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魏佳伶并未刻意打扮,身着素色芍藥紋青絲旗服,頭上插着只玉釵,瞧着很是幹淨大方的樣子,聽見腳步聲,只含笑請安:“嫔妾見過皇上,方才嫔妾知曉皇上前來,卻因爐子上走不開,還請皇上見諒。”
她似是一點都不怕,只招呼着皇上過來吃烤肉:“皇上來的正好,嫔妾才将這肉烤出來,您快嘗嘗看。”
因公務繁忙,皇上午膳也沒用多少,一下午忙着批閱奏折、面見大臣,倒也不覺得餓,如今真覺得餓了,落座待小太監試毒後則接過魏佳伶遞來的烤肉嘗了一口。
這烤肉裏加了些泡菜,蘸了醬汁與幹碟料,外頭還包着菜心,一口下去唇齒留香,卻并不會覺得膩味。
皇上第一次吃到如此烤肉:“這醬料是從何而來?為何要包泡菜?外頭包着的菜心又是什麽講究?”
說話間絲毫沒耽誤皇上吃第二口烤肉。
魏佳伶雖未聽到稱贊之言,但從皇上面上的神色,卻也猜到皇上是滿意的,心中甚安,解釋道:“回皇上的話,紫禁城什麽好東西都有,因皇上今兒要在景仁宮用膳,嫔妾搭皇上的福氣,收到禦膳房送來的三十多種醬料,各地的都有,嫔妾選了十餘種調配而成,所以才制成了這醬料。”
說着,她指了指蒜蓉醬等碟子道:“這些醬汁是嫔妾今兒下午自己配的,想着皇上興許愛吃。”
“至于泡菜和菜包……是嫔妾想着自己從前就愛吃烤肉,但這東西雖好,卻是吃多了膩味,所以便加了些跳水菜,吃下去能解解膩。”
她這話雖說的簡單,但做起來卻沒這麽簡單的,且不說蒜蓉醬、海鮮醬做起來繁複,熬壞了兩三次,就是這腌肉、碳火等等都是大有講究的。
皇上微微颔首,心思全被烤肉吸引去了,連話懶得說。
皇上是吃的痛快,魏佳伶忙活的卻是不大痛快。
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過于自己做好的美食只能看不能吃,還要伺候着別人吃,這種感覺就好像隔着玻璃看燒雞,滋味并不好受。
可那又能怎麽樣?
既然事情做了,魏佳伶強忍着委屈,想着将事情做的是盡善盡美,待皇上吃完烤肉,還奉上一盅梅子冷泡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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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佳伶聽木槿說過,皇上一貫是愛喝濃茶的,但濃茶必用沸水才能泡的開,吃了烤肉本就一聲燥熱之氣,若是再喝滾茶、濃茶,只怕更加上火。
這梅子冷泡茶是用泉水泡制而成,初入口清冽甘甜,接着是口裏回甘,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舒爽。
皇上初飲微微皺眉,可很快那眉頭就舒展開來,連飲兩口難得誇贊道:“難怪和敬在朕跟前對你是贊不絕口,不管是從前的吃食,還是今日的烤肉與茶水,你都是費了心思的,比起禦膳房所做的菜色少了些匠氣。”
魏佳伶含笑道:“多謝皇上與大公主誇贊。”
吃飽喝足,皇上的眼神落在魏佳伶面上,他愈發覺得眼前這人并不是他記憶中的令妃,可不得不說……眼前這人還是挺讨人喜歡的:“你擔得這份誇贊,和敬的脾氣朕也是知道的,若非前些日子你勸住了她,只怕她是要狠狠鬧上一場的,朕向來将她看的如珠似寶,如掌上明珠一般,可她到底是個姑娘家,若是驕縱跋扈的名聲傳出去,只怕不好……”
魏佳伶微微一愣,原來後宮中的許多事皇上都知道?
不過她仔細一想,好像也對,阖宮上下只要皇上想知道,又有什麽事情會不知道?
皇上看着出神的她道:“在想些什麽?”
魏佳伶忙回神道:“嫔妾想起了家中的父母,父母之愛為之深遠,沒過幾日便是嫔妾阿瑪的生辰了。”
在她的記憶中,魏清泰一直對她不錯,因向來懼內的緣故,家裏并不太說得上話,從前對她好也只敢偷着好,後來時常塞進宮的銀子只怕也是省吃儉用省下來的。
皇上皺皺眉道:“若是你阿瑪一進宮瞧見你這樣,怕是要心疼的,先是嫌棄內膳房的東西不好吃,再是穿着這般素淡,不知道的還以為朕委屈你了。”
魏佳伶連聲道不敢。
她今兒是專程這般打扮的。
對于歷史上的乾隆帝她是有幾分了解的,喜歡顏色鮮亮的衣裳和繁瑣精美的首飾,像先前得寵過的高貴妃,純妃,嘉妃,舒妃等人無一不是走的這個調調兒,所以哪怕木槿再三提醒,她依舊是一意孤行。
她并不想這般早侍寝。
顯然皇上也沒有這個意思,方才他收到折子,說是戶部寶泉局再次罷工,不肯開爐鑄錢,哄擡工價不說,更是肆意生事,鬧出了命案。
他原是不想過來景仁宮的,可想着今兒一大早既然說起這事兒,若是不來,只怕魏氏會淪為六宮笑柄,索性一面差人請戶部尚書進宮,自己則先行過來。
魏佳伶不知道的是,皇上這美豔華貴的女人看多了,如今看她只覺得清新秀麗,秀美無雙,有種獨特的美。
再加上皇上吃了不少烤肉,火氣正旺,若非有要事,今夜定要了她。
可如今皇上強壓住燥氣,起身道:“好了,朕還有要事,就先回禦書房了,你也累了一整日,好好歇着。”
魏佳伶是心中一喜:“嫔妾送皇上出去。”
皇上微微颔首,剛擡腳走出西偏殿的大門,迎面就撞見了一個人兒。
王進保這兩日在景仁宮吓得夠嗆,當即吓得一個激靈,就差揚聲高喊護駕。
幸好魏佳伶眼尖,雖說天色昏暗,但借着前頭幾個提着宮燈的太監依稀瞧出這人是秀貴人,當即忙道:“秀貴人,您這是做什麽?”
至于說她為何依稀瞧出這人是秀貴人,實在是因為秀貴人平素是個講究人,什麽時候頭發都梳的一絲不茍,若穿着胭脂紅旗服,那腕上必戴着珊瑚手串或者紅玉髓珠釵,若穿着青碧色衣裳,那身上定能見青白玉手镯或玉佩……
可今日她渾身半點飾物皆無,一身家常七成新象牙白旗服,真能一眼瞧出是她?
秀貴人似是剛看到皇上,忙請安道:“嫔妾給皇上請安,嫔妾近來身子不大舒服,所以四處轉轉,不知道皇上在此,還請皇上恕罪。”
這話就說的有些過分了,暫不提景仁宮那飄香四溢,就說她所居的東偏殿與西偏殿正對門,一出東偏殿的大門是就能看到對門那停着的威嚴龍攆和候着的十來個太監。
只怕她一早就穿着單衣在此候着,好打算使一出苦肉計。
不光是魏佳伶瞧出了她的小心思,就連皇上當下也是眉頭微皺,重活一世,女人的這些小把戲她是一眼就能看透,當下很是不悅:“起來吧,既是病中那就好好回去歇着,跑出來做什麽?”
說着他更是一疊聲吩咐王進保道:“秀貴人既病着,去太醫院給請個太醫來瞧瞧。”
話畢,他大步流星就走了,從始至終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秀貴人。
秀貴人看着皇上離開的方向怔怔發呆,也幸好這會天色昏暗,叫人瞧不出她泛紅的眼眶。
王進保含笑道:“貴人回去吧,外頭風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