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僥幸脫險

雲小魚看見芸貴妃的腳邊,就在熠王的床榻下,隐約露出了一只蒼白的手,她頓時倒吸了口冷氣。她本來想喊,但腦子飛速一轉還是忍住了,因為芸貴妃的腳離那只手太近,那只手随時可以抓住她的腳腕。

雲小魚見芸貴妃并未注意到任何異樣,還坐在那裏自說自話,便沉聲對她說道:“娘娘,在這裏呆太久會被人說閑話的,咱們走吧。”

芸貴妃卻沒有領會她的意思:“反正四下裏無人,我再坐一會怕什麽的。”

雲小魚眼中不禁露出焦急的神色:“娘娘,還是走吧。”

芸貴妃擡眼看了看雲小魚,眼神有些費解和不悅。她站起身,反而緩步又往帳子深處走了幾步:“我是貴妃,為何要躲躲閃閃?”

雲小魚心中焦急,她怕再耽擱一會兒,床下的賊人失去耐性、起了殺心,會傷害芸貴妃。她見芸貴妃絲毫不能領會她的意思,心中暗想:“這樣不行,看來只能喊人了。”

主意一定,雲小魚剛想大喊“來人”,忽然一只冰冷的手從她身後伸出,捂住了她的嘴,緊接着一把刀子頂在了她的後腰上。

與此同時,床下那人悄無聲息地就地滾出,蹿到芸貴妃身後,也一把捂住了芸貴妃的嘴。這一切都發生在轉息之間,沒等這主仆二人反應過來,均都已經被人制住了。

雲小魚這才看清剛才藏在床下的那人:他身穿棕色和藍色相間的棉布袍服,紮着一條鮮紅色的明豔腰帶,腰挎彎刀、腳蹬黑靴。頭上戴着皮帽,面蒙黑布,周身上下捂的嚴嚴實實,根本看不出年紀和樣貌,但露出來的皮膚卻蒼白如紙。

他身材消瘦,個子極高,穿的袍子卻又肥又寬,褲腳還短了一塊,露出了一大塊腳脖子,穿在他身上看起來非常怪異,好像穿錯了衣服似的。

雲小魚看不見自己身後的人,但能瞥見臉旁邊那人捂住自己嘴的衣袖,以及裙邊那人的褲腳和靴子 — 他的穿着打扮和對面挾持住芸貴妃的人幾乎一樣,甚至連褲腳也短了一塊都一樣,露出了一大塊腳脖子。

雲小魚從芸貴妃驚恐的表情看出,自己身後這個人,大概比對面劫持芸貴妃的男子好不到哪裏去。

這時她身後的人說話了,聲音低沉卻很清晰:“不想死就別喊。”

雲小魚感到抵住自己後腰的刀又壓緊了,甚至有些刺疼,她點了點頭。接着她對面那男子用同樣的語氣和口吻跟芸貴妃說了同樣的話,一字不多,一字不少,連聲音都是一樣的。

芸貴妃拼命點頭。

雲小魚身後的男子又道:“你答我三個問題,答好了就放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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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的男子對芸貴妃重複了同樣的話。

雲小魚忽然有種奇特的感覺:這兩個男子或許是一樣的。她甚至覺得或許他倆長得都一樣。

她身後的男子這時問道:“你是貴妃的婢女?”雲小魚點點頭。

對面男子問芸貴妃的是:“你是貴妃?”芸貴妃也點點頭。

雲小魚身後的男子又問:“這女人你見過麽?”這句話說完,捂住雲小魚嘴的手松開了,但她後腰上的刀卻抵得更狠了,雲小魚的眉頭輕皺了下。一幅畫遞到了她眼前,畫上畫着一個宮裝女子,錦衣華服,端莊大方,清秀娴雅。

雲小魚的身子極其輕微地抖了一下。

她當然見過:這女子就是除夕守歲那晚,她在夢中見到的那名自稱已經往生一年、是西陵國妃子的女子;也是當初在贏山腳下餓鬼村寺院之中出現的那名宮裝女子,只不過當時有另外一個女鬼附身在了她的身體上。

雲小魚回想當時的情景,一時就沒有答話。

這時芸貴妃背後的男子也拿了一張畫出來讓芸貴妃辨認,他拿出畫的時候,雲小魚瞥見是同一幅畫。

芸貴妃一看之下卻立刻低呼道:“她……她是娮妃!”

她身後的男子問道:“她現在在哪裏?”

芸貴妃一臉驚恐地說:“她,她已經死了。”

“什麽時候死的?”

“去年除夕,我可憐她孤苦伶仃,是我找人把她的屍體送出宮的。可……可是……”

“可是什麽?”

芸貴妃顫聲道:”可是下葬的人說,明明已經下葬,屍首卻找不到了……再後來,宮裏就傳出鬧鬼,有人說看見了娮妃的鬼魂……”

男子打斷她道:“好了。第三個問題,那這幅畫上的女子你見過麽?”說着将娮妃的畫像掖回腰間,又抽出了第二幅畫給芸貴妃看。

芸貴妃盯着那幅畫看了半天,說道:“這個女人我不認識。從來沒見過。”

雲小魚剛才聽到芸貴妃說那女子竟然就是死去的娮妃時,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她正在沉思,身後的男子拿着娮妃的畫像,忽然再次沉聲問她:“這女人你見過麽?”

雲小魚才恍然回過神來,遲疑了片刻,說道:“沒有,我沒見過。”

那男子沉默片刻,忽然低聲道:“……你撒謊。”

雲小魚頓時一驚,好在他并沒有追問,而是很快又拿出了第二幅畫,問道:“那這幅畫上的女子你見過麽?”

畫上還是一個女子,只不過這個女子看上去更年輕,最多十七八歲,柳葉眉,杏仁眼,青絲如絹,婀娜窈窕。在她眉心的位置,還紋着一朵極淡的梅花,若隐若現,極為別致。

雲小魚渾身一抖,手都禁不住輕顫了起來。

她自然更是見過:畫中人就是餓鬼村那女鬼,附在娮妃屍身上的、請求李仕明超度的女鬼。只不過在這幅畫中,她并不似一個鬼,而是一個生機勃勃的活人,面色紅潤,低眉淺笑,美麗極了。

“我……”雲小魚覺得嗓子幹澀,用極輕的聲音說道:“我沒見過,我不認識她。”

那男子這次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你認識。再不說實話,我宰了你!”

雲小魚猛然覺得後腰鑽心地疼,刀尖已經穿透衣服,紮入了她的皮肉。她疼得直冒冷汗,渾身發抖,咬牙道:“殺了我你就更不知道了,除非你先放了貴妃娘娘。”

男子冷笑一聲,沒有理她,忽問:“你叫什麽?”

雲小魚遲疑了下,說道:“婉兒。我叫林婉兒。”但她對面挾持芸貴妃的男子忽然毫無預兆地問芸貴妃:“你對面的婢女叫什麽?”

芸貴妃想也沒想就答道:“你說小魚?她叫雲小魚。”

雲小魚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她聽到自己身後的男子輕笑了一聲。

正在此時,帳外傳來李德順的聲音:“貴妃娘娘,你可待好了?”

雲小魚立刻掙紮着要答話,卻被一塊手帕飛快地捂上了她的口鼻,一股刺鼻的甜香蹿入肺腑,她很快昏倒在了地上。

等雲小魚醒來時,已經躺在了颠簸的馬車上,身邊一個小宮女在她身邊正靠着窗子睡覺。

她覺得手腳無力,後腰的刀傷一動就疼,但還是咬牙撐着身體坐了起來,撩開小窗的簾子往外看,只見狩獵隊伍和大軍列成的大隊正在緩步前進,她頓時有些吃驚:原來已經過去了幾日,看來這都是在回程路上了。

雲小魚這樣一動,那小宮女醒了,她見雲小魚自己坐起來了,急忙揉揉眼睛道:“哎呀,我怎麽睡着了。姑姑,你躺着,要什麽我給你拿。”

雲小魚說想喝點水,那小宮女聽了連忙拿起水壺倒了一碗水,喂她慢慢喝下。

喝完水覺得嗓子舒服多了,雲小魚問那小宮女:“貴妃娘娘呢?”

“陛下擔心貴妃娘娘,現在娘娘正跟陛下同乘一架禦辇。”

雲小魚心想這倒是因禍得福,這回芸貴妃應該很高興了。

小宮女又道:“貴妃娘娘叫陛下給姑姑單獨安排了個馬車,叫我照顧姑姑,讓姑姑好好休息。”雲小魚聽了心中很是感激芸貴妃。這芸貴妃雖然腦子不太靈光,但終歸不像一些宮中的女人,那些女人不聰明也罷了,心還不善。

喝了水,雲小魚覺得舒服了些。她靠在車裏心想:“長志應該已經知道了我發生了什麽事,他也一定很擔心,我要怎麽才能讓他知道我沒事?我得想辦法告訴他昨天發生的事情經過。”

她正想着,忽然窗子上“啪”的一聲輕響,像是有小石頭打在窗棂上的聲音。小宮女正要起身查看,雲小魚攔道:“我來。”說着撩起窗簾往外看去。

外面孫吳正跨在馬上,跟雲小魚的馬車并排走着。見雲小魚探出頭,孫吳喜道:“小魚姐姐,你還好麽?”

雲小魚高興極了,左右看了看說道:“我沒事,一點事都沒有。”

孫吳笑道:“那就好,我這是軍事任務,你沒事,我就好跟袁都侯交差啦。”

雲小魚問道:“你們好麽,有沒有受傷?”

孫吳頓了頓,笑道:“沒人受傷,我們都好好的。”

雲小魚愉快地點了點頭:“我有事要跟你們袁都侯說,他能來嗎?”

孫吳抓了抓頭:“怕是不行,袁都侯現在在護駕,你們這是宮女的隊伍,不方便。不如你寫吧,我給你找紙筆,你寫完給我,我拿給他。”說完不等雲小魚回答,就跑去找筆墨了。

雲小魚怔在那裏,有句話沒說出來:“可是我不會寫西陵的字啊……”她在西陵待到現在,認字倒是認得八九不離十,但寫還是不行。

沒過一會兒孫吳就拿着筆墨紙回來了,遞給了雲小魚。雲小魚咬着筆尖,眉頭緊鎖,冥思苦想了一番,忽然心中一亮,開始奮筆疾書,唰唰唰就寫了一篇紙,然後遞給了孫吳。

孫吳接過來一看,面露疑惑的神色:“小魚姐姐,你寫的這是什麽文字,我都不認得。”

“因為我不會寫西陵的文字,只好用我家鄉的字寫了。”

“那袁都侯能看懂麽?”

雲小魚笑道:“他也看不懂。你讓他拿給禦書院的修撰李仕明,李大人能看懂。”

孫吳應道:“好,我知道了。我這就去。”說着把信紙往懷中一揣,拿走筆墨,策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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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留在西陵皇宮的李仕明接到了袁長志的信,他速速讀了一遍,越讀越心喜。

袁長志在信中簡單扼要地交代了兩件事,第一是他護駕有功,被破格官升一級至正四品;第二是在南原遇見犒族士兵,他雖用計脫身,卻對犒族能夠越過蓮花山對西陵突襲之事覺得頗為蹊跷,打算回到皇城找李仕明商議此事。

李仕明讀完袁長志的信,心緒暗湧,在房間裏來回地踱着步:袁長志告訴他的這兩件事,在此時此刻,不僅對袁長志本人,對他、對王二還有對雲小魚來說,均是絕好的消息。

熠王離京去禤乹圍場狩獵的這段日子裏,李仕明在宮中夜以繼日、起早貪黑地就在做一件事:起草朝廷軍隊改制的方案。

早從年初開始,他就開始查閱過往軍隊編制的文獻和制度、參考歷史上西陵軍隊改革和發展的背景、揣摩歷代君王的心思,在此基礎上,他寫出了一套切合西陵國情、合理完善的改制法案,并經過了反複審閱和推敲。

如今萬事俱備,只差一陣東風。正在他發愁這東風該從哪裏借的時候,它就在此時吹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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