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chapter47 脫離掌控(修)

第47章 chapter47 脫離掌控(修)

江崇是在一片黑暗中醒來的,鼻腔裏灌滿了腥鹹冰冷的海風,耳邊有人在低聲争吵着什麽,他頭暈目眩,那些聲音時近時遠,有些尖銳。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恢複過來,大腦開始正常運轉。

說話的是一個很年輕的聲音,他語氣裏帶着恨恨的咬牙切齒。

“我真不知道你們怎麽想的,抓這個小屁孩有什麽用?我說了多少次了抓江寄厘抓江寄厘,誰都不聽我的!”

江崇心裏一沉。

“你小聲點!”

是一個中年男人。

他說:“大人能有小孩好控制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抓江寄厘想幹什麽,這個時候你少給我任性,拿到錢我們立馬走人,別節外生枝。”

江崇在腦內把這些話裏的信息捋了一遍,很快就想明白這都是沖着誰來的。

但是這些綁他的人和帶走江寄厘的不是同一批人,他們想要錢,那另一個人想要什麽?另一個人又是誰?

他綁在背後的手指蜷了下,心裏的思緒在湧動。

“都做到這一步了還怕什麽?反正不就是一搏,多抓一個人多一個保障,萬一戎缜根本不在意他這個兒子呢?你威脅不到戎缜我們全得玩完!”說話的人越來越氣:“都死了算了,今晚全他媽喂魚去吧!”

“你發什麽瘋!戎缜就這麽一個種,他不管誰管!戎家到現在都沒有下一任繼任人的人選,這麽個寶貝獨苗還比不上那個上不得臺面的夫人嗎?!”

年輕的聲音冷笑一聲:“也就你們這些天天想着四處留種傳宗接代的人才會這麽想,我懶得和你廢話,我現在就要把江寄厘抓過來!你想死我不想死!”

“方闵!你給我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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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并沒有停,緊接着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我太慣着你了是不是?!你敢走,我現在就把你丢進海裏!”

廢棄的工廠二樓死寂下來,臨海的那面牆早已經坍塌,從這裏可以望到深藍色的海面,浪潮翻湧,仿佛一條能将人随時吞噬的海蛇。

方闵安靜了一會,然後笑道:“慣着我?別惡心人了,你還沒有我床上的那些男人會疼人。”

方榮山面如菜色,方闵:“想要我不去也可以,拿到手的兩百個億,我要一半,到時候你愛幹什麽幹什麽,我會離開的。”

“你又聽秦琮說什麽了是不是?!”方榮山一腳踹開身邊的一個生鏽的空汽油桶:“你真以為他會管你?這種事情他躲得比誰都快!”

角落裏的江崇聽到這個名字,蜷着的手猛然一頓。

秦琮。

“他說了他會幫我的!”方闵有些煩躁:“你要是膽子小不敢繼續你就去給戎缜下跪啊,你去求他啊,你看他會不會放過你!”

“你……”

正在兩人争吵之間,破舊的水泥樓梯上來一個人,方闵和方榮山待的是一個單獨的破舊隔間,裏面還有廢棄的被拆卸過的機器,上來的人站在外面叫了聲:“方少爺。”

這個隔間并沒有門,只有冰冷的水泥承重牆上開出來的門口。

他和方榮山對視了一眼,走了出去。

“方少爺,秦先生托我給您帶了幾個禮物。”

方闵一愣,他看了看下面守着門口的幾個人,又四下張望了一下。

“他人呢?”

-

一個小時前。

一輛車子低調的停在某條隐蔽的路上,車內有男人的低笑聲傳來。

“江寄厘,你怎麽和一條狗比呢?你可比它寶貝多了。”

副駕的青年沒有說話,只看着窗外。

秦琮慢悠悠給車窗開了條縫隙,微涼的風吹了進來,他說:“別對自己這麽沒自信,戎缜會來的。”

江寄厘轉頭看向他,眼眸微紅,但語氣卻多了幾分冷淡:“你賭錯了,對他來說,沒有什麽比能握在手裏的利益更重要,用我來換秦氏和方氏,太可笑了,我不值那個價錢,我也不想卷進你們的紛争裏。”

“而且,我不在意他到底會不會來,因為我不可能跟他回去。”

秦琮笑眯眯的說道:“你用不用回戎家,那得看這場交易順不順利。”

江寄厘死死盯着他。

“我沒別的意思,別這麽看我。”秦琮說完,而後話音突然變低,往前靠了靠,調情般說道:“你往好的方面想啊,萬一交易不順利,戎缜直接死在這裏了呢,他死了,你不就不用回戎家了嗎?也沒有人再打擾你了。”

秦琮說着,似乎覺得這個主意很好一樣,他伸手想捏住江寄厘的下巴,卻被對方狠狠甩開,他也不惱,低聲問道:“你不希望他死嗎?”

“他死了,你就徹底自由了,你要是願意,我可以帶你走,我早就想嘗嘗你的滋味了。”秦琮靠得更近,幾乎要貼在他的耳朵上:“戎缜那麽喜歡你,我也想知道你在床上多帶感能把他迷成這樣。”

“我說了。”秦琮的語氣突然又變了:“別這麽看我,寶貝,你這麽勾人的眼神,我會有反應的。”

江寄厘氣惱的嘴唇都白了,秦琮的眼神直勾勾的在他身上游移。

突然,“啪”的一聲,江寄厘猛地擡手扇了過去。

秦琮的臉被打得偏開了一些,身體卻沒動,其實眼前的人那點小動作他都看得一清二楚,他也能及時阻止不讓自己挨這個巴掌。

但他願意。

江寄厘氣得渾身都在顫,他說:“你說話一定要這麽惡心嗎?”

秦琮笑了起來:“也可以不,但我直接動手你會更受不了吧,我很奇怪,寶貝,你在給戎缜守身如玉嗎?這麽多男人讓你挑,為什麽要拒絕呢?是我沒有他厲害嗎?”

“你少惡心人了。”江寄厘眼尾漾起了更深的紅色:“你以為所有人都和你一樣嗎?你這種人就應該……”

秦琮對他的話很感興趣:“就應該什麽?”

“你這種垃圾就應該待在垃圾桶裏。”

秦琮笑得肩膀都在抖,他松開了身下的人,慢慢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你再這麽可愛,我就要愛上你了。”

秦琮語調悠然,他就是在故意逗這個小東西,看他着急看他生氣到哭出來,那些問題他都是有答案了才說出來欺負他。

秦琮當然很了解江寄厘,不然他也不會這麽輕輕松松瞞天過海一般就把人弄到了這裏。他知道江寄厘性格單純還心軟,也知道他把那些小孩子看得比他自己還重要。

他最擅長拿人軟肋,所以毫不費力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用江寄厘威脅戎缜也好,用明揚威脅江寄厘也罷,都不過是一個手段,達到目的才是最重要的。

而現在初步的目标已經達成,他也不吝再發發善心,讓這個因為心軟害了自己的小東西心裏稍微好受一些。

秦琮:“我已經把那個小屁孩送回去了,小屁孩還挺乖,一把糖就帶走了,就是有點話多,叽叽喳喳和我聊了一路,你猜猜那個小屁孩都說什麽了?”

江寄厘只注意到前面那句話:“你別騙我,明揚回家了嗎?”

秦琮:“他跟我誇你,十句話有九句都是江老師,說江老師好看,江老師溫柔,江老師說話好聽,哦,還說什麽,說江老師的臉軟軟的,很好親,江老師,看來你這個老師當得很不錯啊,小朋友這麽喜歡你。”

江寄厘聽到這些話鼻子一酸,扭開了臉,縱使現在情況再糟糕,他的心也放了回去。

明揚沒事。

“江老師,別哭呀。”秦琮:“這可都是你的功勞,你要是不來,那個小屁孩現在就在海裏喂魚了。”

“你會有報應的……”江寄厘不再看他。

“我也覺得。”秦琮:“但是戎缜的報應來得應該比我快一點,搞不好就在今晚,寶貝,心軟了第一次,就別再心軟第二次了。”

“你幹什麽!”江寄厘突然驚惶的睜大了眼。

秦琮俯身壓了過去,他的手緩慢卻強硬的捂住了江寄厘的口鼻,青年的臉很小,他一只手就能覆壓到大半張臉。

“好好睡一覺,留着精力等戎缜來,這場戲才剛剛開始。”

青年掙紮的越來越弱,眼裏的驚惶逐漸變得迷茫虛無,最後緩緩閉上了眼睛。

秦琮松開手,仔仔細細打量着他漂亮精致的五官,将他眼角的淚水吻走,笑道:“眼淚都是甜的。”

而後嘴唇落在了他纖細白淨的脖頸上,留下了一個個深重而又暧昧的印記。

十分鐘後,秦琮把昏睡過去的江寄厘抱到了另一輛車上。

天色逐漸暗下來,車子駛向了海邊那座廢棄的工廠。

-

工廠內。

方闵眼神遲疑:“秦琮人呢?他為什麽不自己過來?”

來的人回道:“秦先生已經離開了,方少爺,您要先看看禮物嗎?”

方闵聲音高了些:“到底賣什麽關子……”話音還沒落下,他手心就接觸到了一個冰冷的東西,激得他幾乎打了個寒戰。

微澀的金屬觸感壓在手心裏,墜得他險些沒拿穩。

是一把槍。

“這是秦先生給您的第一個禮物。”

方闵驚駭極了,下意識的搖了搖頭:“幹嘛!我不要!”

方榮山的臉色也變得很差:“他到底想幹什麽!”

那個人沒回答,緊接着附在方闵的耳邊,說了第二個禮物:“方氏的股權轉讓書。”

他雖然是附在方闵的耳邊說的,但聲音卻不低,方榮山也聽得到,而且聽得清清楚楚。

兩個人瞬間啞了火。

看着方闵動搖的表情,那個人把槍又遞了一下:“方少爺,拿着吧。”

方闵的手顫了顫:“我拿着幹什麽……”

“因為還有第三個禮物。”

方闵擡頭,那個人道:“跟我來吧,方少爺,就在隔壁。”

方闵似乎猜到了什麽,他的心開始狂跳,急忙跟着往過走,方榮山叫了一聲:“方闵!”

他已經跑過去了。

那個人站在門口低聲道:“秦先生說了,禮物已經送到,您要自己把握,方少爺,膽子大一點才能成氣候。”

說完後他也沒有久留,和後來的方榮山點了點頭便離開了,藏廢棄工廠出去後,他便把拍下的那張照片發給了秦琮。

方闵站在門口,看着裏面靠在冰冷的牆角昏睡過去的人,整個人都有種異樣的興奮,方榮山跟在後面,臉上的表情很凝重,正要開口之際,他就聽到方闵笑意吟吟的說道:

“我說什麽來着,你不慣着我,照樣有男人疼我。”

方闵手裏握着那把冰冷的器械走了進去,他慢慢蹲在昏睡的人面前。

“江寄厘,可算把你弄到手了。”他用手輕輕掐住江寄厘的臉:“我還以為秦琮多喜歡你呢,搞半天就是個籌碼,真可憐。”

他翻來覆去的撥着手下的那張臉,在他眉眼和嘴唇上掃過,然後慢慢的“啧”了一聲:“長得也不怎麽樣嘛。”

他手上的力道并不輕,掐過的地方很快就有了大片紅痕,方闵的手卻不停,他眼底有抑制不住的嫉妒,嘴上說着“不怎麽樣”,實際上卻很清楚差得遠了。

手指移動着,然後忽然在他頸側的地方頓住了。

方闵眉毛皺得死緊,動作粗暴的把他的衣服撥開,将他的脖子徹徹底底暴露在空氣裏,江寄厘的皮膚很白,有一點痕跡就顯露無疑,而現在,方闵的視線裏全是他頸側的吻痕。

從耳垂一直向下,蔓延到靠近鎖骨的地方,全是青青紫紫的痕跡。

“這個王八蛋……”

方闵嫉恨得面目扭曲了一下。

在他之前秦琮有無數床伴,不用想都知道這種事情是司空見慣的,秦琮可不是什麽憐香惜玉的正人君子,但現在不一樣。

因為方闵一直覺得自己對他來說是特別的,他陪了秦琮那麽久……

而且,明明秦琮也沒有多喜歡江寄厘,他能毫不猶豫的把江寄厘送給他當禮物,不是說明他才是最重要的那一個嗎?

方闵不能接受,誰都可以上秦琮的床,但江寄厘不行,方闵厭惡江寄厘到了極點,這些痕跡對方闵來說就是赤裸裸的侮辱。

他氣得渾身都在發抖,恨不得現在就拿槍打死眼前的人。

“江寄厘,你怎麽這麽陰魂不散,你怎麽這麽惡心這麽讨厭,你為什麽不在五年前那場大火裏直接死掉啊!”

方闵的眼圈紅得滴血,顫着手把槍舉了起來,就在這時,方榮山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方闵,出來!”見方闵的動作凝滞了,但依然沒有動,他提醒道:“先拿到方氏的股權轉讓書再說,而且,我們還有兩百個億,足夠我們再次爬起來。”

“以後有的是機會,你現在殺了他,我們什麽都沒了。”

“你不也不想進海裏喂魚嗎?那就忍着,等過了這個難關,你還是方家的少爺。”

方闵喘着粗氣,眼淚掉了下來:“我要他死!我讨厭他!”

“你為什麽要和他比!從頭到尾他哪裏比得上你!你是方家的少爺,他江家算什麽?一個排不上名的破落戶罷了,而且他被戎缜當情人養了那麽久,淮城人盡皆知,這種破鞋你也羨慕?”

方闵終于動了,他聲音發啞:“真的嗎?”

方榮山:“你聽話,別動他,等拿到錢和轉讓書,我們立馬就出國,你可以拿着錢逍遙自在,而江寄厘只能被戎缜再次抓回去當一個上不得臺面的玩具,這沒什麽可比的。”

方闵像是聽進去了,他恨恨瞪了眼地上的人,朝門口走去。

“我不能殺他,我還不能欺負欺負他嗎?等他醒來有他好看。”

另一邊的江崇聽到了剛才來送“禮物”的那個人,也聽到了方闵偏激的聲音。

前因後果基本猜得差不多。

江崇垂着眼,即使心裏再擔心,但仍然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因為他知道,在那個人來之前,江寄厘不會有事,這些狗急跳牆的人現在要的是錢和轉讓書,拿不到東西他們不可能傷害手裏的籌碼。

他想到了自己發出去的那份資料,心裏沉得像壓了一塊石頭。

那個人一定會來,但卻不一定會聽這些人的話。這才是江崇最放心不下的事情。他知道那個人陰沉詭谲的性格,他絕不會容忍有人脅迫他。

所以真正危險的時候,是戎缜來到這裏以後。

江崇不能完全信任戎缜,何況他知道方闵手裏有槍。

他警覺着外面的動靜,手在背後摸索着找到了一個牆上掉下來的水泥塊,然後死死攥進了手心裏,他先嘗試着聽了一下水泥塊滑在地上的聲音,并不大,外面幾乎聽不到,他才放心的磨了起來。

那些人不知道去了哪裏,好幾個小時都沒再有人進來。可能因為他只是一個小孩子,所以并沒有太多的人關注他。

江崇臉色冷淡,手裏的水泥塊某一角已經被磨成了一個極其尖銳的形狀,他用手指試了一下,很鋒利。

尖銳的一角對上了綁着他手上的繩子。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空曠的工廠二樓不斷刮過呼呼的海風,江寄厘幾乎是被凍醒的,海水的潮氣從坍塌的那面斷牆上湧進來,江寄厘一睜眼就看到了牆外很遠處的海面。

這座工廠建得很高,而且緊鄰着海邊,從二樓望下去就是被兇猛的浪潮拍打的礁石,極為陡峭險峻,掉下去不用說淹死,磕在礁石上也能丢半條命。

江寄厘看着外面的月亮,估摸現在已經是深夜了。外面聽不到什麽動靜,像是沒人。

他費力的往起坐了坐,身上的繩子勒得很緊,胳膊可能已經被磨出了血痕,隔着外套他都能感覺到那種刺骨的生疼,他蹙了下眉,發現身上的很多東西也已經被拿走了。

江寄厘腦子裏有些混亂,又一陣冰冷的海風吹進來,他打了個哆嗦,慢慢想起了他昏睡過去前的那一幕。

秦琮手上應該是有什麽藥,不然他不可能睡這麽久,而且身體發軟,反應也有些遲鈍。

秦琮說,讓他留着精力看戲。

看什麽戲?

江寄厘腦內遲鈍的轉了一圈,秦琮說,戎缜會死。

這個名字和這個詞搭起來,就讓人覺得很奇怪,難以置信,也想不通,江寄厘嘴裏在念着那句話,大腦卻一片空白。

他眨了下眼,很久心裏才又有了其他想法。

他想到自己之前好像也說了這句話……可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太害怕了才會口不擇言。

秦琮問他希不希望戎缜死,他沒有回答,因為他知道自己只是希望先生可以不再來糾纏他,但并不希望他死。

江寄厘想不通為什麽會到了現在這個局面,他心髒抽疼,有些呼吸不暢。

紛亂的思緒一股腦的湧上來,密密麻麻擠在他的腦海裏,因為思緒太多太雜亂了以至于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麽。

在想先生會不會來嗎?好像是,也好像不是。

他的心飛得很遠,甚至很可笑的,他想到了自己在戎宅的那段時間,他從來沒有那麽如履薄冰戰戰兢兢過,那三年他很确信,無比确信,先生不愛他,且從來沒有愛過他。

然而這個想法一起,他就又想到了先生來找他的那幾次,上次,上上次,先生說不能沒有他,還說愛他。

人是會變的嗎?會從完全不愛一個人變成愛到離不開他嗎?

江寄厘只覺得有點荒唐。

他也想不明白為什麽秦琮會想到用他來脅迫,用他來和先生交換方氏和秦氏的股權轉讓書,江寄厘自己都不知道他有那麽值錢,如此大費周章,帶走明揚,威脅他把他綁來這裏,再用他威脅先生。

他們為什麽會覺得……先生有這麽愛他?

而就在江寄厘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江寄厘心頭狠狠一跳,身體僵硬的貼住了牆角。

一道強光手電筒刺眼的光線照了過來,江寄厘撇開了臉,然後就聽到了一道聲音。

“江寄厘,終于醒了。”

陌生又熟悉的聲音,江寄厘好像在哪裏聽過,但在手電筒的照射下,他根本看不清楚站在眼前的人的模樣。

那個人慢慢走了過來,蹲在他面前,手電筒戲弄般的在他臉上晃了好幾下。

江寄厘被光刺得眼睛生疼,好一會才勉強适應,他終于看清了那張臉……是方家的少爺。

“我等了你好久,本來想用水直接把你潑醒,但是又怕沒等來你的戎先生你就直接凍死了,得不償失。”

江寄厘沒說話,只看了他兩眼。

“戎缜應該已經收到你被我們綁走的消息了,真是,都好幾個小時了,還沒動靜,他不會看到就直接扔掉了吧……江寄厘,你猜戎缜到底會不會來啊?我特別好奇。”

江寄厘聽得出他的陰陽怪氣,所以不想和他說話。

他心說不是他們都以為能拿他威脅成功嗎?為什麽都來問他這個問題,都讓他猜測戎缜到底會不會來?

“你說話呀!”方闵有些氣惱。

“我不知道。”

方闵捏着手電筒照過去:“你睜眼!”

江寄厘依然撇開臉閉着眼睛。

“你說說你到底用什麽手段把人勾成這樣,你在床上很有手段嗎?”

這些話江寄厘已經在秦琮那裏聽過一遍了,現在完全當這個人在放屁,一句都不搭理。

方闵最恨別人無視他,氣得咬牙切齒,專挑難聽的話來羞辱他:“我聽說你二十歲的時候就被送進戎家了,還那麽小就懂得勾引男人了,這麽算起來你是我的前輩啊,怎麽樣?戎先生很厲害嗎?那麽對你你都能在他身邊待三年?”

“我現在都想不通到底是戎先生愛你還是你死皮賴臉的愛着戎先生了,我還記得當時去南區拜訪戎先生時那個場景,你還記得嗎?”

江寄厘臉色白了白。

方闵還在繼續說,語氣輕佻的湊到他耳邊:“你當時坐在戎先生腿上……”

“方闵!”江寄厘終于開了口。

方闵看他的臉色不好看,更興奮了:“我想想,你當時坐在戎先生的腿上,手裏拿着的是……櫻桃吧,好像是,記不太清了,你還挺會伺候人的,不過那個時候戎先生應該不喜歡你吧,不然怎麽會讓你當着別人的面……”

“你別說了!”江寄厘打斷他。

方闵笑嘻嘻的:“江寄厘,你技術不太好啊,有機會多學學,你知道嗎?之前我就去過戎宅,當時你還在南區,戎先生被我伺候的很開心……”

方闵說這些話就是為了故意刺激他惡心他。

當時他被方榮山送過去,戎缜連個眼神都沒給他,他被綁起來扔在地上,那口氣他死活都咽不下去,想起來就氣得頭疼。

後來江寄厘假死他被送去南區大宅就更荒唐了,他被戎缜逼着對着不知道誰的骨灰盒磕頭道歉,方闵恨得牙都快碎了。

“後來你死了,戎先生就把我接去了南區大宅……這件事應該沒人和你說過吧,我想戎先生自己也不會和你說,你要我和你說嗎?”

江寄厘垂下的眼睫一直在顫抖,他嗓音很低:“你去戎宅的那一次我已經和他離婚了,更不用說那場火災之後的事情,我們已經沒關系了,他帶誰回去都行,我不在乎。”

“是嗎?你不在乎那聽一聽也無可厚非吧,反正你覺得和你沒關系,就當個故事聽呗。”方闵勾了勾他身上的繩子:“啧,勒得好緊啊,衣服下面應該破皮了吧……真可憐。”

他半真不假的嘆了口氣,然後就開始編:“那場火災啊,半個淮城的人都知道你死了,當時你爸媽在現場哭得都要暈過去了,結果戎先生看都沒來看一眼,你死第二天他就把中海灣的項目談成了,啧。”

“後來你的骨灰和遺物都被你爸媽帶回去了,戎先生一件都沒留,沒過多久他就把我接到了南區,跟着戎先生可真好,江寄厘,你應該特別清楚吧,戎先生人大方,要什麽給什麽,關鍵是……戎先生在床上特別厲害……”

“那段時間真的是……床都下不了……”

江寄厘突然道:“他很寵你?”

方闵:“那當然。”

“那為什麽你現在要把我綁起來,用我來換方氏的股權轉讓書?”他的嗓音很輕,并不像方闵那樣尖酸刻薄,也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仿佛是在問一個很平常的問題。然而,方闵的臉色卻驟然變了。

江寄厘垂着眸,字字誅心:“方氏破産,是因為經營不善嗎?那麽大一個集團,說倒閉就倒閉,那就是他寵你的結果嗎?”

“江寄厘!”方闵的嗓音尖銳了起來:“你得意什麽?!”

“我沒有得意,方闵,我甚至一點都不稀罕。”江寄厘擡起眼睛看了過去:“不是每個人都需要他們這種高高在上的人的垂憐才能活下去。”

方闵像被踩到了尾巴一樣,整個人都有些應激,他氣急敗壞:“我一定會殺了你的!拿到錢我就殺了你!我不好過,你也別想好過!”

江寄厘:“方闵,那你殺了我吧。”

方闵恨恨的盯着他。

“比起再回到戎宅,我更想你殺了我。”

此時另一邊,淩晨四點。

整個戎宅鴉雀無聲,然而庭院內卻詭異的站着幾個人,二樓書房內,男人站在巨大的落地窗旁俯瞰着外面,他指間燃着一根煙,煙灰已經在地板某個地方落成了一小堆。

他維持這個姿勢已經站了很久,書房內昏暗得伸手不見五指,宛如在墳墓裏一般的死寂不斷蔓延,不知名的燎原大火在燥悶的空氣中滋生。

男人身後還站着兩個人。

程嚴站得筆挺,似乎永遠都這麽精神碩然,林齊卻有些站不住,他的手指一直在控制不住的發顫,心裏有什麽話即将要噴湧而出,他情緒繃得極緊,幾次想要張口,都被程嚴一個眼神盯了回去。

他知道,這件事還輪不到他開口,但是林齊想不通先生為什麽直到現在都無動于衷。

戎宅先後收到兩張照片。

一張是夫人的照片,要的是方氏和秦氏的股權轉讓書。

另一張是……先生的孩子,明碼标價兩百個億。

兩百個億對先生來說不算什麽,但是方氏和秦氏的股權轉讓書卻是先生的逆鱗,最近秦氏和方氏在進行融資重整,很快就會并入戎家,先生打擊秦家多年,生生把這個淮城曾經能和戎家分庭抗禮的百年豪門一步步拔起。

這次之後,秦家再無翻身的可能,先生已然斷了他們所有的後路,就差這最後一步。

就差一步,先生卻被捏住了軟肋。

這句話實在驚駭,放在五年前,這根本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從來沒有人想過威脅先生,因為沒有什麽能夠威脅到他,先生從繼任戎家開始就是雷厲風行落子無悔,他做事毫不留情面,卻能在金字塔近端站到至今。

他像一頭渾身紮滿了尖刺的危險的大型野獸,所有人都在成群結隊,只有他在纏鬥角逐的地方獨身一人,它可以死死咬住所有人的命門,唯獨沒有人能夠脅迫他。

他什麽都不在乎,曾經在他的爪牙下茍延殘喘,仰仗着他的鼻息生存的那個玩具,被他一次次殘酷的丢出去,他以為那只是個無足輕重的東西,卻沒想到有一天這個玩具成了他的命門,被另一群原本不可能威脅到他的人抓住了。

那些人不知死活的想要拔掉他身上的刺。

林齊看在眼裏,驚在心裏。

這些條件簡直就是……騎在先生頭上找死,可那換的是夫人和先生的孩子。

縱然再無理,林齊也以為先生會同意。

但時間漸漸過去,書房一片死寂,林齊看着他的态度,心逐漸沉入了谷底。他想,他明明就是了解先生的為人的,價值權衡永遠在第一位,先生怎麽可能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怎麽可能會因為一個對他來說沒有任何利益價值的人,放棄把秦家徹底鏟除……

“程嚴。”

煙終于燃到底部,窗邊的男人開了口。

“去拟方氏和秦氏的股權轉讓書。”

程嚴什麽都沒問,垂頭應道:“是,先生。”

林齊僵在了原地。

這就說明,先生放棄了秦家……

然而,林齊腦內的想法剛一出來,戎缜便又開了口。

“聽說秦家也有兩個孩子,秦老爺子和他那個千金現在不在淮城。”

程嚴懂了戎缜這話裏的意思,林齊也聽得明白,他心頭狂跳,忍了很久的話終究還是沒忍住,他說:“先生……”

他想說,這種時候不能輕舉妄動,他想說,如果刺激到了秦琮那個瘋子,那夫人一定會陷入危險之中,他想說,為什麽不能直接按照他們的要求把東西送過去,把夫人安全的接回來。

他想說的話有許多。

但是剛叫了一聲,就對上了男人冰冷的視線。

戎缜剛才燃盡的煙頭已經扔到了地板上,皮鞋的鞋尖輕輕擰滅,他又拿出了下一根煙,打火機啪嗒一聲響起,火苗微閃,煙被點燃。

他終于施舍般把那根煙叼進了嘴裏,蒙白的煙霧逐漸升起,他朝林齊看了過去。

林齊渾身僵硬,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就像是被野獸鎖定的獵物。

那道視線陰冷而狠厲。

林齊猛然就懂了,先生不能忍受有人威脅他,哪怕那些人捏住的是他的軟肋,先生也仍然覺得自己可以掌控一切。

天剛亮起的時候,桐橋鎮西面臨海的大道上,多了無數輛飛馳的車。

而在不遠處海面上的那座燈塔上,秦琮慢悠悠踩着樓梯到了頂端,他悠閑的撐着欄杆,手裏拿着望遠鏡正在觀望。

他身旁還跟着一個人,那人手裏赫然端着一把槍。

秦琮看到那些車後,輕笑了聲:“還真是不按規矩來呢。”

“今天可有好戲看了。”

-

方闵和方榮山早就聽到了那些汽車的轟鳴聲,他們驚得幾乎一刻也呆不住,明明說好只帶轉讓書和律師來,戎缜卻根本沒有聽他們的話。

方闵心裏恨極了也怕極了,縱然手裏握着兩個大籌碼,依然緊張的冒了渾身的汗。

工廠門口有他們的人在把守,方闵只縮在二樓,他一刻都不敢松開江寄厘,不敢松開這個能讓他保命的人質。

而江寄厘似乎有些疲憊,他一直閉着眼,臉色蒼白的近乎透明。

他不斷的低聲警告着手裏的人:“江寄厘,你別耍花招,我手裏有槍,你敢亂來我就敢崩了你。”

江寄厘一言不發。

“你聽到沒有,你讓戎缜把股權轉讓書簽了,錢到賬,我會放你離開的,只要一切順利,我就不會動你……”

江寄厘怎麽可能聽不出方闵已經緊張到要崩潰,方闵抓着他的手都在止不住的顫抖。

“我沒有這個能力。”

他語氣極淡,聲音也很輕。

“能不能讓他簽,看的是你的本事。”

“你少廢話!等下他來,你就讓他簽,我不想開槍,我不想開槍,你聽懂了沒有!我還想拿着錢出國逍遙自在,你以為我願意天天看着這些烏七八糟的人,我煩都要煩死了……”

他不停的碎碎念,幾乎有些神經質一般的颠三倒四。

“戎缜他根本沒有按照我們的要求來,他是不是想要你死……”方闵的嗓音帶了哭腔。

“他敢動我,我就先殺了你,反正我死了也要拉個墊背的……”

江寄厘垂着眸沉默,方闵把他拽到了倒塌的牆壁邊,腳邊就是殘缺的水泥地,往前一步就能直接掉下去,掉到那些堅硬嶙峋的礁石上。

他背對着獵獵吹來的海風,覺得很累。

這些隔間的空間極大,極低的一句話都能響起回音,聽起來無比寂寥。

工廠門口最先停下了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後座車門被人打開,男人修長的雙腿跨下。

門口的人緊張的對視了一眼,在男人走來時的前一刻,他們硬着頭皮攔住了。

“抱歉,戎先生,您只能帶律師進去,其他人……不在約定範圍內。”

戎缜的視線掃了過去,他涼薄的眼眸滿是冷意,根本沒把這兩個人放在眼裏。

那兩個人攔不住,冷汗都下來了,他們還要伸手,就被身後的人一腳踹翻。

樓上的人聽到動靜後更是六神無主。

緩慢而沉重的腳步聲在樓梯上響起,守在門口的幾個人全部進了裏面。

方闵甚至還沒看到人,就開始尖叫:“你們別過來!就站在門口!你們過來一步我就把他扔下去!”

他驚恐的渾身哆嗦,擡眼就對上了那雙熟悉而陰冷的眼睛。

方闵喘着粗氣,手裏的槍根本拿不穩,槍口綿軟的抵着江寄厘的後背,說道:“你快說,你對他說,讓他不要過來,讓他簽字,簽好以後讓我們的人過目,快點!”

江寄厘一聲不吭,他的視線甚至沒有看向門口的人。

“字我已經簽好了,把人給我。”

戎缜的聲音仿佛淬了冰,他的目光從頭至尾都在看着臉色蒼白的青年,看他胳膊上被繩子勒出的血漬,看他被方闵拖拽得跌跌撞撞的樣子,心中的暴戾幾近無法控制。

空氣中的任何一點異動都是一把火,稍一不留神就能将他徹底點燃。

方闵:“錢……錢打來了嗎?!你別動!”他突然叫了一聲:“你兒子就在隔壁!”

一直沒有反應的江寄厘聽到這句話後猛然擡頭,他嗓音發緊:“你們綁了早早?他人呢?他只是個孩子……方闵!”

方闵死死拽住他:“剛才讓你說話你裝死,現在怎麽不裝了?!繼續裝啊!”

江寄厘看向了門口,他搖着頭,眼眶紅了:“早早……”他近乎哀求的哽咽道:“不行,求你們,早早還那麽小。”

戎缜開始大跨步往前走,方闵吓得差點踩空。

“你站住!”他的槍抵住了江寄厘的鬓角:“你再過來……”

“方闵,你還有最後一次機會。”男人的腳步逐漸緩了下來:“交易結束了,股權轉讓書我已經簽了,錢也到了。我再說一次,把人給我。”最後幾個字幾乎是一字一句擠出來的,滿含着陰冷的威脅。

就在這時,方榮山掐着江崇從另一個門飛快進來,他步子極快,幾下就帶着人到了離方闵不遠的地方。

他比方闵要冷靜得多,他說道:“股權轉讓書給我,我要親自檢查。”

江寄厘看着江崇小小的身體,掙了一下:“早早……”

江崇擡眸看過去,語氣很認真:“爸爸,別擔心我,我沒事。”

在無人看見的背後,早已經割斷的繩子正被他死死攥在手心裏,僞裝成他還是被脅迫着的樣子。

他的視線看向了氣壓極低的男人,眼神陡然變得有些冷,但什麽都沒說。

方榮山用胳膊鉗制着他,一手接過那厚厚的一沓合同,飛快翻了起來。江崇一動不動。

工廠內的氛圍凝了起來。

方榮山很快翻到了最後一頁,他臉上露出了些許笑容,然而,正要擡頭之間,突然“嘭”的一聲巨響,無遮無擋的斷牆前飛進一顆什麽,正中方榮山的胳膊。

霎那間,鮮血迸濺,方榮山臉上的笑意都沒來得及散下去,整個人就慘叫着摔倒在了一旁。

被訂起的合同飛散到地上,方榮山還想掙紮着去撿,就被他不遠處的一個人跑來迅速搶走。

江崇側臉已經被鮮血浸染,巨大的沖擊力讓他瞬間眼前發黑,幾乎要跪倒在地上。

一聲慘烈的尖叫聲響起,打破了凝固的空氣,是方闵。

江寄厘的臉色也是慘白,他想掙開去江崇身邊,但被發了瘋的方闵死死拖住。

方闵真已經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吓瘋了,他哭喊着:“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我會殺了江寄厘的!我真的會殺了他!誰都不要靠近我!”

就在他哭喊之間,又是“嘭”的一聲,方闵拿着槍的那只手被打中了,這次他連叫都叫不出來,槍從他手上飛了出去,“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電光火石之間,江崇突然動了,身上的繩子已經掉下,他一把撿起了那把槍。

江寄厘驚駭:“早早!放下!”

江崇把槍口對準了戎缜,而後又移向了方闵。

他臉上帶着不符合這個年紀的冷靜和陰沉:“放開他。”

方闵疼得滿臉淚水,整個人都在抽搐,但依然沒有放開江寄厘。

“不可能……我放開他……你們不會放過我的……我今天死在這裏,江寄厘就要給我陪葬!”

他腳步非常不穩,眼看着要拽着江寄厘一起朝後倒下,戎缜直接沖了上去。

第三聲槍響在耳邊炸開。

戎缜胸口中了一槍。

方闵呆愣住了,江寄厘也愣住了。

江崇凝神,他的手在顫抖,但面上沒有顯露分毫,他剛擡起手,這時,“嘭”的一聲,外面的槍聲再次傳來,方闵的小腿被打中了,他朝前跪倒在了地上,松開了江寄厘。

江寄厘沒站穩,邊緣處有一個巨大的騰空的凹陷,他一腳踩空,猛然失重。

江崇:“爸爸!”

戎缜瘋了一般沖上去,在江寄厘掉下去的一瞬間,長臂一攬,将他裹進了懷裏。

他單臂扣在了斷牆的邊緣處,巨大的沖擊力讓他狠狠撞上了那堵牆,江寄厘在他懷裏吓得幾乎呆愣住。

他眨着眼,哽咽道:“先生……”

“嘭!”

下一聲槍響毫不意外的響起,這一槍打在了戎缜的胳膊上,二樓的人甚至來不及沖過來救人,接連的槍聲便不斷響起。

戎缜扣着牆壁邊緣的手卸了力,後背已經被鮮血染紅。

然而槍擊聲并沒有停下,開槍的人目标很明确,他就是想要戎缜的命。

他們撞上了巨大的尖銳的礁石,刺骨的海水湧了過來。

而江寄厘從始至終都被男人緊緊摟在懷裏,他鼻腔裏有腥鹹的海水的味道,還有揮之不去的血腥味。

耳邊是那聲熟悉而低沉的嗓音:“厘厘,我接住你了……”

江寄厘的淚水掉了出來,他的頭被男人緊緊的護着。

可他想不明白。

他仍然想不明白。

他覺得他這輩子都不會想明白。

江寄厘說:“我不後悔。”

戎缜的視線深深的看向他的眼裏。

他擡起滿是淚水的雙眸,嗓音輕到幾乎聽不見,他說:“我不後悔用我自己來換明揚,我唯一後悔的事情,從始至終只有一件。”

“先生,那就是嫁給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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