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重返

重返

“師傅你到哪裏啦?”小蘭接起電話,快步走出店門。

古董店門前因為有古樹,所以道路修得很窄,車開不進來,兩個師傅用小推車推了一個裏被三層外三層包裹的大玻璃缸過來。

小蘭趕緊遞上香煙和飲料,聲音又甜又脆:“師傅們辛苦,多謝師傅啦!”

她模樣可愛,聲音又甜,還這樣客氣知禮,兩位師傅便很客氣地幫她将玻璃缸送進了店中,又仔仔細細幫着拆掉了外面的包裝,最後還給小蘭留了個電話,讓小蘭以後寄送快遞都找他們。

小蘭笑眯眯送走師傅,獨自打來一桶清水,将玻璃缸擦洗得幹幹淨淨、裏外透光,這才喘着粗氣舉頭對上頭的簾幕喊:“祖宗,收拾好了,您來瞧瞧吧!”

簾幕慢慢散開,上頭站着的祖宗手裏捏着根細細的雕花竹簽,竹簽子上頭還紮着個通紅的草莓。

她啃了一口草莓尖,随手将草莓屁股丢進一個籠子裏喂鳥,若有所思地盯着那玻璃缸看了一陣,伸手點了個位置:“嗯……那裏吧。”

兩個博古架仿佛是長出了腳一樣,一寸寸挪開了位置,将将夠将玻璃缸鑲在中間。

阿憐滿意地端詳了一番自己的布置,對小蘭道:“幫我取準備好的東西來。”

待小蘭離去,阿憐一步步自樓梯上下來,一根修長的手指輕輕撫上玻璃大缸……

*

一直到周末,楚詞的感冒都沒有好轉,李月華讓司機去學校接了她回家。

說來倒有些奇怪,踏入家門後,楚詞感到自己病得昏昏沉沉的腦袋忽然清醒了不少,眼前蒙着層霧的感覺也好了許多。

“病了三四天,臉都小了。”李月華心疼地捏了捏楚詞的臉,又摘下圍裙:“快去洗手,今天的飯菜都是媽媽親手做的,買菜都沒讓你方嬸她們插手。”

楚家有保姆許多,光負責做飯的就有六七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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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月華親自下廚實屬難得。

簡單的白粥素菜,楚詞吃了個酣暢淋漓,腦子裏的混沌仿佛都跟着身體的汗一起被排出了體外。

看着女兒緋紅的臉,李月華又伸手在她額頭上按了按:“嗯,不燙,估計就是受風了,熱熱吃一頓,洗個澡好好睡一覺就能好。”

楚詞在家睡得黑甜無夢,一覺就到了大天亮。

窗外是冬日難得的晴天暖陽,楚詞抱着腿坐在床上發呆,慢慢回想最近發生的事。

那個沒有課的周五,她們五人去了時生古鎮。

她買了幾個泥塑,又逛了一圈無事古董店。

回來之後做了個……夢,第二天在地鐵上看到了有些古怪的羅靜丹,好像是從那之後,羅靜丹就開始變得受歡迎了?

羅靜丹怎麽變得那樣受歡迎的,她怎麽都沒印象,羅靜丹在被衆星捧月時說了什麽話,她也記不起了……但在此刻,她又覺得羅靜丹是個挺招人煩的姑娘,說話做事都沒分寸,仿佛想從所有人身上都找一圈優越感一樣。

大概是那個泥塑的問題。

楚詞打定主意一定要将那個泥塑扔掉,但浮現出這個念頭時,她忽然又有些吃驚地回憶起,她其實早就想扔掉那個泥塑了,但這麽多天,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沒有動手扔。

她三兩下穿好衣服,跑出去找李月華。

“媽,咱家有沒有辟邪的東西?”她急切地問道。

“啊?”李月華停下手上盤玉的動作:“你怎麽了?”

楚詞實在說不清自己的現狀,只好揉了揉腦袋:“最近總做怪夢,挺難受的。”

“之前給你的玉牌你上次放家裏了,那就是辟邪的東西啊。”李月華伸手拉開抽屜,從一個黑色綢布袋中取出玉牌,重新挂回楚詞脖子上。

但她上次也是戴了這個,一點用也沒有。

楚詞摸了摸玉牌:“這個我做夢的時候也帶着,好像沒什麽用。”

李月華的面色凝重了下來,她起身鄭重地下了樓,片刻之後又帶了枚很精巧的錦囊回來:“來,戴着這個。”

冬天穿得厚,錦囊塞進衣服內的小口袋并不礙事。

“這是什麽?”楚詞好奇道。

李月華撫了撫她的肩膀:“護身符,戴着就好了。”

得了護身符的楚詞似乎覺得自己膽氣更壯了些,過完周末就回了學校。

她在手機備忘錄上記下自己要扔掉玩偶的事,到了宿舍第一件事就是将玩偶扔進了垃圾桶,想了想,又收了垃圾桶的垃圾袋,跑了一趟樓下扔進公共垃圾箱才罷休。

應該會好吧,那些奇怪的夢,令她不适的混沌感……

宿舍中也一切正常,祝晴戴着耳機打游戲,彭雪婷在外面跟家裏人打電話,馮欣躺在床上聽着音樂做臀橋……

只是……

好像還是有哪裏不對。

她也說不上來。

彭雪婷打完了電話,一雙眼有些發紅地走進了宿舍,帶着有點勉強的笑容對祝晴和馮欣道:“快六點了,去吃飯嗎?等會兒食堂人一多又得排隊。”

“好。”祝晴摘下耳機:“我吃那個砂鍋飯,你倆想吃啥?”

“我減肥,準備吃個清湯麻辣燙。”馮欣有些苦惱地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臂:“看我這拜拜肉。”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手挽手一起走出了宿舍。

楚詞一怔:“哎,那個……你們等等我,我也去。”

三人忽然回頭,見到楚詞,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哦哦……是楚詞!咱們一起去!”

楚詞跟在三人旁邊,沒挽她們的手。

三人繼續說說笑笑,都是學校裏很有趣的事。

沒有一個人再跟楚詞搭一句話,也沒人多給過她一個眼神。

甚至就連在食堂占座時,若不是楚詞提醒,彭雪婷也差點就只占了三個人的座位。

她們是不是對我有什麽意見?

楚詞不由心想。

但能有什麽意見呢?明明她在回家之前,宿舍其他三個人都很照顧和關心她的感冒,那種表現也不像是能裝出來的……

況且就算有意見,在相處中肯定也會多少帶點惡意。

她們三個人……

也對她并沒有惡意,就好像是……

單純沒有看到她這樣。

楚詞摸了摸衣服內袋,錦囊還在。

護身符沒有用?

不可能,老媽給的東西絕對都有用……

楚詞飛快地扒完了飯,給輔導員編輯了一條信息。

她說自己身體不适,想要再請一天假。

以往很快就會回複消息的輔導員卻破天荒好幾個小時沒有理她,眼看快到十點,楚詞終于忍不住,打電話給輔導員說明了自己要請假的事。

“噢,行啊,回來補個假條就行。”輔導員答應得很爽快,畢竟楚詞前幾天生病的情況她看到了,臉色的确很差。

随後又補了一句:“以後發條消息就行,不用打電話的啊。”

“楊老師……”楚詞聲音有些發顫:“我發了的。”

“嗯?”輔導員驚訝了一瞬,随後翻了翻手機消息:“真的發了一條,我沒注意到,不好意思哈……那個,早日康複,快去休息吧。”

所以我在被人忽視嗎?

不是刻意和帶有惡意的忽視,只是她們單純都記不起有我這麽個人了……

楚詞坐在桌前,又拉開了抽屜。

那個泥塑人偶确确實實消失了。

被她扔得無影無蹤。

“都上床了吧?我關燈了哦?”住在燈旁邊的祝晴看着躺上床的其他二人,問道。

“嗯嗯,關吧。”馮欣說道。

楚詞明明坐在桌前,其他三人卻像是根本看不到她一樣。

在馮欣話音剛落時,祝晴就按下了宿舍燈開關。

第二日,其他幾人勾肩搭背去上課,楚詞卻獨自坐上了去時生古鎮的地鐵。

端倪肯定就出在那個賣人偶的太婆身上。

小河流水潺潺,橋邊只有個挑擔子賣花的中年婦女。

“你好。”楚詞找了一圈沒看到那位太婆,只好上前與賣花的婦女搭話。

“買花啊妹妹?”中年婦女有着健康的麥色皮膚,健壯的手臂捧起一束搭配好的花:“今早才進的貨,你瞧,多新鮮!”

楚詞買了一束,随後狀似無意地問道:“大姐,請問這附近以前有個買泥塑玩偶的老太太,她一般什麽時候來啊?”

“啊?”賣花婦女皺眉想了片刻:“我常在這一帶賣花,沒見過什麽老太太啊……可能是家住這附近的,偶爾來做一兩次小生意吧,恰巧沒讓我碰上。”

“好,謝謝啊。”楚詞客氣地笑笑,邊思考邊帶着花走過了橋。

她買了泥塑之後就去了無事古董店。

擺小攤的老太太可能說不在就不在,但古董店不可能憑空消失。

她一步跨進店中,那只叫油條的黃貓又“嗚嗚”叫着跑過來看熱鬧,蹲在地上想了片刻,似乎記起了楚詞是它曾經見過的人,于是歡歡喜喜地上前蹭了蹭楚詞的褲腿。

楚詞:……怪不好意思的,下次來一定買點貓零食。

“诶?又是你啊,小姐姐。”小蘭不知從什麽地方冒出來,笑嘻嘻地跟楚詞打招呼。

“嗯。”楚詞笑着點點頭,又說出自己早就想好的借口:“想給我母親看一塊玉。”

買不到合适的就算了,買到合适的也不浪費,反正李月華很喜歡。

“這樣啊。”小蘭一雙大眼眨了眨:“那你跟我來,這邊有。”

小蘭引着楚詞來到一座架子前,架子上高高低低全是絲絨盒子,盒子半敞着,露出裏面各色各樣的美玉。

“你先看這些,要是覺得不合适,我們還有其他的。”小蘭笑着遞上了個小放大鏡,那放大鏡精致可愛,手柄另一端還有個小燈。

楚詞不算懂玉的行家,硬着頭皮接過放大鏡,拿起一條貴妃镯假裝仔細端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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