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招兵買馬
杜秋生和楊绻操練門人到了一半,想跑出去買酒喝,被魯奎追了出來。杜秋生提議用猜豆子比輸贏,若是他倆贏了,魯奎就得放他們走。
魯奎有些愣:“怎麽猜?”
杜秋生指着房檐下的一笸籮青豆:“咱們各自抓一把青豆,放在一起數一數,如果是單數,就是你贏;雙數則是我們贏,怎麽樣?這法子簡單,而且絕對公平。”
魯奎絞盡腦汁思索了半天也想不出他能使什麽詐,又見杜秋生一臉正色,最後終于點了點頭:“好,那就如此!”
雲小魚在假山後瞧得直搖頭,心想:“這個魯奎可真是頭笨牛,明明他占理,怎麽反倒被這兩個小子牽着鼻子走?”
杜秋生把百香曬在門廊上的笸籮拿到院子中間,抓了一把,魯奎、楊绻也各自抓了一把。
杜秋生把笸籮放回到門廊下,走回到兩人面前,蹲下身來,把手中的青豆灑在地上,然後擡頭對剩下兩人說道:“來,你們也扔下來,咱們一起數數。”
魯奎和楊绻也蹲了下來,把自己手裏的豆子堆到中間,三個大老爺們抱着膝蓋撅着屁股就開始數青豆。
不過片刻,三人就數完了。
魯奎粗聲粗氣道:“377顆!”
杜秋生問楊绻:“你數的多少?”
楊绻支吾不語,杜秋生笑道:“多少便是多少,說出來無妨。”
楊绻嘆道:“我數的也是377顆。”
魯奎起身得意地哈哈大笑,連胡子都跟着直顫:“是單數,你們輸了!”
杜秋生也站起來,微微一笑:“不,我們贏了。”說着攤開手掌,手中赫然還有一粒,“378顆,雙數。”
魯奎瞪着牛眼,臉上白一陣紅一陣,最後直接氣綠了。
杜秋生一把揪住楊绻的後衣領子,說道:“你還發什麽呆!等賞錢吶?還不快溜!”說着自己率先翻牆而過。
楊绻立時領悟,緊跟着也翻出了牆頭。只聽牆的那側踏踏一陣小跑,聲音漸遠,轉眼兩人就跑得沒了影。
牆內的院子裏只剩下氣得發抖的魯奎,他緊攥雙拳,嘶聲怒吼:“杜秋生楊绻你們兩個龜孫子,看我怎麽收拾你們!”說完就像一只暴怒的公牛,卷塵而去。
雲小魚在假山後險些笑出聲來,心中暗道:“那個杜秋生好鬼的心眼!他手裏一直攥着一顆,若數完是雙數他就不吭聲;是單數就拿出來。”她笑着搖了搖頭,走到院中将散落了一地的青豆掃了起來,丢在草叢裏,然後回了房間。
雲小魚在房中睡了個午覺,到了快傍晚的時候,被院中一陣吵雜的說話聲和腳步聲吵醒了。她揉了揉眼睛,走到窗邊,把窗戶支起一個小縫往外看去,這一看她立刻醒了一大半。
宗子忠、宗子孝還有宗子義均都站在院中,周圍圍滿了家奴,宗子忠神情嚴肅,他身邊站着一臉怒氣的魯奎。
雲小魚往牆邊兒掃去,赫然見到杜秋生和楊绻正站在牆根上,一人手裏還拎着一壺酒,兩人耷拉着腦袋,看不清表情。
宗子忠負手瞧着兩人,沉聲問道:“魯奎說你倆不操練新收的門人,跑出去買酒,你們兩個可知道錯了麽!”
楊绻嘟囔道:“大爺,我不認為這有啥錯,表面上我倆是去買酒,實際上是讓新來的休息休息,勞逸結合、有張有弛,才能事倍功半……”
他話沒說完,宗子忠叱道:“油嘴滑舌!你倆從小做老二的陪讀,跟他一起長大,結果他整日裏讀書寫字,踏實穩妥,你倆倒上蹿下跳、上房揭瓦,都不知道到底是誰陪誰讀書!老二的忠厚老實、本本分分你和秋生怎麽不學,倒學了些巧舌如簧的本事!”
雲小魚聽到這裏瞟了一眼宗子孝,只見宗子孝在旁邊垂手而立,一臉的人畜無害,心道:“這人真能裝,我怎麽看不出來他忠厚老實、本本分分?”
楊绻正想辯解,杜秋生用酒壺碰了他一下,忙道:“大爺說得是,我們錯了。”
宗子忠道:“如今舉事在即,不想着在這種關鍵時刻怎麽光大我宗門,還跑出去喝酒看戲!你倆就在這裏跪着,跪到我叫你們起來為止!”
杜秋生和楊绻默默對視了一眼,不再吭氣,一起跪了下來。
宗子忠轉身對宗子孝和宗子義說道:“前些日子派你們出去探查群真會的動向,你倆今天正好一塊回來了,爹現在就在前廳等咱們,你們跟我去和他老人家說說。”
宗子忠和宗子義齊聲道:“是。”
說罷,三人帶着衆人離開了庭院,只剩下杜秋生和楊绻兩人跪在院中。
雲小魚緩緩走回到床邊坐下,心想:“原來這些日子宗子孝是出去打探群真會的動向了。陳天河、江上仙還有沈瀚亭都是群真會的,這個組織究竟是做什麽的?不管沈瀚亭怎麽想,但顯然陳天河和于錦堂都想要那張圖。可那到底是張什麽圖,他們要它做什麽呢?而那個陳天河,他到底是什麽人?”
一開始她想等宗子孝來的時候問問他,但剛才聽宗子忠的話,宗門近期似在組織策劃什麽大事,那麽宗子孝未必會告訴她實話。
她越想越好奇,忍不住站起身在屋子裏走了好幾圈,最後一咬牙站定了,決定去聽聽他們的談話。于是她趕緊換了身便裝,小心地拉開門,輕手輕腳地跨出門去。
入秋後天越來越短了,黃昏已過暮色降臨,院中已經一片漆黑。
雲小魚怕院中的兩人聽見動靜,慢慢地輕輕拉門,出了門之後,又悄悄地把門關起來。她怕發出聲音,不敢把門關死,只好虛掩着。
她蹑手蹑腳地溜着牆根的邊兒往月門走,連燈籠都不敢拿。不過她心中早算計好的,過了月門那邊就是主院,很亮堂,到時候她就算坦然地走路也不會有人問。而這府中丫鬟多了去,誰還都能認得全?
她深吸了口氣,凝神屏氣慢慢地往月門蹭,一邊蹭一邊聽院中兩人的動靜。但院中安靜極了,那兩人倒像是睡着了似的,一點聲響都沒有。
雲小魚心中暗笑:“他們根本猜不到,這庭院裏還住了一個我。”
但其實杜秋生和楊绻早從她一拉開門的時候就看見了她:原本兩人跪着沒事,正打算偷喝口酒,結果壺蓋兒剛打開,雲小魚就出來了。
杜秋生看見雲小魚貓着腰蹭出門來,用胳膊肘杵了楊绻一下,楊绻一看雲小魚的姿勢,差點笑出聲。
兩人不吭聲,想看雲小魚去哪兒。
雲小魚聽庭院中非常安靜,心雖砰砰直跳,卻也暗自慶幸沒有被發現。
終于蹭到了月門口,她背貼着牆轉到了月門背後,長長舒了口氣,然後疾步跑了開去。
杜秋生這時才悠悠地問楊绻:“那丫頭肯定不是咱們府裏的,你猜她是什麽來頭?你猜對了,這兩壺酒都是你的,要是我猜對了,這兩壺就都是我的。”
楊绻道:“我猜她是三爺的人。”
“那你就猜錯了,張翠蓮來了,又有夫人壓着,我看三爺最近這段日子不敢。”
“那還能是誰?”
杜秋生微微一笑:“她肯定是二爺的人。”
雲小魚一路疾走,又怕跑得太急讓人懷疑,所以她走走跑跑,一邊走一邊找宗子忠說的前廳。好在宗府是大戶,但凡大戶建宅的格局都大同小異,她仔細辨認後,認準了方向,直沖着前廳跑去。
果然走了不過片刻,就看前方出現一個會客的大堂,堂上燈火通明。
雲小魚掩身望去,看見堂上正中間坐着一位方臉闊額、滿面胡渣的老人,他面色紅潤,高顴骨,雙目炯炯有神,看着五十歲不到,而他兩邊下首正做着宗家三兄弟和另外幾人。
雲小魚曾聽方德恩說宗門的掌門叫宗九,是三兄弟的父親,她猜堂上端坐正中之人應該就是他。
她小心翼翼地溜到前廳門前花壇的一片竹子後,再探頭往裏看去,發現除了宗家三兄弟,旁邊坐的分別是魯奎,一名年輕的紫衫女子,另外還有一人竟然是馮暮春。
她立時想起在青石村張員外家見過馮暮春,隐約記得他好像是什麽宗門五将,也是張巧雲的表哥。因為巧雲的關系,她對馮暮春覺得有幾分親近,所以更想聽聽他們說些什麽。
可是她離前廳還有幾步的距離,聽得甚是模糊不清,倒是那宗九說話的聲音中氣十足,這時忽然道:“蘇離,你去把門關上。”
堂上那紫衫女子應了一聲,起身走到門口,關上了門。
這下雲小魚什麽都聽不見了,她心中焦急,四處瞧了瞧。此時正是女眷們用晚膳的時間,丫鬟們都在後院,外加宗九在前廳談事時都會交代閑雜人等勿入,所以前院連個人影都沒有。
她輕手輕腳摸到門旁,本來貓着腰趴着門縫往裏看,後來覺得這樣反而像個賊似的,就幹脆站了起來,手搭身前,端端正正大大方方地站着。這樣要是萬一有人看見了問她幹嘛,就說自己是新來的丫鬟,剛走到這裏迷路了。
這時屋內的宗九開口說道:“今日把你們叫來有兩件事,一來是想說說接下來的打算。前段日子我去了陽關還有靜窯兩個縣,這一去所聞所見,甚是觸動我心。世風日下,官府對百姓橫征暴斂,沒有人管,天下早晚是要亂的。”
他站起身走下地臺,繼續說道:“無極門被打壓後,靈州陸續起來的民間組織也有幾個,但都不成氣候,不及咱們。咱們宗門與他們不同,當年日子太平時,咱們是正經市商出身,雖得官府之便,卻并沒有像其他大戶一樣壓榨百姓,因此這些年既攢下了家底,在百姓中間也有不錯的口碑。這一年來咱們韬光養晦,如今有五百多門人在靈州地界,靈州之外還有八百有餘,這就大約有了一千多人。這麽多年來我運籌帷幄,為的就是光大宗門,如今機會就在眼前,萬萬不能失去!”
宗九說這話時眼中閃動着一團火焰,他頓了頓,又道:“接下來的事我已交代給子忠,子忠你跟大家說說。”
宗子忠起身道:“諸位,昨日我和爹商議之後,認為首要之事就是加緊操練。最近半年以來,越來越多人加入我宗門,成為門下子弟。這雖是好事,但光靠一條命蠻打是不行的,咱們不能再打無準備之仗,要趁着現在廣收門人,對他們加以規範的操練……”
他話沒說完,魯奎忽然粗聲粗氣道:“說得對!老爺和大爺早就說要加緊操練,杜秋生和楊绻那兩個小子還頂風作案,可惡至極!”
他還想再說,被宗九制止道:“行了,今日本來你們五将都應該聽聽,但子忠說不能因此壞了規矩,我才同意讓他倆在外面跪着,以示懲戒,你就不要再說了。”
魯奎嘟囔了一聲,不再言語。宗九對宗子忠道:“繼續說。”
宗子忠于是道:“除了加緊操練外,更為緊要之事便是穩定人心。從前之所以失敗,就是因為人心不穩、操之過急,人心不堅定就不能夠成事。因此我和爹商量之後,打算把布行的絹帛價格每匹調低一百五十錢,茶場每斤茶葉價格調低三成,如果是老百姓來買換,可視實際情況随行就市,最低可按收購的價格反賣回給他們。”
此話一出,宗子義面色大變:“大哥是說笑麽?絹帛每匹降一百五十錢,茶葉每斤再降低三成,那就比官市的價格還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