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遺言

遺言

林高遠咳嗦了一聲，嘴裏全是血沫子。他躺在地上看了看即使趕到的小輝等人，古悖死了，娜雅也死了，如果小輝晚來一步自己也死了。

周圍的起義軍見到了領袖，才從剛才的瘋狂中清醒過來。他們神色激動的看着小輝，仿佛在等待小輝的表揚和誇獎。

可是小輝就像丢了魂一樣，看着娜雅的屍體發呆。小輝一直呆呆的看了十幾秒，他的屬下才察覺到不對勁。他們剛要去詢問小輝怎麽了，小輝突然哀嚎了起來，像是受了傷的孤狼，哭的衆人心中一顫。

周圍的起義軍這才完全清醒過來，他們有些訝異，自己剛才都幹了些什麽？怎麽會像是中了邪一樣想要殺人呢？

小輝跌跌撞撞的爬到娜雅的屍體旁，終于失聲痛哭，這個哭聲是那麽的犀利，把他的傷心原原本本的傳達給了周圍的每個人。哭了一會兒，小輝才突然起身去揪住林高遠的衣領：“林高遠！你為什麽要帶她離開白塔！為什麽要讓他涉險？”

林高遠又咳出了一口血，噴在了小輝的胸口處：“小輝，你能攔得住一顆自由的心麽？”

小輝一臉的痛苦，把林高遠放開，去抱着娜雅哭起來。

林高遠掙紮着都到小輝身邊：“娜雅給你留下了她一生的心血……”林高遠實在沒力氣站住，只能坐到地上繼續說：“你還記得我們在環球旅行時，娜雅給我們看過的那種吸收輻射的草麽？她的願望是把做哪些草種滿大地，讓高強度的輻射不會在威脅到我們的生命。”

“小輝，雙塔星原先是綠色的，很漂亮，我們雙塔星人把他變成了荒漠，自然要由我們再把他變回來。娜雅就有那樣偉大的願望，當她在得知自己要成為貢品，無法去實施這個願望的時候，她把一切都托付給了你！其他人誰都不行，我不行，古悖不行，斐然不行，只有你，因為你是被娜雅選中的人！”

小輝擡眼看了林高遠一眼，林高遠仿佛又看到了那個背着長棍，腰系漁網，在荒漠中孤獨狩獵的小輝，那個眼中全是向往的小輝！

林高遠突然笑了笑：“小輝，暴動該結束了，娜雅的死讓你很傷心，平民中的妻離子散也跟你是一樣的痛心，是時候結束這場瘋狂了！”說完話林高遠躺倒地上呼呼的喘氣，他感覺自己的右臂肯定已經斷了，眼睛上的傷雖然看不見，不過左眼應該已經瞎了。最嚴重的還是他的腹腔，林高遠可以肯定自己已經內出血。

小輝抱着娜雅的屍體呆了一會兒，便下令停止暴動，恢複生産，從此不再有貴族和平民的區別，也不再有領袖了。起義軍立即三五成群，分別朝各個居民區下達小輝的命令。

小輝就近埋葬了娜雅和古悖等人，然後他讓衛兵做了個擔架，擡着林高遠返回白塔。娜雅已經死了，可是林高遠還活着，小輝已經清醒過來，他要趕緊把林高遠帶回去救活他。

林高遠有過內出血的經歷，在地球上，這到已經不是能要人命的傷，以雙塔星的醫療條件，救活林高遠應該也沒問題。可是現在他們身處在大漠深處，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實在沒有救治林高遠的條件。

林高遠剛開始的時候，還能感受到胸腹之間火辣辣的疼，後來就什麽也感覺不到了，胸腹之間一片麻木。此時拉布拉多的聲音在林高遠的耳邊響起：“觀測到你已經瀕臨死亡，需不需要我的救援？你不用說話，在大腦中構思出你想說的話就好。”

林高遠便心說：不必了，如果我繼續活下去，就會真的影響雙塔星文明的進程，這是美麗的文明，我不想去破壞他的美麗。

拉布拉多又說：“收到，馬上解凍你的身體，等你是去意識的時候，就把你拉回來！”

林高遠感覺到了自己的生命正在流失，他沙啞着嗓子說：“叫小輝過來，我有話要對他說！”擡擔架的衛兵喊了前面的小輝一聲。小輝趕緊過來：“怎麽樣了？有沒有感覺好受一點。”

林高遠艱難的笑了笑：“是好受了一點，因為我要死了，死神不會太殘忍，他不會讓我帶着痛苦離開的。”

小輝：“別瞎說！你不會有事的！”

林高遠笑着說：“我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小輝，我無法向你姐姐告別，是我最大的遺憾。小輝，現在你已經是雙塔的領導者，你不要再像之前那麽意氣用事了。小輝，恭喜你，又找回了自己的初衷，雖然付出了血的代價，但還是值得的。”

“小輝，宇宙很大，要把自己的眼光放得遠一點。小輝，要勇敢的邁出第一步，即便第一步非常的艱難。小輝，如果前方遇到什麽困難，就想想娜雅的偉大願望，我們永遠是你思想上的堅強後盾。小輝，我的朋友，小輝……”林高遠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己的肺已經無法呼吸了，他呼出了身體中最後的一絲廢氣，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當林高遠再次睜開眼的時候，他看到了無邊的星海，突然他想起了來雙塔星的時候的情景。當時的背景也是無邊的星海，他把封閉者看做是一個很輕松的工作，可是現在他才明白了這個工作的沉重。

臉上突然有點涼涼的感覺，林高遠用手抹了一把才知道，自己是流淚了。他剛才不只是在向小輝告別，也是在向斐然、小特、老楊、雪山阿姨……向整個雙塔星告別。林高遠感受到封閉者應該負擔的沉重之後，同時感受到了封閉者的責任。

這是一種經歷過一些事後，才會有的責任感，就想十八歲的少年，在經歷了十年的磨練後，才有了二十八歲的成熟心境一樣。而在十八歲的時候，永遠無法想象二十八歲的人的壓力和責任感。

林高遠抹了把臉才對拉布拉多說：“你說得對，每個文明都是值得被尊重的。”

拉布拉多問：“現在你可以對雙塔星文明作出結論了麽？”

林高遠點點頭：“可以了。”

拉布拉多說：“我們以下的對話會被錄制，竟會是未來考核你能否勝任封閉者的資料，請認真表達，如果需要思考，我可以暫停錄制。”

林高遠笑了笑：“要一直面對你這樣死板的搭檔，是封閉者工作中最沒有意思的事。這句話就不要錄制了，對雙塔星的總結要從哪裏開始？”

拉布拉多說了句：“開始錄制。”然後接着問：“你覺得應該封閉雙塔星文明麽？”

林高遠想也沒想：“不應該封閉！”

拉布拉多接着說：“請說出緣由。”

林高遠頓了一兩秒鐘才說：“緣由很簡單，這是向上的文明，他的本性是以善為基礎的，并不會對其他文明造成危害，更不會危害到整個宇宙的安全。”

拉布拉多又問：“可是他們發生沖突，發生了暴動，很顯然他們是有暴力傾向的，而且據我的觀察，他們人性中的惡越來越明顯，這一點你要作何解釋？”

林高遠回答說：“我的觀點與你不同，我看到的是他們在成長！”

拉布拉多頓了頓才說：“請說的具體一點。”

林高遠解釋說：“我認為要評判一個文明，要從全面去評判，不應該只看他們暴力的一面，你說對麽？”

拉布拉多回答：“是的，同意你的觀點。”

林高遠接着說：“在我看來他們的沖突和暴力，只是一個成長的過程而已。文明的成長不止要看他的科技，還要看他的人文和思想。打個比方來說，一個全民胸無大志的高科技文明，必定不如一個充滿探索精神的低科技的文明。原因很簡單，對于擁有探索精神的人而言，科技永無止境，而對于滿足現狀的人來說，他們的科技已經是最高科技，早晚會被有探索精神的人趕超。”

“我不光看到了雙塔星人的暴力面，我同時還看到了他們的互幫互助，他們執政者的精神。小輝那種對前方向往的眼神，娜雅那種對前往充滿好奇的眼神，斐然對前方抱有堅定不移信心的眼神！他們的前方必定會是一片光明，我從他們的眼神中就能看得到。至于他們的暴動和沖突，我認為一個文明在本質上有所提高的表現，全新的思想必定是與古舊的思想有摩擦的，這是一個進步的象征。”

拉布拉多又說：“你是你被古艾打死了，之前你剛剛救過他的命，這一點也不影響你對雙塔星文明的看法麽？”

林高遠想了沒想：“不影響，古艾已經被周邊的環境逼瘋了，他做出的任何事都似乎是一種瘋狂的表現，或者說是自保的表現。”

拉布拉多接着說：“好，結論和論點收集完畢，最後問你一遍，你确定不封閉雙塔星文明麽？”

林高遠一愣：“你堅持要封閉雙塔星文明？”

拉布拉多說：“不，我只是做最後的确認而已，并沒有其他的意思。況且決定是否封閉的權利在你手中，我無權幹涉。”

林高遠點點頭：“好，我确定不封閉雙塔星文明！”

拉布拉多又問：“需要對他們的文明進行幫助麽？他們大部分人都生活着溫飽線上，并且沒有能力戰勝全球的高輻射災害，符合可以提供幫助的标準。”

林高遠笑了笑：“在太空中不是有一艘雙塔星的飛船麽？觀察一下他們的幫扶，就知道幫他們只是在害他們産生新的暴動。不用幫，雙塔星人很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