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第 18 章
18、
深夜暴雨中的醫院仍十分熱鬧,救護車進進出出去搶救雨夜出車禍的傷員。
跟急診部門不同,此時的住院部十分安靜。夜已經很深了,身體不适的病人伴着雨聲沉沉入睡,陪床的家屬盯着點滴,好不顧及形象的靠在椅子上刷手機,這裏每個人的神情都是疲憊而麻木的。
沒有人喜歡醫院,這裏雖是救命的地方,可有時會給人一種邁入了死神懷抱的感覺,那種感覺十分不好。
這個點鐘正是人覺得困倦的時候,值班的醫護人員小聲聊天提神,忽然,頭頂的燈閃爍幾下,原本還在喝茶聊天的醫護人員腦袋一耷,全都閉上了眼睛。
不僅是醫護人員,所有陪床的病人家屬也全都“睡”着了。
因失去意識太過倉促,有陪床家屬的手機掉落到地上,那“咚”地一聲悶響在這寂靜的環境中格外刺耳,然而卻無一人有反應,他們雙目緊閉,像是一瞬間所有人都陷入了深度睡眠。
整層大樓一片死寂,唯有狂風暴雨吹打在玻璃上的啪啪聲響。如熾的燈光下,一切都無所遁形,一道極淡的影子貼着地面快速掠過,最終在一間加護病房停了下來。
影子視門板為無物,直接穿了進去,
病房裏靜悄悄的,患者安靜的沉眠,唯有儀器發出滴滴的聲響。影子順着地面一路攀爬上了病床,終于看清了床上患者的模樣。
是名骨瘦如柴的老太太,她的頭發已經全白了,又因病重顯出一種死氣沉沉、髒兮兮的枯黃,她的皮膚蒼老如樹皮,身上插着管子,臉頰上罩着呼吸機。
這副模樣不僅是不好看,任何一個人在這裏都能感受到老人身上籠罩着一股深重死氣,那氣息讓人覺得害怕。可是影子卻一點也沒有嫌棄,無限眷戀的伸出觸須攀上老者的手指,臉頰。
直過了許久,它才從病床上退下去,緊接着就見空氣中揚起黑色的煙塵,一道身影憑空出現在病房的陪護椅上。
那是被影子“吐”出來的施鳴舟。
瑩亮的燈影下施鳴舟雙目緊閉,神情恬然,像是對身上發生的一切毫無所覺,兀自睡得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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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毒蛇一樣圍着施鳴舟轉了一圈,又扭頭看了一眼病床上昏睡的老人。這個角度能清晰的看見病床上病人的名字。
吳桂梅。
影子收回目光,虛空中一道利爪顯現,朝施鳴舟抓去,忽地一道銳氣襲來,妖氣凝結的長釘将那只手釘在了窗臺上。
影子動作驀地一頓,緊接着房門就被推開了,一名容貌俊秀的少年走了進來。
姜清蕭身上穿着醫院裏藍白條紋的病號服,頭發完全被雨水打濕,烏黑的發絲貼在鬓邊,越發顯得膚色白皙勝血,也更襯得他的眼珠極黑極亮。他嘴唇微張,呵出的氣都是冰涼的,低聲說:“趕上了。”
看到姜清蕭出現,影子似是有些意外,但是很快,濃重的妖氣席卷而來:“滾開——”
姜清蕭側身避過攻擊,也沒有繼續戰鬥的意思,他堵在門前:“我并不喜歡多管閑事,可你不該動我的朋友。”
這話脫口而出,姜清蕭自己也驚了一下,施鳴舟明明是他最讨厭的人,如今他卻将其視為朋友。
真是奇怪。
影子沒有察覺到姜清蕭細微的情緒變化,它用嘶啞怪異的聲音問:“你是如何找到這裏的?”
姜清蕭攤開手掌,只見他的掌心中靜靜躺着一枚手工縫制的紅色蝴蝶結。
影子靜默片刻,緊接着變得越來越粘稠,最終在燈影下凝結成型,只見它狀如牛,身上長滿密密麻麻的尖刺,它的眼珠血紅,周身氣勢駭人,赫然是一只兇神惡煞的窮奇。
在姜清蕭的注視下,窮奇的身影又發生了變化,最終凝成一道人形。
窮奇化做的男子約莫三十歲上下,身高接近一米九,面容兇悍。
這張臉姜清蕭見過,在姜時惟帶回家的資料上。
跟那張照片上相比,男人的容貌幾乎沒有任何變化,給人的感覺卻變了一些。原本那隔着照片都能感覺到的撲面而來的殘暴嗜血的氣息收斂了不少。
現在一眼看上去,讓人覺得他不過就是個脾氣不太好的男人罷了。
姜清蕭記得他的名字:“星冉。”
星冉像是很懷念:“已經很多年沒有人叫過我這個名字了。”
儀器發出滴滴的聲響,他垂眸望着昏迷的老人,淡淡道:“你感覺的到吧,她的壽命沒有幾天了。”
“你襲擊人類,取走魂魄,是為了她?”姜清蕭道。
星冉目光堪稱溫柔的望着病床上的人,低聲說:“你知道的,她的孫子為了救我死了。”
三十年前,星冉被妖統局圍補,那一戰堪稱慘烈,最後他不得不舍棄本體,魂魄逃逸。
不知運氣好還是差,他的魂魄鑽入一只小橘貓的身體裏,而那只貓誤入車流之中。
鬧市區的車輛雖然行駛速度不快,可他初入陌生的軀體之中,融合尚未完全,并不能操控自己的身體。
越來越接近的白色轎車映在他的眼底,星冉第一次覺得自己距死亡這麽近。
然而有人救了他。
是在街邊玩耍的一名小男孩,他看到了星冉,不顧危險奔跑過來救了他,自己卻被撞飛出去。
姜清蕭望着星冉的側臉,輕聲問:“你做這些,為了贖罪?”
“罪?”星冉嘴唇彎了一下,似乎對這個說法很嘲諷。
三十年前他活了下來,那個孩子躺在距他很遠的地方,身下的地面很快被鮮血洇濕,滿地的血,猩紅刺目。那孩子還是掙紮着扭頭看向他,見他安全甚至微微笑了一下,只是嘴角扯到一半就沒了聲息。
星冉看着那個孩子,心中不覺感激,只覺愚蠢。
自己死了便死了,需要他多管閑事,明明那麽弱小,人類可真是狂妄。他幾乎是帶着惡意的注視着眼前混亂的場面。
很快他看到跌跌撞撞,一路爬到孩子屍體旁的中年婦人。
星冉看着她想要觸碰孩子又不敢,那崩潰嚎哭,鼻涕橫流的模樣真的醜陋又可笑。
他站在旁邊一直看着,看着,直到老人承受不住昏死過去被人送進了醫院。
附着在橘貓身上的緣故,星冉的氣息被很好的隐藏起來,妖統局的人沒有發現他,這也讓他有了更多自由活動的機會。
起初星冉靠近吳桂梅是帶有目的的,她看起來十分痛苦,活着對她來說應該是種折磨吧,不如讓自己吃了她。
送走孩子,吳桂梅整日整日坐在門口發呆,像是丢了魂魄的行屍走肉。
某天雨夜,星冉再次出現在吳桂梅家門口,天空一道驚雷炸響,吳桂梅倏然回神,然後看到了蹲在門口不遠處的星冉。她盯着他許久,終于起身走來。
星冉盯着吳桂梅的一舉一動,眼神顫栗興奮,來呀,來給你的孫子報仇啊,來虐殺我啊。只要你動手,我就吃了你。
他這般想着,心底湧起前所未有的興奮,可是吳桂梅只是溫柔的抱起他回了屋,還給他拿了饅頭和幹淨的水。
那一刻星冉是怔愣的,他眼底的猙獰血腥還未完全退去,這讓他看起來顯得很呆,很滑稽。
他當然沒有吃那些東西,剛想擡頭就感覺有什麽東西罩在了腦袋上,是吳桂梅拿了幹毛巾給他擦拭身上的雨水。
将星冉擦幹淨後,吳桂梅還找了件舊衣放在紙箱中,當是臨時的貓窩,她将星冉抱了進去。做完這些吳桂梅就回房間休息了,自始至終她沒說一句話,像是喪失了說話的能力。
身下的墊子不算柔軟,卻幹淨溫暖,星冉盯着緊閉的卧房的門,神色晦澀不明。
那日之後,星冉偶爾還會到吳桂梅家中。看不出吳桂梅期不期待他的到來,可是漸漸地婦人家中有了他專門吃飯,喝水的盆,那個睡覺的舊衣紙箱也一直放在角落裏。
吳桂梅每天都會去墓地看望孫子,她帶着火紙和和孩子喜歡的零食,星冉也每次都會跟過去,蹲守在墳邊,聽老人絮絮叨叨跟孫子說話。
相處久了,星冉對吳桂梅越發了解,知道她丈夫,兒子去得早,如今連孫子也離她而去了。村子裏的人嫌棄她不祥,都不跟她往來,吳桂梅總是一個人。
星冉待在吳桂梅身邊的時間越來越多,越來越長,某一天,吳桂梅和他各占了一個位置曬太陽,吳桂梅忽然起身将他抱起,放到了膝上。
那日之後,星冉就愛上了那種感覺,曬太陽的時候總是喜歡跳到婦人膝頭。
屋子裏屬于星冉的東西越來越多,飯盆,飲水盆,還有老人親手用舊衣縫制的貓窩,她甚至給他取了名字,叫晨晨。
她的孫兒就叫這個名字。
在吳桂梅看來,這只橘貓是她孫兒救下的,它不是害死晨晨的兇手,而是晨晨生命的延續。她愛他,勝過愛自己。
一年,兩年,三年……
老人漸漸在星冉的陪伴下走出了陰霾,臉上開始有了笑容。
又不知多少年過去了,吳桂梅的肩背越來越佝偻,年紀越來越大,這低矮破舊的磚房中始終有一只橘貓陪在她身邊。
吳桂梅的長相其實非常普通,就是以妖的審美來看也是不好看的。生活上的貧苦,親人的離世摧毀的不僅是她的皮囊,可是星冉發現自己就喜歡她,只要看到她就覺得安心。
這樣的情感,姜清蕭從未感受過,他靜靜聽着,問:“你愛上她了?”
他不懂何為愛,跟姜時惟住在一起時,從電視上看到過。人類将這種情感歸類為愛情。
“愛?”星冉眼底閃出一絲迷茫,随後化為不屑:“我沒有那種情感。”
他只是希望吳桂梅能活下去。
陪在吳桂梅身邊的三十年,星冉安安分分,真的把自己當成了一直普通的貓,他全然遺忘自己的身份,希望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下去,他卻忘了,人類的壽命是有限的。
死神要來帶走她了。
吳桂梅生病的時候,星冉恨自己不能以身代之。他很想化出人身照顧她,可也知道這個年紀的人是受不住驚吓的。
很快他在吳桂梅身上嗅到了一種死亡的味道,這個時候他已陪伴在吳桂梅身邊快三十年了。
三十年,恰好也是他要回歸本體的時間。魂魄離體太久不能回去,他就會真正的死去。
星冉的傷勢很重,這麽多年依然沒有痊愈,想要沖進守備森嚴的妖統局取回身體無疑是找死,好在他知道一種獻祭的秘法,需要的是人類的魂魄。獻祭若成,那股力量可以助他回歸本體,到那時他就什麽都不必怕了。
他現在雖然虛弱,但對付弱小的人類還是有法子的。只是問題是,吳桂梅也等不下去了。
必須舍棄一樣,自己的命,或是吳桂梅的命。
星冉不覺得這題有什麽難選,這三十年的朝夕相處,吳桂梅在他心中,永遠都是第一位。
今天是最後的期限,老天垂憐,來得及。
星冉目光掃向姜清蕭漆黑的眼瞳,再次道:“別來阻止我,你走吧。”
姜清蕭掃了施鳴舟一眼:“這個人,我今天必須要帶走。”
儀器忽然發出滴滴的警報聲,吳桂梅的情況開始惡化,星冉耐心終于告罄,語調森寒道:“不要以為我真的不敢殺你。”
姜清蕭一步不退:“你盡管來。”
忽然,一顆子彈穿透玻璃,呼嘯着穿透星冉的心髒,那子彈是特制的,能夠在魂體上留下傷害。
這一下不僅星冉,姜清蕭也沒有料到,妖統局來的這樣快。
星冉痛哼一聲,森冷的目光轉向窗外,下一刻,病房的門被打開了,姜時惟,黎強作為先鋒,手中特制的槍械對準了星冉。
黎強喝道:“你已經被包圍了,還不束手就擒。”
星冉目光森寒,顯然是被那一槍激怒了,他低聲嘶吼,臉色變得猙獰,身影拉長,變寬,重又化為了兇獸模樣。
極度暴怒的情況下,他仍記得沒有徹底釋放,他若是全無保留,這間病房将不複存在。
姜時惟目光在病房裏飛快一掃,看到椅子上昏迷的施鳴舟和姜清蕭時,松了口氣。他們原本在妖統局大戰窮奇,卻發現那不過是分/身,巡守人員在醫院探查到了窮奇的氣息。
姜時惟匆匆趕到,看到姜清蕭,再看看病房裏的老人,才意識到這才是窮奇的真實目的。
窮奇本部的分/身不過是為了吸引他們的注意力,好空出時間用邪術給老人續命。
姜清蕭打零工的事,姜時惟是知道的,這名叫吳桂梅的老人他也聽姜清蕭提起過,這間加護病房就是他托人安置的。
只是他沒想到,妖統局一直追捕的兇獸窮奇會出現在姜清蕭身邊,好在他沒有對姜清蕭做什麽。
姜時惟的目光牢牢盯住星冉,話卻是對姜清蕭說的:“蕭蕭,過來,到我身後來。”
馬上到零點,窮奇沒有時間了,他今日必敗無疑,若是狗急跳牆,拉上一些人陪葬,姜清蕭這只小小貓妖肯定不是對手。
姜時惟端着槍的手很穩,但其實後背出了一層薄汗,他要顧慮的不僅僅是姜清蕭和他同學的安危,這裏是醫院,那麽多的醫護人員和患者在,撤離顯然不可能,在這裏跟窮奇交手不是明智之舉。
他徐徐吐出一口氣,心想得想辦法把他引出去,最好遠離醫院,遠離鬧市區。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星冉身上滿是絕望的悍烈之氣,他呼哧呼哧喘着氣,眼神森寒,像是随時會撲上來撕咬阻止他的人。
姜清蕭沒有動,病房內除了儀器的滴滴聲外,十分安靜,連空氣都是緊繃的,任何一個細微的動作都會撕裂眼前的平靜。
每個人心底都轉着無數念頭,想要怎麽化解眼前的困局,就在這時,老人的手指忽然動了。那是極細微的,卻讓對峙的幾人動作同時窒住。
老人緩緩睜開了雙眼,她的眼珠渾濁,精神看起來還算不錯,顯然是回光返照。
老人對屋內劍拔弩張的氣氛視而不見,毫無焦距的目光掃過姜時惟,黎強等人緊繃的面頰,最終落在病床旁的兇惡的窮奇身上,她擡起手,喚道:“晨晨……”
簡單的兩個字,奇異的讓星冉卸去了身上的所有戾氣,他低下頭,姿态堪稱溫順。
老人摸了摸窮奇的腦袋,無限憐愛地道:“怎麽了,不高興啊,被野貓欺負了?晨晨不委屈,待會奶奶給你好好洗個澡,然後帶你去打回來好不好。”
星冉住在老人家中,妖氣收斂的幹淨,就總有不長眼的貓來挑釁他,搶奪地盤。似是知道他兇,那地方的貓都抱成團對付他一個。
星冉從出生起就沒怕過誰,不過是區區小貓,他一對多也是不懼的,且戰績輝煌,從未輸過。
只是在地上撲咬,翻滾,身上不可避免的染上髒污,吳桂梅總疑心他在外面被欺負,會哄着他給他洗澡,然後說帶他去報仇。
每當這個時候,星冉總是會喵喵叫兩聲,表示反駁,他怎麽可能會輸,是那些家夥被他打的屁滾尿流。
這一次,星冉輕蹭着老人的掌心,沒有反駁,他清楚的知道這是最後一次了,以後再不會有人輕摸他的腦袋,溫柔的跟他說被欺負了不怕。
一種名為絕望的情緒覆滿他的身體,讓他肢體酸軟,想要跪倒在地。
“別哭,不難過的,人都會這一天,若不是不放心你,奶奶其實早就走了。”吳桂梅的思維出乎意料的清晰,她轉向姜清蕭:“小同學,麻煩你幫我照顧它,它很乖的,不挑食,也從不撓人,有個地方睡覺就好……”
姜清蕭眼眶無端發熱,因撒了謊而不好意思去看老人的眼,他低聲說:“您放心,奶奶。”
“謝……謝。”老人像是放心了,說完最後兩個字,手垂落下去,閉上了眼睛。
監測儀上的心跳拉成了一條平直的線,
星冉的頭抵在床邊,很奇怪,魂體是沒有眼淚的,屋內的人卻感覺到他正在撕心裂肺的嚎哭。
星冉沒有憐憫之心,更沒有悔過之心,他生下來便是窮兇極惡的妖,它在妖界不受歡迎,在人界亦是。
老人的孫子為救他而死,他的心底也沒有過一絲感激,只覺對方愚蠢。可是現在,他無比後悔,如果時光能夠導流,如果那天死的是他……
就好了。
可惜這世間沒有如果,空氣中的氣流忽然發生細小的變化,姜時惟銳利的目光注視着眼前的一切,就見窮奇一點一點縮小,最終化為一只尋常又普通的橘貓。
到零點了。
星冉錯過了最後的機會,他的魂魄開始散溢,身體極虛弱。他收起了所有的悍利,嘗試往病床上跳。
他太虛弱了,這具橘貓的身體也已極度蒼老,不過是靠着他的妖氣支撐,他數番嘗試,可總是差一點,一次又一次從床邊摔落下來。
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來,非是憐憫,窮奇作惡多端,沒什麽好憐憫的,只是覺得面對這樣的場景,心髒糾痛。
病房裏沒有人說話,終于,星冉抓着床單成功爬了上去,他似是很累了,喘息了好長一會兒,才蹭了蹭老人的手指,嗚咽一聲,最後蜷縮在老人手邊——如這三十年來的每一天一樣,不動了。
良久,黎強小心翼翼上前,确認窮奇沒有了生命波動,才沖姜時惟點了點頭。
至此危機徹底解除,姜時惟提着的心終于放回到肚子裏,他走上去拉住姜請蕭訓斥道:“我怎麽跟你說的,真不讓人省心。”
姜清蕭沒有理他,微紅的眼轉向窗外,大雨不知什麽時候停了,天很快就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