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重活一世, 韓鑫覺得在電腦的使用上，他可能比在電腦專賣店兼職過趙岚厲害，可打開文檔要打字的時候他就傻眼了。

現在普遍用的輸入法并不是拼音, 也不是五筆, 而是叫簡易輸入法, 上下行檢字，從打字機上沿用下來的，這種輸入法也就比手寫快一點, 要是不熟悉，說不定比手寫還要慢。

惠安縣高中沒有計算機課, 海市師專當然有, 不過開學前兩周在軍訓，韓鑫為了省事, 主課選的還是數學，因為電腦有限，他們還沒安排上電腦課程。

韓鑫也忘記這件事了，而且上輩子這種輸入法早就淘汰了, 他學過也相當于沒學過。

看着呆愣不知道如何下手的韓鑫, 趙岚挑眉問道：“你不會是沒用過電腦吧？海市師專沒安排計算機課？”

韓鑫尴尬地笑了笑, 回答道：“有, 不過還沒安排課程, 其實電腦打字的速度并不比我自己手寫快, 只是傳輸比較方便, 華夏文摘有郵箱，可以網絡投稿。”

趙岚在電腦專賣店打過工, 當然知道打字不比手寫快多少，她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離職前, 我聽店長說去年國內有人和微軟合作開發拼音輸入法，好像還有什麽五筆輸入法，不知道這兩種輸入法會不會更快。

明天我回學校問問尚星宇，他這專業成天和電腦打交道，肯定關注這方面的信息。”

韓鑫還真不記得五筆和拼音輸入法是什麽時候開始推廣開來的，即使知道這兩種輸入法不如後來那麽成熟，但一定比他手寫快。

既然不搗鼓電腦了，趙岚就決定今天請客吃飯。

“我後面可能真沒什麽時間，今天把該辦的事情都辦了吧，我們去買食材，然後各自去叫宿舍的人來吃飯。”

韓鑫有點遲疑，趙岚拍廣告只分了八千出頭，買電腦卻花了八千九，她還倒貼了九百塊錢，雖然不知道她還有多少錢，大概也沒多少了。

“要不等我賺了錢再請客吧。”韓鑫說道。

趙岚立刻明白韓鑫的顧慮，她從兜裏掏出三百塊，潇灑地說道：“吃頓飯又不花多少錢，本來說好了請客，等你賺到錢，他們怕是以為我們租了房就變窮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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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鑫，做人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不能被別人看低，所以大家才那麽愛面子。”

韓鑫聞言哭笑不得，“那是社會的規則，我們還是學生，一時手緊很正常，這也需要在乎面子嗎？”

趙岚拉起韓鑫，不由分說帶他出門，邊走邊說道：“別人可以不在乎，但作為未來的名導必須在乎。”

九十年代的物價可以說是畸形的，一臺電腦可以賣上小一萬，可一斤上好的大米卻只要一塊錢，新鮮蔬菜的價格只有大米一半左右，豬肉比較貴，要六塊錢一斤。

這個時候沒有科學養殖，但凡肉類都差不多是這個價錢。

趙岚要請宿舍的人來吃飯，兩個宿舍就是十二個人，肉至少也要買五斤，這頓飯得吃個五十塊錢左右。

韓鑫又猶豫了，他一個星期的兼職收入才10塊錢，去上了課才知道，這份兼職還是最高的那檔，兼職中心的學長說因為他長得帥才介紹他去的，成功率高一點。

可惜趙岚堅持今天請客，韓鑫拗不過她，只能跟着她去菜市場當提菜工具人。

兩人在菜市場一通買下來不止五十了，因為要做這麽多人的飯，趙岚之前買的鍋碗瓢盆明顯不夠用，韓鑫想阻止她，趙岚總有各種借口把他的話堵回去。

看着一臉心疼的韓鑫，趙岚安慰他道：“我不是馬上就要拍另一個廣告了嗎，錢沒了可以再賺，反正就請這一次。”

韓鑫幽幽地提醒她道：“你也沒錢了吧？廣告不是短時間能拍出來的，還要做後期才能交付，這段時間你吃飯怎麽辦？”

韓鑫心疼趙岚，她又不可以求助家裏，不像他，雖然和父母表示要自力更生，真的沒錢吃飯了，他是可以開口的，可趙岚找誰開口呢，她爸連大學都沒給她上。

趙岚卻早有打算，“又小瞧我，你當我是你啊，沒半點資本就敢和父母翻臉，我明天去找師傅談工資，到時候按周結算，還怕沒錢吃飯嗎？”

韓鑫問了才知道，趙岚去莫文辦公室幹了一個星期的活，到現在還沒人和她談工資，她就不是忍氣吞聲的人，打算鬧一場争取工資。

趙岚見韓鑫皺着眉要開口，立刻就知道他想說什麽，她擺擺手說道：“不要瞎操心，我的事我能解決，你現在該想怎麽安排晚飯，待會人來了，不能一股腦地進廚房吧。”

有一世的閱歷，在生活上韓鑫比趙岚在行，他指使趙岚把東西分開，能先處理的處理了，弄完才出門去學校找人。

趙岚不只叫自己宿舍的，還叫了尚星宇和高牧，韓鑫那邊她就不管了。

韓鑫一回到宿舍，紀岳就和他說道：“我正打算去找你呢，你爸給你打電話了，他說給你卡裏打了生活費，讓你不要意氣用事餓着自己。”

宿舍的其他人就打聽發生了什麽事。

待會大家都要去家裏吃飯，韓鑫知道趙岚不會遮掩這種事，所以就告訴了室友前因後果。

當然了，他可不會說父母反對的原因是趙岚的風評實在太差。

紀岳等人聽了啧啧稱奇，“你爸媽怕是沒聽中央電視臺的新聞吧，我們這一代人男女比例失衡，而且各地的結婚彩禮越來越高，娶個媳婦可不容易。

趙岚長得也不錯，都願意和你住一起了，這樣你爸媽還不滿意啊？”

打錢給韓鑫的人并不是他爸，而是他媽夏瑜。

韓鑫的存折本在夏瑜手上，有多少錢一目了然，上面只剩下幾毛錢了，可見韓鑫應該是沒錢吃飯了，她雖然和韓鑫吵得很兇，可到底是做母親的，哪裏能看着兒子餓肚子上學。

讓韓飛昂打電話是為了面子，也希望韓鑫以為這是韓飛昂的私房錢，讓韓鑫不要有心理負擔。

韓鑫又不是真的十八歲，父母的這點小把戲他哪裏看不穿，反正這個錢他是不會動的。

想起還欠魏良兩百塊錢，韓鑫抱歉地說道：“我爸媽說用了家裏的錢，就代表我放棄和趙岚在一起，這個錢我肯定是不能用的，魏良，我可能還要一段時間才能還錢。”

魏良家境不錯，并不着急用錢，讓韓鑫有錢再還。

然後全宿舍的人都有點好奇，韓鑫不花爸媽的錢，還欠了魏良兩百塊，那今天請客吃飯的錢是誰出的？

想到那個答案，衆人心裏都酸酸的，韓鑫這小子竟然仗着一張臉吃起了軟飯。

韓鑫租的房子只有魏良來過，而且還沒進門就被趕走了，幾個人到了地方，一下就被裏面的布置給震懾住了，特別是客廳裏擺着那臺電腦。

“我去，這房子也太新了吧，房東還配備電腦，韓鑫，這租金要多少啊。”

韓鑫笑着解釋道：“房子才裝修完，是我自己買的家具，所以租金不貴，那臺電腦是今天早上趙岚買的，八千九百塊錢，送一套電腦桌。”

衆人立刻驚呼道：“哇，你傍上富婆了啊。”

不止韓鑫的室友驚嘆房子的布置，趙岚請來的人也感嘆不已。

尚星宇來了，衆人都知道趙岚接了個廣告拍攝，分了錢才買了電腦。

趙岚卻不太滿意，“剛才回學校順便去電信局問了才知道，合着電腦還不是最貴的，網線才是，拉根網線就要三千多，還是按年算錢，這玩意現在只能看看電影打打字。”

尚星宇重申道：“還可以做影視後期，我們買的是最新配置，比學校的好用多了，你多接幾個廣告，還怕拉不起網線嗎？”

拉網線得先安裝電話，要不然也不會這麽貴了。

來吃飯的所有人心裏都是一個想法，韓鑫和趙岚真像正經過日子似的，努力賺錢，豐富生活條件，反觀他們還一個個稚氣未脫，什麽都還靠家裏補貼。

紀岳眼珠轉了轉，湊到甘月月身邊獻殷勤，甘月月對他本來就心生好感，一頓飯還沒吃完，兩人就确定了戀愛關系。

飯桌上紀岳就讓大家祝福他們，對甘月月心生好感的幾個男生都失落了，還要加上一個黃秋玲。

韓鑫沒有讓趙岚買酒，所有人喝的都是橘子汽水，紀岳喝完杯子裏的汽水，試探性地問趙岚道：“三弟妹，你拍廣告需不需要人幫忙啊？

我們學生別的沒有，時間多得是，到時候你招呼一聲，我們都去給你幫忙。”

說是幫忙，紀岳相信趙岚肯定不好意思白使喚他們。

現在學生能兼職的工作，大多是服務員或者像韓鑫接的那種補習老師，這種兼職不穩定，機會還不多。

趙岚拍一次廣告就賺了八千多，紀岳也不指望像尚星宇一樣跟着發財，能有個長期穩定的兼職就可以。

聽了紀岳的話，趙岚想起第一個想跟她幹活的郭小黑，也不知道這孫子賺到路費了沒有。

趙岚其實不是很喜歡郭小黑，覺得他的姿态太低，很像電視劇裏演的漢奸，不過郭小黑确實很慘，父母離異，哪邊都不想養他，他只能兩邊各住一年。

他說自己沒着落并不誇張，因為他連個固定的住處都沒有。

當慣了老大，趙岚習慣性憐惜弱小，她想了想，說道：“沒問題啊，過幾天我找個人來管這個事，到時候不止你們，有認識的人想兼職，你們來找這個人就行。”

一旁的韓鑫以為是說自己，因為趙岚的小弟大多在惠安縣，最好的鐵磁一個在市裏，一個在省會，人家都上着學呢，不可能辍學來投奔她，可要是說他，為什麽不直接點名呢。

韓鑫問道：“你找誰來管這個事？”

趙岚直接說道：“我離開惠安的時候郭小黑不是想出來跟我混嘛，我明天打電話問問他。”

韓鑫心想還不如我來呢，可幾次碰壁之後，他知道趙岚決定的事不可能輕易改變，她和上輩子越來越像了。

趙岚把這件事想得過于簡單，叫郭小黑來海市，不說住宿問題，至少得先把公司開起來。

現在開公司的事還卡在莫文那裏，人家能睜只眼閉只眼讓她拍個廣告，可不一定還能睜只眼閉只眼同意她開公司。

第二天趙岚出現在辦公室，秦風對她轉變了态度，不複之前的熱絡，這人是莫文的狗腿子，如果不是莫文那裏有什麽動作，他肯定不敢這樣甩臉色。

秦風似笑非笑地說道：“趙岚，你昨天沒來上班，莫導非常生氣，他讓你來了直接去他的辦公室。”

趙岚沒在意秦風不客氣的态度，因為這人也是看人臉色的，只要她搞定了莫文，他的态度還會變回原來的樣子。

“正好我帶來了後期改良方案想找他聊聊，秦哥要不要一起去聽聽。”

秦風挑眉看向一派自然的趙岚，想到之前她那麽吼莫文都沒被趕走，理智稍微回籠了一些，臉上露出一絲客氣的笑容說道：“那我一起去聽聽吧。”

因為秦風沒有提前通風報信，莫文還以為趙岚被提來挨罵的，見到兩人進來，他半點不客氣，直接就開嗓了。

“說不來就不來了，你這樣還想當總導演，幹個苦力你都幹不好，趙岚，你拜我為師确實是一場交易，我收下了你的圖解，按理是該做到交易的條件。

可我是知名導演，你信不信，今天把你掃地出門，別人只會猜測是不是你做得不好，根本不會細究原因。”

趙岚等的就是這場風暴，她立刻嘲諷回去。

“所以我就活該白幹活是吧，師傅，當初我們可是說好了，幫你幹活沒問題，但該我的錢只能多不能少，我來上班都一個星期了。

到此時此刻為止，沒有一個人來跟我談工資，你自己也說了我是窮鬼，一面對我摳門得不行，一面又不允許我在外面接活幹，資本家都沒你霸道□□吧？”

莫文聞言立刻把視線對上了秦風，他作為辦公室的主人，哪裏會去關心每個員工的工資，這些內務是作為辦公室主任的分內工作。

趙岚的身份實在太特殊了，既是莫文的徒弟，又能去各個組幹活，工資歸哪個組都不太合适。

秦風以為莫文和趙岚說好了沒工資，所以就沒過問，現在莫文把視線放在他身上，實話當然是不能說的，要不然趙岚沒被趕走，他要先被趕走了。

“莫導，對不起，是我工作的失誤，待會我讓財務把她的工資歸到制片組。”

拍攝結束後，參與後期的導演組人員全部并入制片組，莫文的工資也在制片組結算，趙岚之前待在劇組裏，加班費還是走的導演組，歸到制片組沒任何毛病。

秦風的回答讓莫文意識到一件事，他以為秦風會和趙岚談工資，秦風以為他和趙岚談過了，而趙岚因為廣告的事心存怨氣。

昨天沒有來上班就是為了今天大鬧一場，不只是為了工資，還有廣告的事。

莫文深吸了一口氣，對秦風說道：“你先出去，我和她單獨談談。”

秦風還沒從善如流地出去，趙岚率先開口道：“師傅，我今天上班除了讨薪，還有一件事，後期改良方案我寫好了，秦哥對接項目的所有流程，他最好也聽聽。”

莫文接過趙岚遞過來的本子，打開一看，方案是手寫的，格式很标準，字體很飄逸，是一份成熟的方案，可想到出自一個新得不能再新的菜鳥之手，他怎麽看怎麽覺得怪異。

趙岚見莫文怔神，又把本子要了回來，開始給兩人講解自己的改良方案。

受成長環境影響，趙岚思考問題一般都是從結果出發，莫文讓她寫改良方案，她當然要思考莫文想要什麽樣的結果。

通過這段時間的了解，莫文想要什麽，趙岚很輕易就看出來了，他想要這部電視劇兼顧年輕人的市場，換一種說法就是降低看劇的門檻。

之前趙岚說他什麽都想要是不可能的，可什麽東西只要趙岚想，就沒什麽不可能的。

趙岚寫的改進方案主要有兩個方向，第一配音要徹底改，首先是更新設備，其次是貼近拍攝原音，不能太藝術，會顯得很假，這方面就要對配音演員提出相應的要求。

第二是視頻要進行廣告調色，這樣可以在視覺上呈現一種新奇的美感，讓觀衆眼前一亮，從而吸引更多的人。

趙岚之前就說過這部名著拍得太正了，觀看的門檻高，用新奇的視頻調色吸引觀衆是第一步，第二步就要留住這些觀衆，所以最終的目的就是要降低觀看的門檻。

趙岚的建議是視頻的前奏和結尾都用來科普設定，不像傳統的電視劇那樣放主題曲。

趙岚侃侃而談，直到快飯點才把整套方案講完，結束後她大言不慚地說道：“我敢說這份方案一定能改寫電視劇表現形式的歷史，是不是很驚喜？寫完後我都佩服我自己了。”

本來是有點佩服的，可聽到趙岚這麽自吹自擂，秦風和莫文心裏升起的那點欣賞頓時煙消雲散了。

秦風見莫文的反應就知道趙岚肯定不會被趕走，心下決定對待趙岚的态度一定要非常的謹慎。

面對趙岚的自大，莫文冷笑一聲，反問道：“新事物出來，觀衆接受是需要時間的，我還沒決定用不用你的方案呢，成天不可一世，你這種性格到底怎麽養成的？”

趙岚沒解釋怎麽養成這樣的性格，只問道：“師傅，給句痛快話，我這方案到底行不行？”

就像當初趙岚拿來的招式圖解一樣，莫文想拒絕又拒絕不了，可就這樣接受了，又怕趙岚整出什麽幺蛾子，這厮就不是個安分的主，一個看不好，天都敢捅個對穿。

相處的時間也不短了，莫文多少有點了解趙岚的脾性，上次還說不可能兼顧年輕人的市場，批評他把這部劇的觀看門檻拍得太高了，當時她可沒有半點提意見的意思。

讓她寫方案才一周的時間，這麽快就拿出完整的方案，要是沒有所圖，莫文的名字都能倒過來寫。

莫文看向秦風，再一次讓他出去，用的還是之前的理由，想和趙岚單獨聊聊。

這次沒人打斷，秦風終于能從善如流地離開辦公室了。

等門關上，莫文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你費盡心思寫這份方案，不會只想讨要工資吧？”

趙岚笑了一下，對莫文豎起大拇指，恭維道：“師傅就是師傅，我放個屁你就知道是什麽味道。”

莫文被惡心得不行，忍不住也講了髒話，“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趙岚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開門見山，當然了，說話的藝術還是要注意的。

“師傅，你自己都說我想成為導演去重新投胎還快點，可投了胎，我還能記得想成為總導演嗎，我必須這輩子成為總導演，要不然死了都閉不上眼睛。”

莫文冷冷地看着她，提醒道：“說重點。”

趙岚笑了一下，繼續說道：“重點就是我得賺錢，賺很多錢，可你現在為了面子阻止我賺錢，那我豈不是一輩子都只能給你打工。

師傅，你摸着良心講，撇去投資和人脈這兩個因素，我真的沒成為導演的天賦和條件嗎？”

現在普通人對成為總導演的看法，第一步要科班出身，這是先決條件，當然有出身還遠遠不夠，人脈和投資才是最重要的。

要是按照趙岚說的，撇去人脈和投資，莫文也說不出她沒有成為導演的潛力。

趙岚的空間想象能力非常強，導演其實有沒有這項能力并不重要，因為這是編劇的工作，但如果導演兼具這項能力，那拍出來的作品會更連貫。

就像畫畫一樣，執筆的人只有一個，那風格就可以很統一。

其次就是她的性格，長袖善舞，不管和誰都能說上話，還能調配別人為她做事，這是非常難得的能力，當初莫文幹了兩個項目才鍛煉出來，趙岚好像天生就具備了。

最後就是她那份果決了，雖然莫文很不喜歡，因為趙岚總喜歡對着他幹，當然，他知道這是因為兩人理念不合，可他不能否認，總導演大部分的工作就是拿主意。

想成為總導演的人，勢必要非常果決才行。

這些念頭只在莫文的腦中閃了閃，看着眼前目露期待的女孩子，到底說不出她沒天賦的話。

而且阻止趙岚去接廉價的廣告拍攝，純粹是出于自己的私心，天平傾斜後，莫文也開始反思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

權衡過後，莫文的語氣軟了下來，對趙岚苦口婆心勸她放棄拍廉價廣告。

“那種廣告不是天天有，而且拍一個廣告才三萬，你算算賬，要拍多少個才夠導一部戲，既然你一定要成為這個總導演，不如好好跟着我學藝。

我不否認你确實有天賦，等你學出來後，我豁出老臉去給你拉投資就是了。”

從一開始不屑趙岚異想天開，到現在真心為趙岚着想，莫文是真的把趙岚當成可以傳承衣缽的徒弟了。

趙岚那麽聰明的人，怎麽可能聽不出來，從她媽過世後就沒人為她着想，劉明傑他們習慣了趙岚的強大，從沒想過關心過她。

韓鑫可以算是繼她媽之後唯一關心她的人，可她不習慣，對莫文的關心也一樣，她習慣靠自己。

趙岚收起臉上的笑容，鄭重地對莫文說道：“師傅，人與人是不一樣的，我不習慣靠別人，拿出這份方案，我是希望你不要反對我開廣告公司。

你覺得我不能靠廣告賺到錢投資項目，我不信。”

莫文冷笑道：“你是打算頂着我徒弟的頭銜開這個公司，那些想拍廣告的人也是奔着這個頭銜來的，所以你才需要我的同意，對吧？”

趙岚毫不遲疑地承認道：“沒錯，我一開始就說得很清楚，我們師徒關系就是一場交易，你想要什麽，我提供什麽，而我想要的，我就一定會争取，誰反對也沒用。”

師徒兩怔怔地對視，誰也不肯退讓一步。

別看趙岚強硬得很，實際上她也不過是硬撐着，因為籌碼太少，她只能賭，如果莫文硬是要反對，為了保住名導徒弟的頭銜，她會暫時放棄開廣告公司。

最後退步的人不是趙岚。

莫文臉色難看地說道：“那我們拭目以待，出去後讓秦風帶你去制片組，我可不是霸道□□的資本家，你愛幹什麽就幹什麽，你在辦公室幹活我也不會讓你白幹。”

趙岚也不是沒心沒肺的人，出去之前向莫文鞠了一個躬，感激道：“師傅，很抱歉讓你失望了，可我的情況你也清楚，真的是一無所有。

如果不争不搶，不劍走偏鋒，我根本走不到總導演的寶座上去，可我一定要坐上那個位置。”

莫文已經把該說的話都說了，見趙岚還是犟着不肯回頭，擺擺手示意她出去。

趙岚沒出去，而是又露出笑臉，對莫文說道：“師傅，這都飯點好久了，你不去吃飯啊？”

剛才氣氛緊張，莫文都忘記肚中早就唱了空城計，還沒回話呢，就聽到趙岚肚子呼嚕嚕響了特別大的聲音。

趙岚半點不尴尬，笑了笑說道：“重要的事解決了，這不重要的事瞬間就提升了等級，走吧，一起去食堂吃飯。”

莫文的辦公室有獨立的食堂，畢竟這麽多人，在外面吃要不少錢，還不如開個食堂，省錢不說，還能讓幹活的人心生感激後更加賣力。

莫文也餓了，雖然看趙岚心煩，可要是不跟她去，待會自己去食堂碰上也丢臉，所以只能捏着鼻子跟着她出了辦公室。

秦風是真佩服趙岚，出來之前他還以為師徒兩人又要大吵一架，以莫文的脾氣就算不把趙岚趕走，一時半會肯定也不想見到她。

沒想到他們還能一起去食堂吃飯，雖然莫文的臉很臭，但至少沒對趙岚惡語相向。

趙岚和莫文打好了飯，秦風就招呼他們坐一起，原來和秦風一起坐的人自動讓到隔壁桌去。

秦風還拿出手絹擦拭了一下幹淨的桌面，狗腿本色盡顯。

莫文好像很習以為常，他的注意力在趙岚端着兩份飯上，皺着眉問道：“你打這麽多，吃得完嗎？”

九十年代，即使是莫文這樣的大導演也是很愛惜食物的，見趙岚打了兩份飯當然要多問一句。

因為對趙岚工資結算判斷的失誤，秦風現在急于讨好莫文，笑着插話道：“她可不止要吃兩份，打兩份應該是拿不下，待會可能還要打一次。

她第一次來食堂吃飯，可是把不少人鎮住了。”

趙岚的身材也不是五大三粗，每頓卻吃那麽多，也不知道把那些飯吃到哪裏去了。

莫文單知道趙岚身手不錯，力氣也不小，卻不知道她食量這麽大，他嘲笑道：“要是兒子還好，這麽能吃的女兒，你爸不供你讀大學，是不是被你吃窮了？”

六十年代才鬧饑荒，七十中期後，國家就能解決大部分人的吃飯問題，趙岚是八十年代出生的人，趙家吃的米還是自己種的，根本不用花錢買。

趙岚吃得多，卻并不挑食，白米飯拌鹽都能吃得津津有味。

莫文都答應趙岚開公司了，在趙岚心裏，她對莫文沒有了所圖，所以又恢複了她那不可一世的嘴臉。

“師傅，我覺得你太脫離人民群衆了，馬上都要進入兩千年了，誰家還吃不飽飯啊。”

趙家的條件要是和韓鑫家對比，那就是泥腿子，可要是跟她兩個純農戶的舅舅家比，有一套城裏的房子，趙大頭還有份正經的工作，趙家的條件又好了許多。

莫文不服氣，反駁道：“既然你家條件還不錯，那你爸為什麽不供你讀大學，而且你為了工資那一點錢又是翹班，又是跟我吵架，累不累啊？”

趙岚使勁翻了個白眼，解釋道：“說你脫離人民群衆你還不服氣，你到處去問問啊，現在有幾個普通人覺得工資是那一點錢的。

我爸就三百塊錢工資，還要照顧有皮膚病的弟弟，能把我養這麽大，我都已經非常感激了。”

趙大頭貪圖周寡婦的美色确實讓趙岚很失望，但也沒徹底不管她，出來之前給的那三百塊錢，雖然是趙岚威逼利誘才願意拿出來。

可要是趙大頭沒有看在一點父女情分上，趙岚殺了他，這錢也拿不到。

在趙岚心裏，這世界上就沒人是完美的，有些人好一點，有些人差一點，她自己就屬于差一點的那類人，所以沒立場去仇恨誰。

莫文還是不服氣，開始問趙岚的錢。

“你在劇組待了兩個月，怎麽也有兩千多吧，這才回來多久啊，而且你不是拍了廣告嗎，怎麽感覺你那麽缺錢啊？”

趙岚聳聳肩，回答道：“我全拿去買電腦了，娘的，小一萬呢，我以前在電腦專賣店做兼職，還以為這玩意只有單位才買得起。

那天去科技城才發現是我土老帽了，那些人跟電腦不要錢一樣。”

莫文和秦風都挺吃驚的，電腦這玩意別說趙岚覺得貴，就是他們也覺得挺貴的，莫文确實賺得多，但花得也多，有時候投資不夠，他得自己貼錢。

而且九十年代，奢侈作風是會被人诟病的，莫文從六十年代走過來，根本不可能奢侈。

秦風也是個打工人，工資也不比趙岚高到哪裏去，他還要養家糊口呢，小一萬塊錢，存一年都存不到啊。

莫文疑惑地問道：“你要用電腦，辦公室裏有啊。”

趙岚覺得莫文雖然很聰明，但和她有代溝。

“師傅，你忘了布置給我的作業了？本來我想買電視機和VCD機，可對比之下，電腦更實用一點。”

莫文這才想起來趙岚還有三百部電影觀後感的作業，之前還帶男朋友來辦公室，打算讓人家代做這份作業。

本以為韓鑫還會來，沒想到趙岚自己買電腦了，想到自己的下部電影。

莫文又試探趙岚道：“你那個男朋友，真的不打算走演員路線嗎，老天給飯都不吃，不知道在想什麽，進我的劇組拍個電影，回頭我去電影廠打個招呼，随便填個表就有編制了。

不比他畢業後辛辛苦苦考試強啊？”

趙岚稍微猶豫了一下，還是搖頭，“人家沒打算考公，說是要成為作家，小說寫得有模有樣的。”

韓鑫寫的正文趙岚看了，不比她以前看的武俠小說差，不是說文筆，而是水平。

韓鑫的小說寫得很有代入感，閱讀的門檻還沒武俠小說高，像他們這一代人，武俠小說都能看得進去，更不要說韓鑫這個等級的仙俠小說了。

莫文幽幽地盯着趙岚，發自真心地質問道：“不讓他拍電影，你難道就沒半點私心？”

趙岚被盯得發毛，還是吐露了一點真心話。

“師傅，人吃五谷雜糧，自然有七情六欲，不管是男是女，另一半在你看到的地方對別的異性暧昧不清，誰受得了？”

還是有人受得了的，要不然那些演員難道不結婚了？但這不包括趙岚，她是個強勢的人，占有欲當然也強烈。

見莫文要反駁，趙岚急忙又說道：“我可是看了你的心得筆記，你對小青花說只恨世人看到你的潔白肌膚，別想否認。”

莫文老臉一紅，怒吼道：“吃這麽多飯都堵不上你的嘴，不許再說話了。”

秦風把臉繃緊不敢露出半點異色，可坐在旁邊的其他工作人員明顯沒那麽高的定力，都低聲偷笑，他們不是笑莫文對小青花說過這種話。

而是被莫文氣得恨不得打趙岚一頓，又拿她沒任何辦法逗笑了。

莫文匆匆吃完飯就走了，秦風怕被牽連，打算也跟着離開，可他卻被趙岚攔住了。

“秦哥，我師傅說讓你帶我去制片組落實工資，對了，我想問一下，工資能周結嗎？”

趙岚現在就剩家裏帶來的錢了，韓鑫那邊雖然堅持不要她的錢，可到了吃不上飯的時候還真能不要嗎？就算他堅持，趙岚也會讓他堅持不下去的。

撇去男女朋友的關系，兩人還是老鄉，她不可能讓韓鑫餓肚子。

秦風打破趙岚的美好幻想，辦公室的工資不僅不能周結，周日來上班還沒錢，也就說她只有工作日下課後那幾個小時和周六有錢。

趙岚不服氣道：“憑什麽啊，周日幹的活不是活啊？”

秦風解釋道：“不止你一個人是這種情況，全辦公室包括莫導也是這樣，就算是大廠裏，周日上班也不算錢，那叫義務勞動。”

趙岚都不知道說什麽好，只能憤憤不平地罵道：“那我以後周日不來了。”

秦風半點不勉強，只是提醒她道：“你可以不來，但分給你的任務必須要完成。”

“實在太不合理了。”

秦風笑着讨好道：“莫導這裏算好的了，你去別的導演那裏問問，待遇根本不能相提并論。”

趙岚饒有興致地看着秦風，心想成年人的世界還真有意思，早上這人還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現在就這麽恭維自己這個剛入行的菜鳥。

也不怪她現實，無論如何都要保住名導徒弟的頭銜，實在太好用了。

不過趙岚心裏很清楚，她和莫文理念不合，還有代溝，遲早有翻臉的一天，所以她要在那一天來臨之前把徒弟頭銜去掉，徹底成為名導。

今天是周日，既然沒錢，趙岚也懶得義務勞動，跟秦風去協調一下配音的工作，落實工資後就走了。

韓鑫見她那麽早回來還挺驚訝的。

趙岚恹恹地解釋道：“早知道今天翹班了，今天上不上班都不會扣錢，昨天不去上班，白白損失了十六塊六毛五。”

韓鑫問了才知道趙岚讨薪成功，不過清楚了她的工資算法後，頓時就酸了。

“我去給人補習，時薪才兩塊五，你去加班，時薪竟然是三塊七。”

辦公室計算工資的方式簡單粗暴，就按底薪算，比如趙岚底薪是五百，按九個小時制度，她的時薪是一塊八毛五，加班雙倍。

韓鑫給人補課，周末兩天四個小時給10塊錢，那時薪就是兩塊五，而且這份兼職是随時可以終止的。

趙岚挑眉問道：“我師父說你去演他電影，殺青後他和電影廠打個招呼，你填個表就有編制了，要不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