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第 15 章
15、
姜清蕭跟在施鳴舟身後,看他将老人放到後座,低頭就見橘貓跟到車邊,他彎下腰低聲道:“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情況緊急,姜清蕭只來得及匆匆安慰橘貓一聲,就上了副駕駛座。
橘貓蹲坐在原地,仰頭看着車後座,車門已經關上了,它什麽也看不見。
車子駛出一段距離後,姜清蕭又忍不住回頭望,就見橘貓坐在原地一動不動,仿若一尊雕像。
此刻已是傍晚,風有些冷,太陽沉入地平線,厚重的黑雲從遠處飄來,絲絲縷縷将本就不甚明晰的天光一點一點吞噬。
陰影漸漸覆蓋在留在原地的橘貓身上,很快将它整個吞了進去。
到了醫院,又是一陣兵荒馬亂,等姜清蕭,施鳴舟他們從醫院回到小磚房,已經是下半夜。
鄉間小道沒有路燈,今夜天氣驟然轉陰,也沒有月亮,道路一片漆黑,但這并不影響姜清蕭的視線,施鳴舟跟在他身後,倒也沒摔倒。
他們走到門前的時候,橘貓就蹲在門口,姿态和姜清蕭每一次見到它時的一樣。
老奶奶的情況并不樂觀,姜清蕭自然不會跟橘貓說這一點,仍是告訴它過幾天奶奶就回來了。
他想帶橘貓回家,被拒絕了,它要留在這裏,等老人回來。
姜清蕭沒有勉強,拿了老人家的房門鑰匙,決定每天定時來喂貓。重又返回到車上,王海發動車子往自己家裏去。
施鳴舟見姜清蕭還在看窗外,忍不住戳了他一下:“你對那只貓怎麽那麽好啊,別看了,又看不見。”
施鳴舟完全不覺得自己跟一只貓吃醋有什麽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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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清蕭回頭看施鳴舟一眼,拂開他的手,靠在椅背上,閉目假寐。
因着這件事,打斷了姜清蕭原本的計劃,他白天大部分時間待在醫院,還要去喂貓,自己的事情只能暫時放到一邊。
第二天,他就去寵物店買了貓糧和貓罐頭,然後騎上小電驢去喂貓。他沒有住在王海家,他跟王海還沒熟到那個地步,還有一點就是跟其他人住在一起他不自在。
天空依然陰沉,不知什麽時候又飄起了小雨,姜清蕭到的時候,頭盔上滿是細細密密的雨滴,外套也有些潮。
橘貓安穩的蹲在凳子上,看着姜清蕭找了衣架将衣服撐起來,又打水洗了臉。
姜清蕭一早去了醫院,看完老人才過來,他本也不是話多的人,再加之不想說謊,就沒有提老人的事。他沉默地拆了一盒貓罐頭放到橘貓面前。
橘貓沒有動,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睜一下,姜清蕭微擰着眉,看着昨天離開時貓碗裏的吃食,全然沒有動過的樣子,他輕聲說:“你得吃東西。”
老人年紀大了,各種疾病加深,這橘貓又何嘗不是,它的壽命于普通貓咪來說已經很長很長,是只老貓了。
雨不知什麽時候變大了,滴滴答答掉落在屋檐和院子前的草葉上,格外催眠,姜清蕭昨夜睡得晚,又起了個大早,坐在桌邊不知什麽時候就睡了過去。
今天是假期第三天,姜清蕭先是去了歡樂谷又去海洋館,回來也沒來得及休息就奔到了醫院,身體上極度乏累,再加之陰沉天色也影響人的心情,他的夢境壓抑而混亂。
漆黑詭谲的天色下,姜清蕭感覺自己一直在奔跑,好像身後有什麽極可怕的東西在追逐。奇異的是,他的心底沒有恐懼,只有滔天的怒火和毀滅一切的惡意。
夢境颠轉,有川流不息的車輛,人群,尖嘯的貨車,朝他奔來的孩童,還有女人歇斯底裏的沙啞哭聲。
這些東西密密麻麻交織在一起,最後嘩一聲,如同鏡子碎裂成無數片,畫面開始割裂、褪色,最後化為一場深灰色的悲劇将他整個人卷在其中。
蠢貨。
他似是聽見心底冰冷的罵聲,那聲音不帶絲毫情感,嘲諷地說:“愚蠢的人類。”
在這罵聲中,他又依稀看到潑灑在柏油馬路上的刺眼的血和撲倒在床位前崩潰的婦人……
整個夢境混亂不堪,帶着濃濃地悲劇的調子,最終一切的一切化為凄涼墓地中一座荒墳,墓碑上的照片赫然是他送往醫院的老人。
心跳驟然加速,恐懼和一股名為痛苦的情緒在心底蔓延。
姜清蕭迷迷糊糊睜開了眼,扭頭就見橘貓蹲在身邊的椅子上睡得正沉。
明明是一張毛茸茸的臉,姜清蕭卻莫名看出幾分難過。
剛剛那是,橘貓的夢?不知什麽原因,流到了他這裏。
夢裏的那個奔過來的男孩就是晨晨吧,那絕望哭泣的婦人就是三十年前的老人嗎?
三十年對妖族來說可能只是一瞬,對脆弱的人類來說卻是半輩子。
夢境太混亂了,攪得姜清蕭頭疼,一時也理不出什麽頭緒,他捏捏眉心,就見橘貓也醒了。
一人一貓目光在半空中交彙。
“抱歉,不小心睡着了。”姜清蕭站起身,往貓的飯盆裏各自加了貓糧和飲用水。
他取了外套穿上,又問了一遍:“你真的不跟我回家?”
橘貓沒有動,這是無聲的拒絕。
“好吧。”姜清蕭低聲喃喃一句,邁步向外走:“那我先走了,明天再來看你。”
姜清蕭離開後,蹲在凳子上的橘貓扭頭看向卧室的方向。
卧室的門虛掩着,橘貓卻像是還能看到老人戴着老花鏡,靠坐在床頭縫補衣服的畫面。
它盯着那裏看了許久許久,終于從凳子上跳下來,順着門洞鑽了出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大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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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監護室內,極靜谧,除了儀器發出的滴滴的聲響外,沒有任何其他聲音。
老人躺在病床上,雙目緊閉。她實在太瘦弱了,氧氣罩幾乎籠住她一大半的面容。燈影下,牆壁上顯現出一道不明顯的陰影,挨在老人手邊輕輕一蹭,很快消失不見。
巡守的護士經過,探頭看了一眼,擰眉說:“誰把窗打開了。”
她上前關了窗,又替老人掖了掖被子,就走了出去,全然沒有注意到潔白的床單上有一道濕漉漉的、不甚明顯的貓爪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