地吹下去,他就要原地化龍上天了。

“啊呀,瞧我這嘴。”劉管事笑道:“大當家,夫人你們慢用。房間我已經讓人整理好了,浴房裏也讓人燒好了熱水,待兩位用過飯後,便去沐浴歇息吧。”

他說罷便走了。

季浮沉看着他的背影,總覺得這人方才說的話有些怪怪的。

直到吃過飯和周岸進了同一間房,他才明白劉管家說那句“沐浴歇息”時的表情是什麽意思。

“我們要睡一間?”季浮沉問周岸。

“你要是介意,我讓他們再收拾一間出來吧。”

“算了……”季浮沉道:“都半夜了,他們肯定都睡了。”

總不好因為他們,讓人家從被窩裏再爬出來收拾屋子吧?

那劉管事倒是細心,雖然只準備了一間房,但是換洗的裏衣卻備得很齊全。

季浮沉先去浴房沖了個澡,回來後便抱着被子去了外間的矮榻上。

那矮榻尺寸略有些窄,不過在他沐浴的時候,周岸已經搬了椅子過來手動加寬了不少。

季浮沉躺到矮榻上,心道這大當家雖然愛哄人,倒也貼心。

其實他約莫能猜到周岸為什麽不朝自己坦白。

一個鳳鳴寨的大當家,若是讓人知道還有這樣一處私産,确實有點奇怪。

再說了,他和周岸的交情也沒到那個份兒上,對方有事情瞞着他很正常。

這麽一想,季浮沉心裏的氣就消了大半。

他這人心事本就不重,躺下後很快就有了睡意。

周岸從浴房回來時,就看到了矮榻上睡得正香的季浮沉。

他無奈一笑,心道自己又是搬椅子又是鋪床忙活了這麽久,是為了給自己睡,這少年倒是實在,把他的窩搶了。

周岸一個習武之人,哪好意思自己睡床,讓季浮沉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睡在矮榻上?于是他想都沒想,俯身就想将人挪到床上。

少年的呼吸聲很均勻,顯然已經睡熟了。

可就在周岸的手臂攬住他的肩膀時,他卻突然睜開了眼睛。

兩人四目相對,季浮沉朦胧的睡眼中滿是震驚。

“大當家,你在幹什麽?”季浮沉問他。

周岸大概也沒想到季浮沉這麽容易醒,一時也有些無措。

而且兩人如今這動作特別奇怪,周岸一手攬着少年的肩膀,明明是一個俯身要抱起的動作,可定格以後看上去,就像是周岸打算偷親季浮沉。

“我……”周岸心念急轉,很快穩住了情緒,開口道:“我聽到你在說夢話,特意湊過來聽聽你在說什麽。”

季浮沉一臉狐疑地看着他,問道:“真的嗎?我說了什麽?”

“你……好像叫了我的名字。”周岸理直氣壯地道:“我還想問問你到底做了什麽夢呢,怎麽會一直叫我的名字?”

季浮沉皺着眉頭想了想,“好像夢到有狗在追我。”

周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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