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落陽和餘蘇奈回到宿舍的時候，已經十點過了。韋然和林初夏還沒有回來，但應該也快了。
“呼——”餘蘇奈松了口氣，“還好還好。陽陽——你先去洗澡吧，早點休息。最近你不是要答辯嘛，加油！”她右手握拳在身前豎了豎。
“那你呢？”落陽知道她有心讓自己先收拾好去床上待着，免得等另外兩人回來……
餘蘇奈在空中比劃了一下，“我修會兒圖。”
“好。”落陽點點頭，拿了浴巾和睡衣進了浴室。
餘蘇奈坐到自己的書桌前，把前一天沒來得及保存在電腦的照片導入進去。
熱水打在皮膚上有種滾燙感，這是落陽喜歡的溫度。她也很喜歡這種被熱意沖刷、包裹的感覺，但是噴濺的水聲屏蔽着聽覺，毫無節奏感的聲響封住耳朵，隔出一個世界，容易将落陽帶入另一個夢魇。
一樣的雨水滴落在水泥地上的聲音，淅淅瀝瀝。每一個下雨天都會将每一個房間隔成一個小小的世界，與外面的世界毫無連接。落陽很喜歡這種下着雨的天氣，結束有一天的高考複習回家之後，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獨特的封閉感能讓她感覺到很安全。
可某一天，某一個下雨的夜晚，她在曾經給了她無數安全感的世界裏，差點被惡心的惡意割裂。持着兇器的那個人是她剛見過的親生父親。
然後，她像是心口被嵌入了一把無鋒的刀子，外表看上去還是她，可每次呼吸都伴随着磨人的鈍痛——她弱化了自己的感官，不然就太痛了。
背脊上的涼意讓落陽回了神，不知不覺間她已經坐在了地上，後背靠着無法被流水溫暖的冰涼的瓷磚，頭抵在曲起的膝蓋上。
這幾乎是這幾年落陽洗澡的時候必定出現的情況，她知道很不正常，她無從避免，也不想避免。
快速地沖掉身上的泡沫，落陽擦幹身上的水，穿好衣服出了浴室。“我好了。”落陽知會餘蘇奈一聲，無心多說什麽就去了自己的床上。
落陽躺在床上，思考了一下，還是決定戴上耳機，定時了30分鐘的歌曲。然後她閉上眼睛，打開了心裏那本計劃本，把前一天為今天計劃的任務都打上了勾，再翻開新的一頁寫上了明天的計劃：
1.買一本新的筆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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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整理高三物理教案；PS.下周六開始線上家教，學生基礎良好，需要難度提高；
3.做答辯準備：演講稿，PPT；PS.去圖書館頂樓，帶一把遮陽傘。
落陽在自己心裏的計劃本裏做好了自己第二天的計劃，音樂剛好停下。隔着耳機，她隐隐約約聽見餘蘇奈從浴室裏出來的聲響，又一陣窸窸窣窣。落陽睜開眼看到的是一片昏暗，宿舍的大燈已經被悄悄關掉了，她掀起床簾的一角，果然看見了對床的窗簾透出夜燈橘黃的燈光，還有電腦屏幕散出的冷白的光。
“你還是把燈換成白光吧，不然影響你修圖效果。”落陽放下床簾，等餘蘇奈出來的時候好心提醒一句又囑咐一句，“不會影響到我。”
“哦哦，好。”餘蘇奈對着床簾掀開的小洞比了一個OK的手勢，等落陽把床簾拉好收回視線後再放輕手腳上了床。
隔着兩層不薄的布了，光亮也成一團模糊不清的白影，只是晃一眼就讓人生出困倦。不巧的是，落陽剛閉上眼，宿舍的門就開了。韋然和林初夏說着笑，開了門。
“诶，怎麽就關燈了呀。”林初夏“啪”地一聲打開了燈。
隔着床簾和一層眼皮，那燈光也算不了什麽，只是那些好不遮掩的笑鬧聲鑽進耳朵裏，令人無法入眠。
“今晚小團的團綜更新了！要不要一起看！”
“好啊！！！前兩天我看了預告，哥哥們真的是絕了！”
“對！生活裏也真的是好可愛！沒想到大總攻平時會那麽奶，那麽會撒嬌！”
好吵。落陽這個想法剛剛出現，就像是被人窺探了似的，剛剛還很激動的聲音被有意地收斂。但是對于落陽來說，入耳如刺。被熱水沖刷過的傷口，及時是一陣輕風略過都會覺得無法忍受。
但是落陽忍耐着，只是戴上了耳機，播放起了安眠曲。所以她沒有聽見林初夏輕聲說：“她睡了，我們明天再一起看吧。今天也不早了，我們先休息。”
在意識無目的的漫游裏，一切終歸于混沌與黑暗。
也許出去住會好一點……落陽沒能再多想就陷入了沉睡。
早上六點五十九分。
落陽猛地睜開眼，一下子側過身去抓起手機。就在她抓起手機的下一秒，手機的屏幕亮了起來，是她定的早上七點鐘的鬧鐘。手指一滑，落陽在鈴聲響起第一聲的時候就立刻關掉了鬧鈴。
睡夢中的室友呢喃了兩聲，落陽輕手輕腳地下了床，帶上陽臺的門開始洗漱。
南城的天亮得早，早晨七點的陽光剛好能夠照到落陽宿舍的陽臺。細碎的陽光透過窗簾間的縫隙落在淡藍色的瓷磚上，從盥洗盆裏濺出的水滴蘊着金色的碎片，躍進落陽的瞳孔。
挂着水珠的手追逐着晨光，細瘦的手指在空氣中虛抓了幾下然後放下。
落陽擦幹臉，回到自己的桌前收拾，裝好要用的書本、筆記本電腦和充電器，出門時順了把遮陽傘就出了宿舍。
宿舍樓距離圖書館還是有一段距離的，雖然學校裏有小公交，但落陽還是喜歡步行去圖書館。
在清晨的空氣和陽光裏行走，會得到一種平靜心靈的力量。這種平靜很難得，在放空大腦的同時也不會讓人有那種踩不到實地的虛無感。但今天落陽很難享受這種平靜，租房的想法一經出現就想火星落進了幹枯的草垛，總是時不時迸發在腦海裏，讓落陽不得不進一步思考這件事情。
卡裏的錢……之前算過，剩下兩年的學費和生活費都是夠的，還有不少結餘。家教的錢完全夠平時的開支，應該可以用作租金。租房的條件有了，那還剩下租房的好處——落陽停在圖書館一樓的咖啡機前。
她沒有吃早餐的習慣，她喜歡在圖書館下的自動咖啡機買上一杯摩卡咖啡，就此開啓忙碌的一天。胃袋空乏的饑餓感會給她一種畸形的舒适，令她清醒也令她專注。
去的時間早了，圖書館還沒有什麽人，二至七樓有大量的空座位任人挑選，但落陽還是習慣性地直接上了頂樓。
透過頂層一大片的無色玻璃，陽光以一個恰到好處的角度在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開館時間內覆蓋七樓的自習桌椅。金燦燦的顏色總給人溫暖舒适的感覺，落陽很滿意。
心緒被撫平的連帶效應就是極高的學習效率，租房一事也被抛在腦後。太陽已經升到了最頂上，白紙反射到眼裏的光已經格外刺眼。
“嘶——就先看到這兒吧……”太刺眼了，眼睛不舒服了。
落陽環顧一圈。
很好，中午了，七樓還是只有她一個人。
注意力放到她在的這個角落，是一直都收陽光眷顧的地方，應該不會有人想過來坐。
條件近乎完美，落陽帶着有些雀躍的心情把幾把椅子拼在一起，兩本書當作枕頭，然後熟練一躺，再一本書往臉上一蓋——遮光。完美。
曬太陽睡午覺真舒服啊，飯，沒什麽可吃的。
落陽沉沉睡了過去，比在宿舍還睡得安穩。
X大的圖書館的屋頂都是無色的透光玻璃。雖然說為了增強白天的采光，這樣的設計許多大學的圖書館都在采用，但是幾乎把整個屋頂鋪滿透光玻璃的應該也只此一家。
采光是好了，特色是有了，但是每每到考試月或者考試周的時候，X大的廣大學子還是還是會感慨圖書館的設計鬼才——那可是頂樓啊，陽光直射，溫室效應，冬涼夏暖，天氣好的時候書本上反射的光線直接可以把人送進眼科急診。
所以即使是到了考試月，圖書館的自習室人滿為患，頂樓的自習座位也只會偶爾有極力把自己藏在角落的寥寥數人。簡單點來說就是，圖書館頂樓一般不會有什麽人去，且有人的話人也不會有幾個。
估計是怕暴曬後書有“英年早逝”的風險，X大圖書館七樓沒有放書，只有整齊排列的桌椅，在設計的時候也在靠近牆壁的位置開了些許天窗。因為都是晴天，所以這幾天天窗都開着。
暖風擦過窗口，分出不易引起人們注意的一兩縷，散在巨大而略顯空蕩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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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沉浸在音樂節的餘韻裏，魏夕昨天晚上有點失眠，第二天理所當然地睡到了日上三竿，等她騎着小電驢到圖書館的時候已經是吃過午飯之後了。
不愧是我啊！
魏夕慶幸自己十分機智地帶了遮陽傘，拎着電腦直奔七樓。
快期中考試了，她不信這個時間點二到六樓還有帶插座的空位。
昨天晚上在路上耽擱了，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一點過的樣子，魏夕睡不着還打開了一部電影助眠，心不在焉地看到一半就倒在沙發上睡着了，早上醒來電視一關連電影叫什麽都不記得了。今天被陸歸宇的一陣奪命連環call給驚醒，一接電話差點被裏面人的哀怨吓得扔了手機。
過幾天有個答辯，魏夕和陸歸宇一個隊伍。陸歸宇任勞任怨做了幾天PPT，好不容易讓大家都滿意了，卻還要被當成苦力幫魏夕搬家，要被當成轉移話題的靶子讓魏攬陽鬧。陸歸宇兢兢業業，任魏夕之前去外地悠哉悠哉了幾天，而她本人也把答辯這事兒完全丢到了不知道哪個大洋。
雖然說自己向來擅長上臺的這種演講、答辯活動，隊裏的項目也一直積極跟進，了如指掌，但是，作為一個“答辯小戰士”，魏夕深知不能打沒準備的仗，該練練，得脫稿。
至于為什麽不在家做，非要來圖書館？那當然是魏夕自小受到陳教授夫妻和陸歸宇的祖父母還有陸歸宇本人這幾個講究人的熏陶，講究個在什麽樣的地方做什麽樣的事。家是休息、放松和生活的地方，有工作功能的書房還待建設。
下了電梯，刺目的陽光不由得讓魏夕眯了眯眼睛，她嘀咕着：“真是不知道是哪個鬼才。”差不多适應了亮度，魏夕還是眯着眼看了一圈，沒有人，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