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緣從何起

白衣少年建議于錦堂和沈瀚亭各自當場收個徒弟來比試,誰的徒弟贏了,就算誰贏。

他此話一出,全場立刻炸開了鍋,衆人聽說可以成為兩人的徒弟,一個個心潮澎湃,急吼吼地就開始往前擠。

沈瀚亭搖頭嘆道:“胡鬧,胡鬧。”

于錦堂卻笑道:“這主意有趣得很。”

雲小魚聽到這裏覺得這少年實在古靈精怪,忍不住問苗十七:“他是誰?”

苗十七剛想回答,但是嘴張了張,最後卻沒說。

雲小魚聽他不出聲,擡起頭看了看他,又問道:“他是誰呀?”

苗十七緊閉着嘴,似乎在猶豫該不該說,但看上去又極其想跟雲小魚說話,就這樣憋了半天,臉都有些紫了。

雲小魚看見忍不住奇怪道:“你不答便不答,把自己憋夠嗆是為什麽?”說完又扭過頭去,繼續去看那少年。

那白衣少年叫掌櫃拿來了一根雀翎,對沈瀚亭和于錦堂說道:“現場衆人,武功有高有低,若是你們各自指定,難免有失公允,不如讓它來決定:你倆蒙上眼睛,将它抛至空中,落下來時掉到誰頭上,兩位聽好了,那人可就是另外一人的徒弟。”

衆人一看這輕飄飄一根雀翎,能扔到空中已經很困難,更別說扔得遠。

于錦堂微微一笑,對沈瀚亭道:“你先來。”

沈瀚亭嘆了口氣,他從來都不愛找麻煩,但是麻煩卻偏偏總是來找他,事已至此,只好默許。

他接過白衣少年手中的黑布,蒙上雙眼,手拿雀翎忽然手指微動,好似只是輕輕用指尖将雀翎彈了出去,那雀翎卻驟然變成了一支利箭,猛地向空中飛去,瞬間便沒了聲音。

衆人急忙四下尋找,卻沒人看見雀翎飛去了哪裏。客棧掌櫃也跟着四處看,忽見那根雀翎正正當當地插身旁一個年輕堂倌的頭發上。

掌櫃指着他頭頂叫道:“馬三,你,你,頭上……”

那個叫馬三的堂倌一臉迷茫:“我頭上怎麽了?”

掌櫃的從他頭上拿下那根雀翎,往他面前一伸:“喏,在你頭上插着呢!”

馬三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他看看沈瀚亭,又看看手中的雀翎,怎麽都不相信這麽輕的一根羽毛,竟然能從屋子另一面飛到自己的頭上。

于錦堂見狀,走到馬三跟前:“沈左堂既然替我選了你,你今日算走了大運,能從我這裏學走幾招。”

馬三剛才已經見識了于錦堂的本事,一看自己竟然要替他上場打架,眼見這滿場都不是善茬,一想到很有可能會被打個半死,他腿肚子都吓轉筋了:“大哥……不,大俠!我就是個跑堂的,我不會功夫啊!”

于錦堂眉頭一皺:“有我在,你怕什麽。”

馬三已經出溜到地上了:“大俠,您高擡貴手,換個別人……我,我實在是上不了場啊……”

于錦堂見他一副哆哆嗦嗦、膽小怕死的樣子,火從心起,一把揪住他衣服,沉聲道:“不上我弄死你。”

馬三見于錦堂一點玩笑意思都沒有,他咕咚吞了口口水,顫顫巍巍地爬了起來,就跟要上刑場一般,貓腰駝背地點了點頭。

于錦堂走回沈瀚亭跟前,接過黑布也蒙上了眼睛,拿起雀翎手腕一抖,那雀翎直飛棚頂,碰到了棚頂之後,卻悄無聲息如雪花般,極輕極慢地落了下來。

所有人的眼睛都緊盯着那片雀翎,那雀翎卻像故意愚弄人的精靈一般,飄了很久,最後好不容易落在了人群之中。

周圍的人迅速讓開,低頭一看,只見那雀翎正落在一個姑娘的肩膀上,而她偏偏正坐在地上發呆。

方德恩扒拉開衆人往裏看去,心裏登時咯噔一聲:那不是雲小魚是誰。

大家一看是個小姑娘,有人立刻高聲起哄:“沈左堂,你得了個女弟子!”

于錦堂這時也已經走到跟前,他淡掃了雲小魚一眼,沒有吭聲。

方德恩慌忙擋在雲小魚跟前,連連擺手道:“她不行,這位姑娘身有重疾,站着都費勁,更別說跟你們這些高手打架了!”他對沈瀚亭又道:“沈公子,她的情況你是知道的……”

沈瀚亭沒等他說完,已然道:“別急,不會為難她。”轉頭問于錦堂道:“她是女子,身上又有傷,換一人可好。”

于錦堂道:“自然可以。”

方德恩拱手相謝,正要去扶雲小魚,雲小魚自己卻先站了起來,啞聲道:“我能上。”

她這話一出口,把在場的廣順镖局的人都聽得一愣。他們全當這姑娘不識好歹,卻沒人能體會這些日子以來,雲小魚複雜的心情。

從她醒過來到現在這數日裏,去哪裏、做什麽都是別人告訴她的,她傷心欲絕,卻不知道為什麽;她想逃離這一切,卻不知道能去哪裏。每當她環視身邊的人,總會産生一種難言的迷茫、孤獨和恐懼。

雲小魚覺得快窒息了。

她心裏似有一團按耐不住的煩躁的火,卻無處發洩。從剛才聽到他們要當場收個徒弟比武開始,她心中就有種莫名的沖動,只是沒想到于錦堂抛出的這只雀翎會真的落在自己身上。

雲小魚不顧周圍人的眼光,對沈瀚亭道:“我自認為還不笨,而且肯學,至少比他強。”說着指向一旁哆哆嗦嗦的馬三。

沈瀚亭沉默了許久,最後溫言道:“你不要勉強,我們可以找別人。”

他這句話并沒有什麽特別,卻聽得雲小魚心中一酸,低聲道:“我能行,……來吧。”她最後這句“來吧”,卻是沖于錦堂說的。

于錦堂怔了怔,忽然哈哈大笑起來,仿佛他聽到的是件可笑至極的事。雲小魚一時讓他笑傻了,問道:“你笑什麽?”

“我笑你不自量力,這簡直是笑話。”

雲小魚本來心中百感交集,讓于錦堂這麽一笑,笑得她反而不知道自己在悲傷什麽了,她覺得于錦堂拿她的傷心事當笑話,簡直可惡至極:“我認真跟你說話,你怎麽笑話人?”

于錦堂仿佛覺得更好笑了,只是連連搖頭,連話都不回了。

雲小魚臉漲得通紅,只恨不得一掌拍死眼前這男人,她使足渾身力氣,揮拳就向于錦堂砸去。

于錦堂本來臉上還挂着笑意,雲小魚這一拳揮來,他忽然不笑了,身體輕輕一側躲了開去,擡手順勢在雲小魚肩上拍了一下,這輕輕一拍就把雲小魚拍得向前沖了好幾步才收住腳。

于錦堂看着雲小魚踉跄的背影,眼神微有詫異,說道:“你再打。”

雲小魚不等他說完,已經一拳揮了過來。

于錦堂并不接招,只是連連向後退去,就這樣躲過了雲小魚幾拳之後,他忽然右手在空中輕輕一掄,雲小魚就猛地向後栽去,一下子撞在了苗十七身上,被苗十七一把扶住了。

雲小魚覺得頭暈目眩,如果不是苗十七扶住她,就要一個屁墩坐在地上了。她覺得很沒面子,臉一紅,掙開了苗十七的手。

于錦堂臉上露出好奇和不解的神色,問雲小魚道:“你跟少林寺什麽關系?”又瞥了一眼旁邊的沈瀚亭。

沈瀚亭也在看着雲小魚,似在沉思。

雲小魚并不回答于錦堂,她推開苗十七,悶頭沖于錦堂打了過來。

于錦堂此時已經看出雲小魚根本不會武功,但她的拳法卻是少林武功的打法:看似亂打一氣,但卻在出手、轉位等細節上明顯帶着少林拳法的痕跡。

他心中暗暗稱奇,又引着她打了一會兒,只見雲小魚越打越上路。

雖然她的動作依然毫無章法可言,卻讓她自己慢慢打出了一種野路子。這種野路子在于錦堂的眼裏無異于小孩子打架,但雲小魚在打鬥過程中迅速摸索總結的能力卻很是吸引他。

他本想陪着她打兩下就完事,誰想雲小魚的打法中透着一種不怕死的狠勁,十拳中竟然能有那麽一招半式引得于錦堂要擡手應對。

雲小魚越打越猛,幾個回合後,于錦堂忍不住贊道:“好丫頭,有點脾氣!”

他忽然一改剛才漫不經心的态度,掌法驟變,頗為認真地對待起雲小魚來,接了她幾招後,一掌往雲小魚胸口打去。

這招叫掏心手,其實是個虛招,重點在後面變換掌法,劈入對方肋下,更何況于錦堂根本無心傷她,因此只是虛晃了一下。

但雲小魚哪裏分得清虛實,以為他耍流氓,驚叫一聲,面紅耳赤罵道:“你……你!我宰了你這個臭流氓!”

于錦堂輕笑道:“有志氣!可你行麽?”

“你行麽”三個字剛出口,他掌風瞬間變得淩厲,擡手輕拍雲小魚的後背,雲小魚竟然覺得胸口一熱,緊接着整個人向前飛了出去。

等她好不容易收住了腳,卻覺得口中發甜,一口鮮血險些吐出來。但她咬緊牙關,硬是把血咽了回去,轉身又要再打。

于錦堂一下看見她嘴角的血,頓時收住了招式,臉色微沉:“行了!”

雲小魚想再沖上去,卻被苗十七牢牢抓在了手裏,急得她大叫:“放開我!”

于錦堂皺眉道:“你這是胡打瞎打,像你這樣打死了也是白死,還不如好好跟你師父學好了再來。”忽然從懷中拿出一物,隔空抛給了苗十七:“給她吃了!”

苗十七一把将那東西塞到了雲小魚嘴裏,又“啪”地輕拍了她後背一下,雲小魚來不及反抗,就“咕咚”一聲咽了下去,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于錦堂:“你給我吃了什麽?”

于錦堂理了理方才打亂的袖口,慢悠悠道:“好東西。”

“你想毒死我?”

“我不給你下毒你也是要死的,我又何必多此一舉?”

雲小魚聽了這句話忽然安靜了。于錦堂見狀心中一軟,緩聲道:“剛才給你吃的叫續命還魂丹,世上僅此一顆,吃了它能保你三年無恙。”

雲小魚一怔,擡起了頭,半信半疑地看着于錦堂。

于錦堂道:“我方才覺得讓你上場是個笑話,現在倒覺得可以一試,剛才給你吃的丹藥是絕好的東西,你可千萬莫要浪費了。”

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寫到這裏,作者忽然感慨:雲小魚從朝堂來到江湖,遇見的人也是不大一樣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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