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欲說還休

雲小魚借力打力,竟然将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馬三打得捂着肚子彎下腰,在場衆人見狀,不少人都給她喝起彩來。

馬三臉色漲得發紫,覺得萬分沒有面子,頗為惱火,拉開架勢向雲小魚反撲過來。

兩人互拆了七八招,在堂上習武的諸人看來,打得是亂七八糟簡直沒法看。

但若有人有心細看,其實是有很大分別的:馬三勝在力氣大,但他的路數基本都不對,打到後來,抓、拽、推、拉,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手腳并用,跟街頭打群架沒什麽區別。

但雲小魚卻真正算是用上了拳法,中陽真拳基本式的十二招她不僅記得分毫不差,而且顯然已經領悟了最基本的規律。

她十分聽沈瀚亭的話,無論馬三的出手多麽沒有章法,她總是以靜制動,雖然出手生澀力氣又小,但因為用的路子是對的,所以總是能夠牽制馬三,處于主動地位。

兩人過到二十招的時候,雲小魚已經占了上風,但堂上有人慢慢注意到了另外一件事:雖然中陽真拳是正陽的武功,沒有任何陰損的招式,但只要是招數便都有空門,一個人攻擊的時候,也正是把空門暴露給敵人的時候。

一般人多少都會護住自己的空門,但雲小魚打出的每一招都帶着一股同歸于盡的狠勁,完全不顧及對方對自己的傷害。

她這種不要命的亡命打法不僅沈瀚亭、于錦堂和那白衣少年看出來,就連方德恩和薛恩等人也看得直冒冷汗:好在馬三也是個二把刀,若是遇上個高手,雲小魚的小命已經不保了!

雲小魚自己卻并不覺得她的打法有何不妥。

都說招式見人品,但其實招式不僅僅可以看出人品,一個人在出招時是什麽樣的心情,細心看也是能看出來的。

雲小魚是抱着破釜沉舟的決心打贏這一場,那種心情跟生無可戀沒有什麽區別,所以即便她自己并沒有刻意為之,但出手已經足夠彰顯了她的心情。

如此忘生舍命讓雲小魚覺得痛快淋漓,可是她打得越痛快,腦海中那人的樣子就愈加清晰,他由遠及近朝她走來,她的心登時砰砰亂跳。

偏偏就在她馬上就要看清他的時候,他忽然像一團薄霧化了開去,她內心瞬間崩塌,等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三十招已到,就在雲小魚失神的這一瞬間,馬三眼見要輸了心中頓生怯意,忽然從後腰摸出了一把削水果的小刀,直沖雲小魚的臉上刺了過去。

雲小魚大驚失色,此刻她不僅自己躲不開,旁人想救她也決計不可能了。

就在馬三掏出小刀的瞬間,沈瀚亭和于錦堂已經同時飛身而起,但還是為時已晚。只聽“嗤”一聲清脆的金屬撞擊聲,就在衆人都以為雲小魚必死無疑時,卻見馬三愣愣地站在原地,手握的水果刀刀身已經被斬成兩截。

而雲小魚滿臉驚魂未定,胸口急劇起伏,手中赫然也拿着一柄匕首,那把匕首寒光四射。

原來就在剛才千鈞一發之際,雲小魚想都沒想就從懷中直接拔出匕首一刀擋去,正是她這把削鐵如泥的匕首,把馬三的刀削成了兩截。

于錦堂一個起落站在了馬三面前,怒道:“打不過就使詐,我于錦堂的武功怎能讓你這種人學去!”說着擡腳向馬三踹去,這一腳把馬三踹得整個人都飛了起來,“咣當”一聲摔落在大堂的一角,桌子椅子砸塌了一片。

于錦堂這一腳本是腳下留情了的,但想了想似乎終究覺得不解恨,上前就要再補一腳。沈瀚亭一把拉住了他,沉聲道:“這畢竟不是他自己所願,留他一條命吧。”

于錦堂甩開沈瀚亭的手,怒道:“即便是咱們選了他又如何?他若有胸襟認輸領罰,我還能認他是條漢子。可他貪生怕死不顧規矩,下此狠手。像他這樣的人軟弱無能又與人不善,宰了他也是死有餘辜!”

他不理沈瀚亭,又指着馬三叱道:“我今天可以留你一條狗命,但別再讓我看見你,否則我見一次揍一次,滾!”但那馬三連滾的力氣都沒有了,還是掌櫃和其他堂倌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地把他擡了下去。

白衣少年在一旁看到,悄聲問沈瀚亭:“于大哥幹嘛動這麽大真氣?”

沈瀚亭道:“你于大哥用要求英雄好漢的标準要求馬三,可不是要氣得發瘋。”

白衣少年奇道:“我說也是,像馬三這樣沒原則無底線的市井小人,咱們平時也見過不少,頭前也沒見于大哥怎麽搭理這些人,今兒是怎麽了?”

沈瀚亭淡淡一笑:“那就得問他自己了。”他不再跟少年閑聊,走到雲小魚跟前關切地問道:“可還好麽?”

雲小魚已經喘順了氣,只是心還兀自砰砰跳個不停,她見沈瀚亭問她,深吸了口氣道:“我還好。咱們贏了?”沈瀚亭微笑颔首。

于錦堂這時走到二人跟前,滿臉餘怒未消。他躊躇片刻,似很不情願,但還是對雲小魚道:“那就讓他們送你去金蟾山吧。”

方德恩聽罷暗暗長舒了口氣。

但于錦堂說完卻并未立刻離開,他望着雲小魚像是欲言又止,最後對她說道:“如果在金蟾山找不到陳天河,明年中秋之前,我都會在閻州的千水寨,你可以來找我。”

雲小魚道:“我幹嘛找你?”扭過頭不搭理他。

于錦堂卻似沒聽見雲小魚的冷言冷語,他直接走到了沈瀚亭面前,壓低聲音說道:“那些镖師的武功極其一般,這姑娘真可能折在半路上。”

沈瀚亭道:“你在意?”

“在意她的不是我,是你。你會留意她,是因為你早已發現她手上的字,否則你決計不會在意這些人。你雖不說,但我卻知道。”

沈瀚亭不語。

“這一路上少不了找她麻煩的人,再說陳長老也極有可能會去閻州,他到時候若不在金蟾山,那姑娘也許性命不保。她要是死了,圖的下落就又斷了,陳長老想要這張圖已久……你難道就不擔心?”

沈瀚亭緩聲道:“你不是給了她吃了江上仙的還魂丹?況且她手上的字也不可全信。近期幫內聚會頻繁,朝廷早就盯上了咱們。一張圖事小,切莫因此誤了大事。”

“我就不信你對那圖一點興趣都沒有。”

沈瀚亭不語,于錦堂看了一眼雲小魚,不再多說轉身離去。

雲小魚見于錦堂走了,苗十七卻還跟個金剛一樣站着不動,問道:“你為什麽不走?”

苗十七問道:“我走去哪裏?”

“跟他一起走啊,你不是他的下屬?”

“誰說下屬就要一直待在一起?難道他去茅廁,我也要跟着進去?”

雲小魚臉一紅,白了苗十七一眼,心道:“這個地煞堂的人怎麽都這麽讨厭。”她不再理他,回身去找沈瀚亭,卻見沈瀚亭周圍圍了七八個人,都在跟他說話,他似乎并沒有時間理她。

雲小魚正在猶豫,方德恩卻疾步走到她跟前說道:“雲姑娘,你還傻站在這裏幹什麽,快去找那位沈公子啊!你再不去,他就走了。”

雲小魚雖然也是在等沈瀚亭,但是想表達感激之意,并不太明白方德恩的意思:“我為什麽一定要去找他?”

方德恩“咳!”了一聲:“他武功深不可測,不是尋常人,你既然機緣巧合學了他的武藝,怎麽能不抓住機會拜他為師呢?你看這堂上衆人,全都削尖了腦袋想跟他學藝,你可千萬不要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方德恩此話雖然不假,但也有他自己的私心:他早已看出這一路到金蟾山必然不會安寧。如果雲小魚成為了沈瀚亭的弟子,對她是一層保障,他們這趟镖自然也會走得順暢許多。

雲小魚并沒有想這麽多,但成為沈瀚亭弟子一事卻讓她微有心動,她瞧着沈瀚亭的背影,心中充滿感激,從蘇醒以來這是她第一次覺得心中有了些許的安全感。

她下定決心,沖沈瀚亭走了過去,沈瀚亭正好回身,他瞧着她,似在問她有什麽事。雲小魚略一躊躇,然後學着書中描寫的樣子對沈瀚亭抱拳道:“師父在上,請受弟子一拜。”說着就要跪下。

沈瀚亭一愣,急忙伸手扶住她:“你這是做什麽,快起來。”

雲小魚臉紅道:“我想拜你為師,你既然教了我武功,一日為師,終身為師,你以後就是我師父了!”

沈瀚亭神色猶豫,過了半天才說道:“你身患重疾,治病要緊,況且……況且我是不收女弟子的。”

雲小魚微微一怔:“……你……你不收女弟子,剛才又為什麽教我武功?”

“因為你執意要上場,我教你拳法,你才好防身。”

雲小魚臉上立刻充滿了失落,愣愣地看着沈瀚亭,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苗十七不知何時走到了兩人身邊,聽到他倆對話,不動聲色地插嘴道:“沈左堂不收女徒弟,我收。我的武功跟沈左堂還有于堂主比,雖然還差得遠些,但當你師父綽綽有餘了。”

雲小魚正滿腔郁悶無處發洩,聽了苗十七的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對苗十七跺腳道:“你看着就像不安好心,跟那于錦堂是一路的,我才不要你當我師父!”

苗十七眉頭一皺,正要說她,旁邊的白衣少年卻先開了口:“仙女姐姐,你可千萬別這麽說,你可知道你吃的那顆丹藥是江湖人稱”醫仙“的江上仙煉制的,世上僅此一顆,不管你身患什麽重疾,均可保你三年無恙。于大哥就這麽給了你,他對你可不是一般的照顧了。”

雲小魚怔道:“真的麽?”

“絕對不假。”

“他認識江上仙?”

“哈,他們不僅認識,關系還很不錯,否則江上仙也不會将這麽珍貴的丹藥送給他了。”

雲小魚聽得面色迷蒙,好似想起了什麽,她兀自發了一會兒呆,忽然緩緩看向沈瀚亭:“……你和于錦堂認識……你也認識江上仙,是不是?”

沈瀚亭眼中閃過一絲歉意,輕嘆了口氣:“是。”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