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四八
第48章 四八
杜桑的腦海中, 不知道為什麽忽然閃過了兩個片段。
第一個是她剛和盛昭結婚,他靠坐在床上,語調慵懶地和楊助理的通話, 話題中心,圍着着某位“林小姐”。
第二個是剛才在臺上演戲, 劇本是怎麽寫的來着?
一對表面恩愛, 實則虛假的夫妻。
妻子剛剛意識到自己的喜歡, 忽然發現自己不過是丈夫白月光的替身。
“……”
為什麽她有種,異曲同工之妙的錯覺?
杜桑張了張嘴,喉嚨就像被什麽東西掐住了,竟發不出一個完整的字眼。
“你好?”林小姐冷淡地催促了一下, “我的手臂還伸着。”
“……哦,抱歉。”杜桑回過神來,握着她的手,回答了她的問題,“盛昭不在, 他已經走了。”
雖然她一會兒就會和他見面。
但她沒有告訴林小姐自己要去停車場的打算。
杜桑抿了抿唇, 将手掌抽了出來,朝她禮貌地笑笑後, 與她擦肩離開。
留下林小姐一個人站着原地, 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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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出門迷路了?”
杜桑坐上後座,盛昭将目光從手機屏幕上擡起來,好笑地看着他。
“沒呢。”杜桑還沒看習慣他的短發寸頭,感覺和他說話的感覺都變了,“路上……遇到一個人, 多說了兩句。”
車輛向前行駛。
盛昭沒怎麽在意,将她的手抓過來, 指骨與她糾纏在一起,熟練地把玩。
杜桑透過玻璃,看着他的側顏,咬了一下嘴內側的軟肉。
好半晌,她開口問:“你今天為什麽剪頭發了?”
盛昭擡眸:“你們今天每個人,怎麽都問我這個問題。”
“因為你從來沒有弄過這個樣子。”
“那我試試,不行?”
她抿了下唇,轉過頭去看他。
猶豫了好一會兒,試探地問:“難不成是因為我之前喜歡的那三個偶像老師?”
盛昭單臂撐在後腦勺,能感受到寸短發的紮手感。
“你覺得我需要和這三個比較?”盛昭不置可否,從她緊逼的視線中挪開目光,看向車窗外,執拗而冷漠,“我為什麽要和他們比較。”
杜桑沉默下來。
想着也對。
他有什麽可比的,演員為了一個角色什麽事兒都能做,一個平頭有什麽稀奇的,顯得她自己很沒有見過世面。
“是這樣……”她頓了一下,溫溫和和地開口,“那你剪得比他們好看,你是最好看的。”
盛昭的眉頭皺了一下。
她眉眼依舊和從前一樣,帶着柔和的氣質,但不知道為什麽,盛昭覺得這次的誇贊有哪裏不太一樣了。
“不開心?”他及時地問道。
杜桑掩蓋了不開心的原因,只說:“可能是因為綜藝散場了,有點兒傷感。”
“哦。”他緩慢地勾勒着她的掌心紋路,淡聲道,“那需要克服一下,以後習慣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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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到家的時間已經過了淩晨,洗漱完畢後,盛昭從杜桑身後攬着她的腰,手掌緩緩向上面滑動。
杜桑的心髒随着他發癢,難以忍受的時候,喊了聲:“三少爺。”
盛昭:“怎麽?”
她不想問的。
真的。
從一開始她就覺得,與她無關。
這個人為什麽需要結婚,為什麽要和她結婚,喜歡不喜歡她,之前喜歡誰,都與她無關。
她只需要關心,她能不能忍受這個人,她在結婚生活中快不快樂,以及有沒有達到幫助她的目的。
這樣就夠了。
什麽時候兩人開始相互滲透的?
追根溯源,連她自己也找不到一個合理的交點。
等她反應過來後,才恍然想起,她和這個人親密躺在一張床上,她關心這個人的喜怒,容忍他的行為。她想知道他童年發生的故事,為他在公衆場合發火打架。
她會因為一個舉動心跳加快,會不由自主想為他做好吃的,想分別的時間短一點,想每天都看見他。
然後此刻——
在今天看見這位林小姐的時候,她居然對一個第一次見面的人,産生了抵觸的心态。
這種事情在以前幾乎從沒有過……
“雙截棍打在身體上的時候疼不疼?”盛昭覆蓋在柔軟山丘和堅硬骨骼之間,“看你對自己真是一點都不手軟啊。”
“不疼。”杜桑小聲說,“習慣了。”
“給我看看?”呼吸壓在耳廓,仿佛能吹進她的心裏,杜桑瑟縮了一下,又覺得癢了。
“真不疼。”她直接抓住了他的手。
“……”
盛昭沒動了,或者說,沒有強求。
她今天情緒不佳,他便沒有繼續逗弄。
隔了一會兒。
她又睜開了眼,虛着嗓音開口:“我想問你個問題。”
“嗯?”
“8月8日是什麽特別的日子嗎?我看你在日歷上,特意圈了出來。”
盛昭沒出聲,緩慢地睜開了眼。
他看着她的後腦勺:“為什麽忽然想問這個問題?”
“就是忽然想到啦。”她說。
盛昭沉默了片刻,杜桑不由自主揪住了被角,心髒一點點被提了起來。
然後聽見他說:“一個好日子。”
他頓了頓,補充道:“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
“……哦。”
他明明知道,她問的不是這個意思。
但依舊沒有選擇告訴她。
杜桑将雙眼閉上,眼睫壓在了枕頭上,無聲無息。
……
時間逼近一天天向年底,天氣越來越冷,城市中卻遲遲沒有下雪的趨勢。
杜桑的工作越來越多,盛昭卻将很多事情推了,大概越是靠近喜慶的日子,他整個人越恹恹無神。
這天盛昭醒來後,發現桌上沒有任何早餐。
他不甚開心地啧了聲,去廚房倒了杯溫熱的水後,才慢悠悠踱步去了書房。
從書櫃裏抽出一本《傷寒雜病論》,正準備坐在沙發上,餘光中看見了日歷上的日期。
他站定了一會兒,楊助理來了電話。
盛昭接了起來:“什麽事?”
“老板,最近這段日子,林小姐頻繁想通過我找您。”楊助試着推了好幾次,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一般不會來打擾盛昭,“她實在是想要見您一面,您是見還是不見?”
“不見。”盛昭翻開書頁,沒有一點兒興趣。
如果楊助只是準備詢問這一件事,那盛昭已經準備挂斷電話。
但楊助猶豫了一下,還說描述了場景:“她表明了來意,說她是為了您回國的,現在您要為當初的行為負責。”
盛昭的動作一頓,語氣帶了些許荒唐:“我負責?”
楊助沒說話。
盛昭冷嗤:“我和她連一面也沒見過。”
楊助:“她說您喜歡她。”
盛昭:“……”
楊助:“她現在需要您的幫助。”
聽到這句話,盛昭忽然想到,他先前讓楊助把林落丢進盛世集團這件事。最近的生活樂不思蜀,導致他将這個曾經的小角色,給忘了。
盛昭饒有興致地提了音量:“難不成,我們林小姐和盛明私生父女關系,已經被盛明他夫人知道了?”
“是的。”楊助說,“林小姐在盛世入職第一個月,就被盛明知道了她的身份,明裏暗裏對她非常照顧。這件事容易誤解,在公司裏被傳開後,紙包不住火,盛明他夫人很快就知道了。”
“他夫人原本就重男輕女,氣得去盛世哭鬧一場,現在的林小姐日子很難過。”
所以才來尋求盛昭的幫助。
如今盛世集團內流言紛飛,盛明臉上沒了面子,人心大減。加之盛世本就不如以前,又欠了盛昭不少錢,盛明更覺得維持盛家非常吃力。
盛昭看着書,呵笑了一聲。
原本,這位林小姐是盛昭選擇的,最為合适的結婚對象。
盛昭未來要和誰一起生活,結婚或者錢財,他都不在意。
他只知道這位林小姐,是讓盛家支離破碎的一個節點。
試想一下,當盛明發現自己曾經白月光的女兒是自己的私生女,而這位私生女,居然已經和他極為厭惡的三弟結婚了?
那感覺不要太過于美妙。
盛昭當時計劃了很久,讓楊助偶爾送送禮,讓楊助偶爾代替他說明來意,又讓楊助滿足她一切需求,只需要她答應,在8月8日結婚。
精心準備的計劃,眼看着一步步朝順利的方向前進,眼看她已經答應,卻需要結婚前一天,楊助打個電話告訴他:“抱歉老板,林小姐拿着你的錢跑了,8月8日,恐怕……”
事到臨頭,計劃忽然中斷的憤怒情緒,盛昭到現在還一清二楚。
那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發了火。
也就是那天,杜桑推開他的家門,像一只鼓起勇氣、又強忍驚慌失措的鹿,打破了意外的枷鎖。
“老板?”楊助叫了盛昭一聲,将他從回憶中拉了出來。
“不見。”
盛昭向來對她的事情一點兒興趣都沒有,畢竟從前送禮這類事情全部——都是交給的楊助理來完成的。
“交給你去處理。”
“……”
正準備挂斷,楊助又出聲了:“老板。”
“還有什麽事?”盛昭些許不耐煩。
“林小姐給我發了個圖片,就在剛剛。”
“所以?”
楊助将大圖點開,雙目一怔,聲音頓時就變得非常嚴肅:“她發的消息是:既然您不想幫她,那她就只能重新找個捷徑了……”
楊助:“……她好像去找了夫人。”
盛昭動作一頓,坐直了身體,膝蓋上的書籍一時不察,從腿上滑落在地面。
“啪嗒”一聲,在清冷的室內異常響亮。
盛昭冷了瞳孔,在燈光下蒙上淡淡一層霧氣,嘴角卻勾起若有似無的笑。
“這個女人,确實擅長,精準地找到我的雷點。”
他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地址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