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梁夢
梁夢
這是一個陌生的屋子,光線昏暗,随之而來的,還有濃重的煙味。
“快進去啊......”梁夢在後面推着她往前走。
最終,汪楚曦來到裏面的房間中。
房間內,坐着一群人,男生居多,他們抽着煙,身上紋着駭人圖案的紋身,見到汪楚曦進來,他們一臉不屑對打量着她。
“呦,夢姐,這個小姑娘是誰啊?”
梁夢笑了笑,“正是我帶來的一個小朋友,以後她和咱們一起玩。”
聞言這群男生更加不屑,“小屁孩多大了啊,還和咱們一起玩!”
梁夢笑而不語,坐在了椅子上。
看着滿地的瓜子皮與煙頭,汪楚曦呆呆地愣在原地,一時間無所适從。
“坐啊......”梁夢睨了她一眼,說道。
“不用了。”汪楚曦連忙擺手,“我還是想趕緊回午托部,老師一會兒就要查人點到了。”
梁夢聽後,不耐煩地将汪楚曦拽到了其中的一把椅子上,“你給我坐好,這麽掃興到底要幹嘛!”
汪楚曦不敢吭聲了,只能按照梁夢所說呆坐在位置上。
突然,梁夢意味深長地笑了,“李楊,我們這位小妹妹可什麽都不懂,今天給小姑娘開開眼。”
李楊用極其猥瑣的眼神打量了汪楚曦一番,其餘的男生狂笑不止,還不停拍打着桌子。
Advertisement
接着,李楊摁了一下遙控器,房間內的電視屏幕随之亮起,李楊将電視的聲音調大,電視機裏的□□聲可以清晰聽到。
汪楚曦一眼就看到了屏幕上兩具糾纏赤.裸的軀體,她吓得尖叫了一聲。
看到汪楚曦是這樣的反應,那群男生笑得更厲害了,仿佛有一種捉弄人的快感。
除了震驚之外,汪楚曦還覺得惡心,自己的三觀在那一刻碎了一地。
當時的她,還從未接受過任何方面的性教育,就被迫以這樣的方式,來知曉某些東西。
痛苦,矛盾,彷徨......
都不足以形容那一刻她的心情。
整個世界在她眼中扭曲了,變得光怪陸離,以及從未有過的陌生。被颠覆了的認知,被強行灌輸了的不良視頻。
當時的她才十歲,在心智未成熟之時,以另類的方式接觸到這些東西,碾碎了她對于整個世界的濾鏡,讓她沉浸于對痛苦的自我獻祭。
“我去,太厲害了,叫得真好聽!”
“這女的身材真他媽帶勁!”
......
耳邊一片污言穢語,汪楚曦想要堵住自己的耳朵。
她閉上眼睛,心裏只剩下了驚恐,好惡心,好想逃離。
看到汪楚曦這樣的反應,梁夢得意地笑了,像是在欣賞自己的作品。汪楚曦此刻的表情,像是第一次見到屠刀的羔羊,更像是第一次接觸世界背面的孩童。
她将汪楚曦的椅子推至最前,強行将她捂眼睛的手扒開。
“幹嘛要捂眼睛啊,姐帶你見識面呢,懂不懂,別不識好歹!”
李楊繼續點了一根煙,放至嘴邊,“小丫頭,夢姐說得對,這東西可是我好不容易搞來的,你好好看看,別浪費了。”
梁夢一邊目不轉睛地盯着屏幕,一邊對李楊說:“你可以啊,找到這麽好的資源,上次的視頻還有碼,這次直接□□高清。”
汪楚曦簡單的頭腦裏消化不了視頻的內容,她只覺得反胃。
“我想回去了。”她告訴梁夢。
“不準。”梁夢生硬地拒絕。“你哪也不許去。”
可此刻汪楚曦顧不了那麽多了,她朝門處跑去,梁夢猛地拽住了她的頭發,讓她動彈不得。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從哪裏生出了力氣,幾乎是用盡了全力,往梁夢胳膊上重重地咬了一口,這才掙脫了束縛。
梁夢吃痛地“嘶”了一聲,罵道:“你找死啊!’
汪楚曦頭也不敢回,只一味地悶頭向前跑去,情急慌亂下,她根本沒怎麽看路,頭重重地磕到了門上,暈了過去。
這下子,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還是李楊先回過神來,把電視關上,問梁夢:“夢姐,咋辦啊?”
“她不會......死了吧?”
“你瞎說什麽呢!不會說話就閉嘴!”梁夢也被吓到了。
畢竟他們這一群人年齡不大,有勇無謀,真遇到事了,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
最終,看着昏迷不醒的汪楚曦,梁夢是真怕出什麽事,無奈之下,她撥打了120。
汪楚曦再次醒來時,已經在醫院,周蘭就在病床旁看着女兒打點滴。
後來汪楚曦才知道,剛被送到醫院後不久她就開始發高燒,燒到快要四十度,将近過了兩天才醒。
“水......”醒來後的汪楚曦十分虛弱,她顫着聲音說。
周蘭心疼女兒,立刻為她遞上了水杯。
回過神來,周蘭擔憂地望着着女兒,問道:“怎麽突然發燒了?”
汪楚曦沉默不答,她也不知道。
許久,周蘭開口打破了沉默:“媽媽給你換醫院衣服的時候,發現你身上有好多淤青,你告訴媽媽,這是怎麽了?”
汪楚曦還是不開口,發生了這麽多事情,她感覺好累,不知道從何處說起。
“是有人......欺負你嗎?”
“你不用怕,快告訴媽媽。”周蘭關切地問。
猶豫片刻,汪楚曦點了下頭,眼淚也瞬間湧出,積攢了許久的委屈在這一刻全部釋放。
“是誰啊?”
“一個午托部的女生,她叫梁夢。”發着燒的汪楚曦連嗓子都是啞的。
“多長時間了?”周蘭問她。
周蘭當然能看出,汪楚曦身上的淤青,絕不是這兩天才留下的。
“從兩個月前就開始了。”将這一切說出來後,汪楚曦如釋重負。
“兩個月之前就發生的事你怎麽現在才告訴我,你就這麽窩囊,這麽懦弱,由着別人欺負你,你一聲不吭,很光榮是不是!”周蘭生氣了。
“我怎麽生了一個你這麽窩囊的廢物!”
她還是一言不發,實話說,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
出院後沒多久,周蘭就帶着汪楚曦來到午托部,找到梁夢對峙。
午托部的老師看情況不對,立刻給梁夢的家長給打了個電話。
最終,梁夢的家長趕來,那個人就是梁夢的爸爸——梁建。
了解清楚情況後,梁建慢條斯理地說:“這不過是同學之間的小打小鬧,沒必要這麽小題大做吧。”
“我女兒現在身上還有淤青,你告訴我這是小打小鬧?!”
“好好好,我讓我女兒給你女兒道歉不就行了麽。梁夢,給人家道歉。”梁建依舊是一副無所謂的态度。
梁夢看向汪楚曦,眼裏帶着挑釁,“對不起。”話語裏卻沒有絲毫抱歉的意思。
汪楚曦不會原諒她,永遠也不會。
周蘭将這件事鬧到了學校,學校對梁夢進行了通報批評。被通報批評的那一刻,國旗臺上,梁夢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汪楚曦,那樣的眼神,讓她害怕。
她害怕梁夢會報複,因為梁夢就是那樣的人。
汪楚曦不願再去午托部,她真的害怕。周蘭一邊罵着她懦弱沒用,一邊把她接出了午托部。
現在想來,這件事還真的是可笑,按理說,該受到懲罰的是梁夢,該離開的人也是梁夢,被逼走的人卻是汪楚曦。
可這一切又是憑什麽?
憑什麽?
為什麽受欺淩的人就應該閉嘴?她無法與痛苦和解,她讨厭那種說法,什麽叫經歷磨難才能變成更好的人?她不理解,因為有些遭遇,它就是毀滅性的。
汪楚曦發覺自己回不到從前了,無憂無慮的時光從此一去不複返。
她寧願自己是個無知愚笨的人,也不想看世界的背面,更不想在一個還可以稱之為童年的年紀裏被迫成熟,被迫長大,被迫去知道一些歪曲了的東西。
她沒有告訴媽媽她受欺淩的過程與細節,因為只要一想起那些事她就會覺得痛苦,她共情能力很強,她不敢想象媽媽知道這一切後會有多麽難受。
她總能輕易地共情別人,卻沒人能共情她的痛苦。
汪楚曦的爸爸叫汪渠,是一名律師。汪渠和周蘭的婚姻如同形婚,兩人是到了年紀,在共同好友的介紹下相親認識,後又在雙方父母的催促下草草結婚,生下了汪楚曦。
兩人常年分居,一紙婚約是給雙方父母的交代,并無過多意義。
汪渠知道這件事後,也是一味地責怪她,說她懦弱,甚至問她:“為什麽人家不欺負別人就欺負你?”
汪楚曦不理解,為什麽到頭來有錯的人是她。父親是律師,精通法律條文,能做到幫別人擺平那麽多場官司,卻沒有為她做主。
或許在他看來,這本就是小事。
四年級下學期的時候,六年級的梁夢小學畢業,汪楚曦算是徹底擺脫了她,在學校終于見不到那張令她憎惡的面孔。
那兩年,汪楚曦生理上的成熟追不上她心理上成熟的速度。青春期的無力感與成長帶來的鈍痛随之而來。
同齡人中欣喜若狂的事情卻很難讓她激起火花,同齡人之間的勾心鬥角再也不能讓她為之波動。她覺得自己由內而外地被塑造,形成了外表這一層堅硬的殼。
這就是她從前的故事,也是她與梁夢之間的種種糾葛。
不知說了多久,汪楚曦察覺到對面那棟居民樓裏的很多燈都熄滅了。
空氣突然安靜了下裏,手機那頭是良久的沉默。
“楚楚......”電話那頭的葉亦塵打破了沉默,突然這樣叫她,汪楚曦的心跳驟然加快。
就在這時,李佳佳的電話突然打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