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捉鬼 結束
第30章 捉鬼 結束
“珏兒, 給我倒杯水去。”陳沐稱呼得肉麻,語氣卻好似在使喚下人。他忙碌一夜醒來,覺得口中幹燥無比。
但他等了許久, 躺在身邊的女子都沒有動靜。陳沐心中暗罵, 就這還千金小姐, 沒有他那些鬼仆一半機靈。
他也懶得等錢珏醒來, 自行走到桌邊,提起茶壺就往嘴裏灌。水流從壺口湧瀉, 沒有帶來半分清爽。
可脖頸與胸前卻涼飕飕的,好像被水浸透一般。
莫不是他睡懵了,壺口沒對穩嘴?陳沐甩了甩腦袋,眼中滿是迷茫。
他忽然覺得腦袋好沉重, 仿佛要将脖子壓折。陳沐忙坐在梳妝臺前,用手支着頭,不讓它垂落下來。
然而并沒有什麽用, 腦袋還是止不住地下沉, 就連撐着頭的手指,都變得痿軟無力。
陳沐驚疑地望向銅鏡, 看見......
“啊——”陳沐兩對眼珠子,幾乎要瞪出框外。鏡中的他, 面色慘白, 好似被抹上了厚厚一層鉛粉。
陳沐扭頭向婚床看去, 錢珏不知何時醒來, 正側躺在床上, 兩眼直愣愣地緊盯着他。
“別鬧了珏兒, 你在與我開玩笑對不對?”陳沐強笑着,用哄孩子的語氣問錢珏。
錢珏不說話, 連呼吸的動作也無。她仍用那雙深黑眼瞳,盯着陳沐。
一股強烈的怒意,湧上陳沐心頭。“說,是不是你幹的!”
他抱起銅鏡,粗魯地摔在地上,試圖恐吓錢珏。陳沐心道,這死女人難道還要他哄第二遍?
陳沐緩緩逼近錢珏,錢珏卻面不改色,她伸出手指了指地面。陳沐順着她的手看去,發現一面完好無損的鏡子。
他的手顫抖起來。這不可能,分明自己用了極大的力氣,可它為什麽沒有碎......
狂風呼嘯着襲來,狠狠地将房門撞開。兩名陌生丫鬟打扮的女子,憑空而立,乘着風飄至婚房中。
陳沐緊張起來,他懷疑自己中了正道修士的圈套。但怎麽可能,那人分明說......
“陳沐,昨夜睡得可好呀?”棠谙笑眯眯道。眼前的陳沐,再沒有絲毫威脅性。
“你是誰?”陳沐确認自己并不認識眼前人,就連聲音都有些陌生。
“不認識她,總該認得我吧。”錢珏看着那個,攪得錢家不得安寧的罪魁禍首,只恨不能将其就地伏誅。
“賤人,竟敢算計我!”陳沐立即認出這是錢珏,他兩眦欲裂,單手成爪,掐向錢珏的脖子。
錢珏早料到這人會狗急跳牆,她挪步側身,揮手想要将陳沐的手臂打落。
兩臂接觸并無太大響聲,但錢珏與陳沐兩人,皆一臉錯愕地望向地面。
地上躺着四根孤零零的手指,切口處新鮮紅潤,卻無血液滲出。再看陳沐的手,只剩連着拇指的光禿手掌。
“啊!我的手!”陳沐抓着手腕,不斷慘叫,那聲音比午夜鸮鳴還要凄厲。
錢珏捂住耳朵,嘴角有些抽搐。她也沒想到自己竟有這樣大的力氣。
“不用怕,陳沐現在只是一張紙。沾了水後,自然一碰就掉。看,他的腦袋也快掉了。”
棠谙語氣平靜,但話中內容,卻足以令陳沐瘋狂。
“那......他這就死了嗎?”錢珏覺得有些可惜,竟讓陳沐死得這樣輕易。
“紙片怎麽會死?粘起來便又活了。只有魂魄消散,才是真正的死亡。”
陳沐的頭顱徹底掉落在地上,輕飄飄的,沒有一點聲響。他一雙眼睛還惡狠狠地瞪着棠谙,大張着嘴,卻連尖叫聲也無法發出。
但那具無頭軀體,竟還想往棠谙身上撞。棠谙不躲不避,重重一拳砸在陳沐胸前。
輕微的撲哧一聲後,棠谙發現自己的拳頭,在陳沐身上砸了一個血洞。
“你怎麽把水灑得到處都是?”棠谙不滿道。
紙人沒有痛覺,但陳沐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身體,變得七零八落,再也拼不回來,這比人砍頭還要絕望。
“陳沐,你捉鬼是賣給了誰?”棠谙蹲在陳沐頭顱前,緩緩開口。
陳沐臉色劇變,顯然沒想到棠谙連這個都知道。他緊閉上嘴,一副死都不會說的模樣。
棠谙也沒指望陳沐能如實交代,她将手掌置于陳沐頭頂,合眼催動術法。
這是搜魂術,輕則讓人癡傻,重則魂飛魄散,棠谙也是第一次用。
陳沐連痛苦的聲音也發不出,他目光變得呆滞,隐秘的記憶被迫展現在棠谙面前......
“是迷路了嗎?走,叔帶你回家。”陳沐用和善笑容,與手中麥芽糖,徹底獲取了眼前小兒的信任。
他将那名孩童帶到樹林深處,便顯露原形。一條鮮活的生命,連呼救都來不及,就被陳沐掐住脖子,變成一具冰涼屍體。
陳沐平靜地取出懷中囊袋,打開一個小口,将仍徘徊在自己屍身上的,迷茫幼童鬼魂收入其中。
“最後一個了。那人也真是難伺候,叫人給他捉鬼就算了,竟對年齡還有要求。若不是......我上哪給他找夠這些鬼。”
陳沐忿忿道。但他卻不敢多抱怨,因為今日,是那人親自來。
“不錯,還是你會辦事。那群廢物,連一個鬼童都找不到,竟還有臉抱怨。”站在陳沐身前的人,穿着與那日棠谙在顯影術中看到的一樣,巨劍劈山紋。
但他的面容卻看不清晰,仿佛蒙了一層霧。棠谙加大搜魂術的力度,試圖從陳沐腦海深處,将對這人的記憶挖掘出來。
棠谙掌下陳沐的面容,變得扭曲起來,額上冷汗涔涔。但棠谙沒辦法顧及這些,因為那個看不清臉的人,即将離開。
“啊——”
棠谙被腦中尖叫聲吓得一顫,是陳沐的魂魄在尖叫。
她本以為這聲音只有自己一個人能聽見,但重新望向陳沐記憶時,卻發現,那面容模糊的人擡起頭,臉直直地朝着棠谙方向,仿佛能看見她一樣。
“一只不聽話的蟲子。”那人的聲音很輕,卻強硬地湧進棠谙耳中,讓她的心跳聲如擂鼓。
他不知做了什麽,棠谙只覺掌心灼燙。垂頭看去,發現陳沐的頭顱,已變成一顆燃燒的火球。
“呀!怎麽會起火!”錢珏的聲音将棠谙喚醒,她抄起茶壺,卻發現壺中空空如也。
“快出去!”火舌從陳沐身軀上,蔓延到每一處角落。紙張,是火焰最好的燃料。
那個人選擇用火來攻擊,是有意為之,還是巧合而已?一個存在于記憶中的人,又是怎麽發現自己的?棠谙怎麽也想不通。
“棠谙,你的手!”錢珏竟試圖撲上去,将點燃棠谙手掌的火焰壓滅。
幸好棠谙反應快,一把将錢珏推開,直接發動術法,将她送了出去,否則她們兩個人都得葬身火海。
棠谙卻不急着出去,她眼也不眨,直接将自己半條手臂撕下。她覺得,那人不可能一點線索,都沒有留下。
“棠谙!”錢珏驟然回到自己身體,精神還有些恍惚,她嘴裏不斷呼喊着棠谙的名字。
直到她看見桌上熊熊燃燒的紙屋,看見代表棠谙的紙人,還在陳沐身邊徘徊......
“快,快,快拿水!”錢珏緊張得話都說不利索。但她轉頭發現錢金銀端了一盆水,要往紙屋上潑時,又伸手攔住。
“不行,棠谙還在裏面,她不能碰水。”錢珏想起了陳沐的遭遇。
她陷入兩難之境,着了火,卻不能用水撲滅。錢珏急得團團轉。
紙屋中的棠谙忽然靜止不動,她仿佛喪失了行動能力。眼見着火舌馬上要将她席卷,錢珏不管不顧地沖上去,伸出手,試圖用血肉之軀,為棠谙擋住火焰。
“铮——”
她這飛蛾撲火般的行為,被一把通體瑩白的劍止住。那把劍仿佛自虛空中斬下,劃過銳利弧度,橫亘在紙人棠谙與烈焰之間。
裴千燭不知從何處趕來,他後背的衣衫,已然被汗水浸透。懷中玉牌發熱滾燙,仿佛與子符一起,正受火焰炙烤。
他挽劍,在空中寫下一個古老晦澀的文字。有源源不絕的寒氣,從那枚文字裏湧出。裴千燭用劍尖,将其推入紙屋中。
火焰驟然凝固,仿佛被寒氣凍住。它們一點點地消散,棠谙也漸漸地恢複意識。
棠谙僵立的身體動了一下,她險些昏倒在地,但被裴千燭穩穩接住。她的右手中緊攥着什麽東西。
“錢小姐,陳沐死透了,你日後再也不必擔驚受怕......”話還沒說完,棠谙便支撐不住昏迷過去。
她為了尋找線索,在火海中待了太久。被炙烤的不僅是紙人,還是她的魂魄。
裴千燭始終沉默不語,他招呼都沒和錢金銀父女打,便抱起棠谙,往堆藍山方向跑去。
裴千燭剛走,護院便一臉焦急地來找錢金銀。“老爺不好了,有賊人闖進來,我們攔不住!”
錢金銀擦了擦額汗,應付完護院,一瘸一拐地往門外走,他得去準備謝禮。
“阿珏,去庫房把那支千年血參取出來。”
錢金銀走了一會,沒有聽到回應,他扭頭看去,發現身後空空如也。
“阿珏?錢珏?”他疑惑地叫了兩聲。
錢金銀好似想起什麽,他氣得将拐杖摔在地上,對着門口大喊:“死丫頭,你去了就別想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