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那些清穿的日子(41)
皇城根下, 戴春林對面原本開着一家布莊叫清風布莊。
這家布莊前兩年也火過,出過祝融衣,不過祝融衣後來被內務府壟斷後,這家鋪子就轉行做了成衣鋪子, 名字也改成了清風閣, 逐漸沒了生意。
而轉做成衣鋪子在皇城根這一塊已經成了笑話,有段時間這些商家閑着沒事聚在一起讨論這家店鋪的東家腦子是不是有問題。開成衣鋪子在外城或許能有生意,但這裏是內城,走兩步就能撞到一個皇親國戚的內城, 哪家沒有針線房, 怎麽可能跑到外面來買衣服。
最近這家鋪子關上門重新休整了幾天,左右人家還以為這家店終于支撐不住換了東家, 沒想到關上門整修之後,東家沒動, 這裏的小二掌櫃倒是換了。
而且全換成了女人,這讓旁邊的人摸不着頭腦。
墨書拿着一塊木牌走出來,讓店鋪中的使女将木牌挂起來,使女是前兩年就買下來的,這兩年派人教她們識字,灌輸一些銷售技巧,如今已經能獨當一面。
敏寧曾經說過, 等鋪子開業後, 這些使女的工資都跟提成搭上鈎, 等賺到足夠贖身的錢, 可以贖身離開,也可以繼續做下去。
幹得好還可以被派到別家分店當一個女掌櫃。
這讓年輕的女孩鼓足了幹勁,原本被家人賣掉,還以為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沒想到還能有這樣一個可以改變人生的機會。
使女走到門外,将木牌挂在門口,木牌上用朱紅的漆寫着“男人止步”這四個大字。
讓周邊發現店鋪重新開業原本想進去一觀的男人都噎住,還從來沒見過有這麽一條奇怪規矩的店。
有人不信邪想硬闖,使女攔在門口,“這位爺,裏面賣的都是女人亵衣,你确定要進?”
這人一聽,當即紅了臉,嘟嘟囔囔道:“弄得這麽神秘,我還以為是什麽東西?”
周圍人哄堂大笑,這人狼狽的鑽到人群中,轉眼不見了人影。
使女蹲了蹲身,大大方方道:“各位,我們這原本就是成衣鋪子,也沒什麽好遮遮掩掩的。生意不好,如今改做女人的衣服,所以大家該做什麽就做什麽別圍着了,也不要靠的太近,免得引起誤會被當成登徒子。”
這樣一說大家都很了解,比如戴春林,也是做女人的生意,不過時常會有男性進去購置一些香件,就這樣還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後來幹脆避開了一個門面,接待這些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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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清楚這家鋪子究竟是幹什麽的,衆人就散開了。人就是這樣,越是神秘越想探個究竟,但是一公開就失去了興趣。
這裏面不排除也有打算動些歪主意的人,不過皇城根下,防守最是嚴密,特別是清風閣還大手筆捐給順天府一批新的裝備,順天府投桃報李,表示會增加這邊巡邏的衙役。
要是真有人動歪腦筋,那些衙役會教他們怎麽做人。
挂上牌子不久,墨書進了店,店門雖然敞開着,卻有厚簾遮擋,務必不讓人看清店裏的情況。
墨書進了店,很快店裏又走出兩位使女,一左一右守着門口。
沒多久,一輛馬車噠噠駛了過來,一少婦掀開車簾子,看着清風閣問,“是這家店嗎?”
她旁邊的婢女扶着她認真的看了一眼,道:“側、夫人,是這家,戴春林斜對面的清風閣,我那小姐妹說的就是這個名字。”
少婦一聽,便準備下馬車,婢女先跳下去,從馬車下面抽出一個小木梯。
少婦踩着木梯被婢女扶下了馬車。
兩人往清風閣走去,兩位使女分出一人将二位引進店裏。
“二位請進。”
少婦擡腳走進了店才發現雖然門被遮住,但裏面并不黑暗,高處開着窗有光照進來。
“聽說你們這裏有一種很神奇的衣物?”少婦問一旁的使女。
“夫人,請随我來,衣服都在樓上。”
三個人踩在樓梯上了樓,二樓是個開闊的空間,幾個架子擺在中間,每個架子上都有衣服撐子挂着兩片巴掌大能在一起的布片。
少婦有些失望,“就是這些東西?”她實在看不出來,這衣服有什麽特別的,不對,這是衣服嗎?不過是兩塊連在一起的帕子。
使女笑了笑解釋:“夫人,別看它不起眼,這種胸衣可以将胸托起來,長時間穿可以避免胸部下垂,這才是胸衣起到的最大作用。”
少婦聽了微微點頭,随後又問使女,“聽說這種衣服最先從禛貝勒府傳出來的,是不是真的?”
使女仍然笑着回答:“夫人可能誤會了,這種胸衣是我們根據洋人女性的衣服改造而成。至于為何說是從貝勒府傳出來,這個我們就不得而知了。”
少婦眉頭輕皺,随後又看了這些衣服一眼,問道:“那這些有什麽款式都給我拿一件。”
使女點頭,“是的,夫人還請随我來,需要先為你量一下尺寸。”
少婦掃了一眼婢女,制止她開口,“還請帶路。”
使女将人請到一旁的小隔間,沒多久就量好,将尺寸記在紙上。
少婦看見這間店裏的女工竟然還識字,頗覺異樣,在面對使女時稍稍客氣了些,這種客氣體現在聲音輕緩了些。
“夫人先等一下,我為您去取胸衣先試一下尺寸。”
少婦坐在凳子上披上衣服矜傲的颔首。
使女出去一會兒就抱着十來件胸衣出來,幫助少婦穿上。
少婦褪下肚兜,換上兩塊布片,覺得胸前空蕩蕩的有些不适應。
使女幫她調整了一下松緊,柔聲問她,“夫人,覺得緊嗎?”
少婦搖頭,“挺好的。”她一低頭看着胸前兩團被捧起來,頭一次覺得自己胸也不是那麽平。
使女笑了笑說,“夫人您的胸有點外擴,以後只要白日裏穿上,可以改變這種情況。”就拿了內褲給她,先教她怎麽穿,然後背過身去。
少婦換上後,使女拉開一旁的布簾,露出裏面大大的銅鏡。
“呀!”少婦小聲叫了一聲,又迅速捂上嘴,背過頭去,臉迅速羞紅起來。
使女勸解她,“夫人,這裏沒有別人,你可以大大方方的欣賞自己的身體。”
少婦慢慢松開手,站直了身體,使女幫她穿上之前的衣服,效果很明顯,原先平平無奇的胸前有了起伏。
這讓少婦有些相信原來的傳言,不自己試過,可能根本不會相信。
“這些我都要了!”少婦指着一旁的衣服道。
使女幫着收拾起來,按了旁邊牆壁彈出一道抽屜,從抽屜裏拿出一個布袋來,布袋上繡着大大的清風閣字樣。
将衣服都放入布袋中,少婦接過,拎起來左右看看,“這個口袋确實比包袱要來的方便。”
使女笑着道:“這個布袋是我們店裏專門請人設計的。”
少婦出去後,她的婢女連忙趕了過來,将布袋遞給婢女後,少婦轉身問,“一共多少錢?”
使女迅速報了一個數,少婦有些驚訝,“你心算真不錯,還識字,在這裏當個女工實在太可惜了。”
使女臉上露出景仰的神色,“識字和心算是我們店裏每一個人掌握的基礎本領,我們東家說了,女孩子學點字總是好的。”
少婦想起自己的處境有些失神,随即尴尬的笑了笑,“你們東家說的對。”要是她小時候也能有機會識字,現在也不會只能以色侍人。
付了錢,少婦匆匆忙忙的離開了店。
使女沒有多關注這件事,因為又有其他客人進門。
這一日的客人雖然不多,但一直沒有停過。
等到第二天,客流量就跟爆炸一樣,店裏擠滿了人,也不再試衣服,直接量了尺寸,選了衣服離開。也有在家已經量好尺寸,直接報上來的,一轉眼店裏的庫存就消耗贻盡,又令人連忙從作坊調了一批來。
這些衣服很快流傳入宗室大臣後院中,整個京城刮起了一陣潮流迅速傳入宮中,只要是女人沒有不換上這種內衣的,原本那些還穿着過時的肚兜肥大又長的亵褲的都不好意思出門。
宮中最先是宮女偷偷換上,然後是低等嫔妃,迅速又傳到高等嫔妃耳中。
按說這種令人羞恥的衣服很難普及起來,但每個女人都無法抵擋這種能防止胸部下垂的誘惑,就算口裏唾棄,背地裏還是悄悄的穿了起來。
宮中流行起來後,這個消息傳入宮外,宮外就更肆無忌憚起來。
當然這也有敏寧暗地裏推波助瀾才會傳播的那麽快。
再轉眼,市面上的繡莊鋪除了肚兜以外,也開始出現這種胸罩內褲,慢慢的傳入民間,再随着商人席卷大清的各大城市。
因為這種最先在京城流行起來,各種各樣離譜的故事接撞而來。有說是從宮中傳出來的,有說是某個王府傳出來的,不論從哪個地方傳出來,無一例外就是一個失寵的妃子,或者侍妾為了恩寵,發明了這種內衣,男主人或者是皇帝看到被這種衣服襯的胸部挺拔的女人,大為驚豔,女人又重新獲寵。
不論傳說多離譜,總之這種衣服引起的潮流誰也擋不住,傳到江南一帶就是這種衣服起了個雅名叫作妃子小衣。
這讓敏寧有些囧,好吧,原來想用其他消息将胸罩內褲從她這裏傳出去的事蓋掉,沒想到百姓腦洞大開,讓她省了這一煩惱。
鄭鈞呼吸着鹹鹹的海風,看着岸上來來往往黑發黑眼睛,一股發自內心的親切感湧上心頭。
船逐漸靠近港口,鄭鈞越來越激動,一旁的海子已經躍躍欲試試,恨不得立馬可以飛到岸上。
“先生,我們這是到廣州了嗎?”
“不是,這裏是香山縣。”鄭鈞看了看岸上立着的碑文說。
海子頓時洩了氣,嘴裏嘟囔了一聲,“我也覺得這裏不像廣州的港口。”随即他又振奮起來,“香山縣離廣州已經非常接近了。”
“放心,今天肯定能廣州。”鄭鈞笑了笑肯定的回答他。
“兩位先生你們在談什麽?現在可以靠岸了嗎?”一個褐發碧眼的洋人走過來問。
鄭鈞當即回答:“尊敬查理男爵,這裏只是一個小港口不适合停下來,還得繼續往前行駛。”
“哦,鄭先生,不得不說瓷國實在是太繁華了,真想不到這麽大的港口在你們看來還是小港口,我們波蘭最大的港口也就和這個差不多。”
鄭鈞知道西洋人口中的瓷國就是指中原,以前指明朝現在指大清。
“那跟神聖羅馬帝國相比呢?”神聖羅馬帝國就是波蘭一直羨慕嫉妒恨的鄰居,只要神聖羅馬帝國有的,波蘭國王砸鍋賣鐵也要備上一份。
比如鄭鈞弄來的那套印刷機,最開始就是神聖羅馬帝國人發明的。
“當然更不能比,瓷國這建築真是太漂亮了!”查理男爵一點也不吝啬于自己的誇獎,恨不得将隔壁的神聖羅馬帝國貶低再貶低。
鄭鈞笑得很含蓄,算是接受了查理男爵的恭維。
船短暫靠岸,就有海關署的官員來登記,鄭鈞剛剛報上自己的名,官員就瞪大了眼,“你就是之前在南洋失蹤的那個鄭鈞?”
鄭鈞點了點頭,“若是沒錯的話,我是在呂宋那邊遇到風暴走失的鄭鈞。”
官員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啧啧一聲道:“真沒想到你命這麽大,竟然還能活着回來,行了,既然你回來了,貝勒爺派來的人也不用四處去找你了。”
鄭鈞一聽他失蹤這麽久,貝勒爺也沒有放棄找他,頓時心裏湧起了巨大感動,士為知己者死,滿心都是無以為報。
“這位大人,在下正打算趕往廣州,只是船上的人都是洋人,也不知道路線,所以需要找人帶路,還請大人行個方便。”
官員道:“這個簡單,這有往廣州去的船,你随後跟着就是。”
道過謝後,鄭鈞重新回到船上,很快船離開港口跟上了一條商船前往廣州。
沿着海岸線,又行駛了五六個小時,總算是在天黑之前趕到了廣州。
天一黑,港口也看不出來什麽,而且粵海關已經停止辦公,他們的船還不能真正靠岸,得明日粵海關檢查之後,帶來的商貨報完稅,接過文書才允許靠岸。
這一晚上,船上的人幾乎都輾轉反側,波蘭人為馬上能夠登上傳說中瓷國而感到興奮,鄭鈞是迫不及待的想一睜眼就是天亮,宣告所有人他回來了!
隔日一大早,鄭鈞看着同樣兩眼通紅的查理男爵不由笑出來。好吧,大家都一樣,誰也不用笑誰。
“親愛的鄭,不得不說這個城市實在是太漂亮了,又整潔又幹淨,我不是到了天堂了吧?”查理男爵誇張道。
鄭鈞同樣想到歐洲那糟糕到極點的衛生狀況,以及不時受到黑死病陰影的侵襲,心有餘悸道:“既然喜歡,那就在這裏多呆上一段時間。”
查理男爵搖了搖頭,“那可不行,國王還想讓我盡快将那些精美的瓷器運回國。趕快上岸吧,上了岸就能夠采買那些精美的瓷器了。”
鄭鈞遺憾的攤了攤手,“那真是太可惜了,原本還想帶你到京城去看看。”
“真的?去京城,哦,上帝真是太妙了,其實我也不是不能夠抽出一段時間。”
鄭鈞失笑的搖搖頭。
他帶着查理男爵進京也是有目的的,想要帶人去見主子,跟他說一些歐洲的情況,主子不是想要買一些洋人的東西嗎?這有現成的人,有些東西大清去買那些人防備,但換成洋人買就沒那麽多問題了,不過是出的利益多少而已。
他想要組辦自己的船隊,連上查理男爵這條線跟波蘭保持貿易關系,通過波蘭輻射歐洲其他國家。
很快辦好了入關手續,一些貨物被扣下作為關稅。
他到達廣州的消息很快被十三行得知,潘元成一臉興高采烈的過來迎接他。
“鄭兄弟,你能安全回來真是太好了!”潘元成之前一直派人沿着去呂宋的航線去找人,幾個月都沒有消息回來,大家都以為鄭鈞必死無疑,正打算傳消息給貝勒爺,沒想到鄭鈞他就回來了。
鄭鈞頗受感動道:“也是機緣巧合,那次跟船隊分散後,被洋人扣留帶到了他們國家,後來逃出去後到了波蘭,波蘭國王很喜歡瓷器,我就說服波蘭國王跟我們大清通商,這才有幸跟船回來。”
聽了他三言兩語将自己的經歷說了,裏面的艱辛都略過不提,潘元成感嘆道,“也是兄弟你腦筋靈活,換成我可能就死心塌地的留在那了。”
當然這只是恭維,這時候大清雖然接受跟洋人貿易,不過骨子裏認為洋人不過是蠻夷有些輕視。
要是換成潘元成,可能也會費盡腦筋想回來。
“回來就好,先到我府上歇幾天再回京。”潘元成拍了拍他的肩膀說。
鄭鈞接受了他的好意,原本他就沒打算立即啓程回京,還要安排好這支波蘭船隊。
然後又問潘元成借了一筆銀子遞給了海子,“你先回家去,将家裏人安排妥當。等我從京城回來再去找你。”
海子一看這麽多銀子,忙推辭,“先生,這也太多了。”
鄭鈞卻道:“這是你應該得的,若不是靠着你翻譯,避開一路上的艱險,我能不能回來還不一定。這些就當是我的救命錢,拿着吧!”
一旁的潘元成看着這一幕,微笑不語。
鄭鈞能有這番表現,令他很滿意,這說明這人重感情,不是那種見利忘義的人。
這樣的人才值得一交。
海子哆哆嗦嗦的接過一包銀子,感謝了之後,快速說了自己家的地址,“這些銀子夠我用很久了,我會一直在家裏等着先生來找我。”說完彎了一下腰迅速的跑了。
潘元成忙給一旁的人使眼色,人群中立馬分出一個人,追随海子而去。這港口人多複雜,剛才這一幕可是被不少人看見。
“來來來,先上馬車,已經在酒館準備了飯菜,在外面漂泊肯定沒有在自己國家吃的好。”潘元成牽着他就要往馬車上走。
鄭鈞忙叫住,“先等等,我還要帶上一個朋友。對了,能不能麻煩幫我找一個翻譯會拉丁語,帶着船上的船員到岸上逛一逛。”
潘元成當即一揮手,“這個好辦。”廣州十三行就有儲備懂各種番語的人才。
鄭鈞轉頭用磕磕絆絆的拉丁語參雜着波蘭語跟查理男爵說,“查理男爵,這位是我的好朋友,要帶我們去欣賞瓷國的美食。”
查理男爵一聽,眼睛冒着光,“早聽說瓷國美食很美妙,如同披薩跟意大利面一樣美味,你的朋友要請客?那真是太棒了!”
一聽到披薩,鄭鈞的嘴巴抽了一下,那種将餡放在外面的做法,他實在無法理解。還有這段時間,他吃夠了那些甜甜鹹鹹的面包,現在只要給他一個饅頭和一碟醬,他相信自己都能吃得津津有味。
廣州其實也有面包師傅,不過只為大官和富貴人家服務,這些人只是嘗個新鮮,并不當成主食。
至于平民,根本消費不起這種洋人面包。
京城的教堂,在他們那個神誕日到是會向貧民施舍一些面包。
鄭鈞腦海裏一個念頭一閃而過,然而卻沒有抓住,搖了搖頭,他也沒有放在心上,帶着查理男爵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