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女矢

第38章 女矢

說着孫可望, 高雲倒是想起一個人來。

“去年冬天,孫可望投降前,”高雲說, “定南王孔有德在廣西被李定國和孫可望逼的自盡了。定南王的獨女帶着四歲的弟弟千難萬險的才逃出來的。”

這個含璋倒是知道。

孔有德的女兒便是孔四貞。定南王唯一的兒子是孔廷訓。史上這一家子就挺慘的。

不知道這兒怎麽樣。但聽高雲的語氣, 應該和史書上記載的沒什麽關系了。

高雲說:“孔四貞對孫可望, 那是有着深仇大恨的。先前就有消息,定南王獨女孔四貞引着定南王的靈柩一路北上。她是帶着弟弟一起進京的。若是算得不差, 她應該在寶日樂之後些日子到京城。”

孔四貞的腳程慢一點。等她進京了, 估摸着孫可望一行也已經到了京中了。

這麽些人風雲際會,到時候可就熱鬧了。

含璋只當八卦聽着,橫豎這些事也鬧不到她跟前去。

宮裏有太後, 外頭有福臨,含璋放心得很。

能鬧出什麽大事來呢。

寶日樂他們的速度還是挺快的。本來料想着是四五日後寶日樂才會到京,結果三日後的傍晚,寶日樂就到了簡郡王府上了。

瞧着這個滿臉稚氣的小姑娘, 含璋就笑了。

含璋格格最小的親妹妹, 還是和她記憶中一樣, 是個那個臉蛋圓乎乎的,無憂無慮的小女孩。

綽爾濟家三個格格, 長女高雲明媚飒爽,二女兒溫軟可人, 小女兒稚氣活潑,各有各的特點。

寶日樂瞧着是圓潤了許多, 偏她見了含璋和高雲, 胖乎乎的小姑娘, 就抱住了含璋的腰身。

委屈的抹眼淚:“姐姐,我好想你呀!我想你想的都瘦了!”

跟着她來的奶嬷嬷還有侍女都吓着了, 忙小聲提醒讓格格給簡郡王福晉還有皇後娘娘行禮問安。

寶日樂這才想起來,連忙要跪下,被含璋給攔住了。

含璋牽着寶日樂坐下,笑道:“一家子姐妹,這兒又沒有外人,就不必跪了。在我這兒,在大姐姐面前,咱們沒有那麽多的規矩,還是和以前一樣。”

寶日樂在科爾沁待着,心裏就惦記兩個姐姐。這會兒來了見到了,這心裏就踏實了,人也特別的高興。

高雲有身孕,她還不敢撲上去,怕力道掌握不好傷着了高雲腹中的孩子,就只敢和高雲輕輕的擁抱了一下。高雲還挺放松的,倒是她自己緊張的很。

到了含璋這兒,小丫頭就明顯放松多了。就喜歡膩在含璋身邊,抱着含璋說話。

含璋這幾日晚上都和福臨在一起,自從她放開了,這福臨晚上和她親近的時候,那就更是放開肆意的。

兩個人很是有一些沉溺荒唐,有一回還折騰到了天亮,福臨幾乎是沒合眼就直接回宮上朝去了。含璋直接就睡到了當天下午才起身。

今兒還是知道寶日樂要來,福臨稍稍放過她了些,沒有弄到天明。

可含璋起身沒貪睡,這身上就沒什麽力氣了。

寶日樂抱着她,一個勁的新奇:“姐姐好像瘦了。好像身子也變軟了。身上也好香,姐姐好像還變得更漂亮了。就是怎麽沒有力氣呢?”

寶日樂抱着香香軟軟的皇後姐姐,仗着屋裏都是自己人,就問含璋:“是姐姐在這裏吃不飽飯?是皇上欺負姐姐了嗎?”

高雲吓得,把寶日樂的嘴都捂住了。

可小丫頭漂亮的眼睛會說話,那眼神裏的意思,可是擋不住的。

含璋忍俊不禁,捧着寶日樂的小臉親了一口,也不讓高雲捂着她的嘴了。

含璋笑道:“姐姐沒有吃不飽。皇上也沒有欺負我。皇上和太後都待我很好。宮裏也沒有到吃不飽飯的地步。”

“就是姐姐啊,比你年紀大,總有些成婚之後的事情要做。大人的事情消耗體力,當然身子骨就不那麽有力氣了。你還小,還不知道呢。”

寶日樂心想,姐姐都是皇後了,長大之後還需要這麽辛苦的嗎?那她不想長大了。

小丫頭太小了,十一歲,還什麽都不懂呢。

含璋看着,倒是能和多爾瑾還有格佛賀玩到一起去。

寶日樂性格好,對于入宮住和住王府裏都很随緣,聽姐姐們安排就是了。

反正她到了京城來,就是來姐妹們作伴的。聽說宮裏膳食花樣多,不會餓着她,寶日樂就很期待在宮裏在京中的生活了。

寶日樂還要在簡郡王府住上幾日。

高雲也給她收拾了一個院子出來。不過寶日樂都沒有去怎麽住過。她喜歡和高雲住在一起。

她也怕傷着高雲的胎了,就在高雲的榻邊上安了個新的床榻,姐妹倆就這麽躺着說話,陪伴,仿佛回到了小時候。

寶日樂還想去和含璋住幾日的。可惜沒能成功。

福臨夜夜都要來。他不肯讓。含璋也不好意思讓妹妹住在她和福臨睡過的床榻上。

況在這裏住了幾日,這屋裏也有些福臨的東西在。寶日樂再住進夫妻倆的內室裏,怕是就不方便了。

這小院怕是在他們離開後也是要封存起來的,再不許旁人住進來。若是日後再有這個機會,這院子就已經是含璋的了。

夜裏不成,為滿足寶日樂的願望,含璋歇晌的時候就都是在高雲這裏的。姐妹三個在一處躺着,寶日樂可心滿意足了。

寶日樂在院子裏可待不住,她是個活潑的性子,哪怕天兒還有一點點熱,小丫頭也喜歡出去逛一逛。

她好奇,在簡郡王府裏轉了一圈,還見了府裏的側福晉和庶福晉,但覺得這些女人沒什麽意思,只見了一回,後來就對她們不感興趣了。

科爾沁的格格,又是府裏嫡福晉和皇後娘娘的親妹子,沒有人敢給寶日樂臉色看的,寶日樂身邊又跟着從科爾沁來的一群人,還有高雲安排的人跟着,也不會有人敢欺負她,遇見的都是巴結寶日樂格格的。

寶日樂就更覺得無趣了。她也是這會兒才知道了,她皇後姐姐都不出門,也懶得見人的原因了。

幸而皇後姐姐和她說了,到了宮裏,有公主們和她一起,否則寶日樂就真的要悶死了。

高雲有了妹妹們的陪伴,孕期的症狀竟也好了許多,寶日樂來了後更是能吃能睡的,她又到了最平穩的時候,整個人的狀态顯而易見的大好。

含璋就尋了個不熱的天兒,用上車馬,将高雲和寶日樂帶着,往宮外的城樓上去了一回。

叫她們看了看紫禁城的金帳。

福臨和她說了。天氣雖還有些熱,但已是比之前好了許多了。這金帳用了這麽些時候,是派上了大用處,但也到了拆的時候了。

她兌現諾言,在拆之前,帶着高雲和寶日樂去瞧了瞧。

雖經過些時日,但金帳看起來仍是很漂亮的。知道這金帳是含璋的傑作,寶日樂看着姐姐的目光都滿是崇拜。

“姐姐好厲害!”

寶日樂道,“我還在科爾沁的時候就聽說這件事了。阿瑪和額娘都很是為姐姐驕傲的。沒想到姐姐到了京城,做了皇後娘娘這麽厲害這麽聰明呢。”

實質上,誰也沒有想到,家裏溫軟的含璋格格到了京城裏做了皇後會有這樣的巧思。

但家裏也聽說了,這事兒裏頭,還有含璋身邊孔嬷嬷的幫襯,家裏的人都是疼愛含璋的,況且隔着些距離,科爾沁那邊對宮裏的事情也沒有知道的那麽詳細清楚。

只知道格格深受帝寵,又出了這樣的風頭,都是為着含璋高興的。

甚至寶日樂到了京中,看見了傳說中精致大氣漂亮的金帳,對自己的姐姐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懷疑,只覺得姐姐在科爾沁時很好,到了京中宮裏就更好了。

寶日樂是年紀小,不會想那麽多。

高雲比她們都大,在京中也有幾年了。她自然比寶日樂更了解含璋。

含璋的許多事情都是托在孔嬷嬷身上的。但高雲從來都沒有說過什麽,哪怕是看過了金帳之後,她看向含璋的眼神,還是那樣的溫柔,永遠也都是那樣的寵溺愛憐。

姐妹三個回來午睡,含璋忙了一上午,這會兒早就昏昏欲睡了,寶日樂抱着她早就睡着了。

含璋也正要睡着的時候,忽而感覺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因氣息太熟悉,她倒是沒有被吓一跳。

睜開眼睛一瞧,是高雲。

高雲極溫柔的對着她笑,輕聲說:“含含,以後不管是誰,若問你這些事是如何來的如何會的,你都要記着,說是孔嬷嬷教你的。知道麽?”

含璋迷迷糊糊的,總覺得這話很熟悉。稍稍想了一想,好像福臨也和她說過一樣的話。

沒聽到她的回答,高雲又說了一遍,這會兒沒有旁人在身邊伺候,只有她們姐妹三個睡在一起,寶日樂都睡着了。

含璋困得很,也沒有多想,她反正都答應過福臨了,再答應高雲一遍也沒什麽,她就點了點頭,說好。

得到了含璋的承諾,高雲似乎就放心了,慢慢松開含璋的手,哄着她睡了。

寶日樂進京了,也不能總住在簡郡王府了,還是要進宮去給太後請安的。

高雲有身孕,月份大了,不便出門,太後免了她的請安。

含璋便在回宮這一日,将寶日樂帶上,從簡郡王府裏搬回了宮中。

慈寧宮裏可熱鬧了。

這回的人來得分外的多。

宮裏蒙古出身的太妃們都來了,有身份的在殿內坐着,身份不高的就在外頭給太後請了安便走了。

幾位阿哥們都在,三阿哥也讓太後叫人給抱來了。公主們也都是在的。

寶日樂進宮後,就同多爾瑾格佛賀她們一道住在公主所那邊,和東西六宮的嫔妃們不會見面,也不會有什麽牽扯。

但寶日樂畢竟是科爾沁的格格,也是皇後娘娘的親妹子,後宮嫔妃們自然也都是要來認認人的。

靜妃和佟妃沒來,都在各自宮中待着。阿如娜倒是來了,就在那兒安靜的坐着,心平氣和的模樣。

寶日樂這圓乎乎的活潑模樣,很惹太後的喜歡。寶日樂就坐在太後跟前,太後一邊摟着含璋,一邊摟着寶日樂,笑得合不攏嘴。

貴太妃和康惠淑妃都在旁邊湊趣。

孩子們也都熱熱鬧鬧的說話玩耍。就是三阿哥有些小,和他們玩的少,有些不知所措,但有大阿哥這個大哥帶着,倒也還成。

嫔妃們裏頭,庶妃們人多,身份也差不多,都能聊到一塊兒去。就是阿如娜那身份有些尴尬,她身份放在那兒,也是尊貴的,偏偏至今沒有封妃,只是妃位的待遇,又不得福臨寵幸。

靜妃又還被禁足了。對比在太後跟前炙手可熱的含璋姐妹倆,阿如娜這邊就冷清多了。太後偶爾的問話,叫人瞧着都像是施舍的。

為怕惹麻煩,也很少有人和阿如娜說話。

即便這樣,殿中的氣氛也還是很好的。

便是在這樣高興的時候,吳良輔卻來慈寧宮要人了。

是福臨叫他來的。他奉旨來的。

太後摟着含璋,問吳良輔:“皇上說要誰?”

吳良輔不敢造次,事先又得了福臨的吩咐,忙恭恭敬敬地說:“回太後,萬歲爺想請皇後娘娘身邊的孔嬷嬷去一趟乾清宮。”

太後說:“只叫孔氏去?不叫皇後去?”

吳良輔說是。

太後臉上還挂着笑呢,可含璋離得近,早瞧見了,太後眼裏的笑淡了很多。

這事兒就透着不尋常的。

不請皇後去乾清宮,單單只請皇後身邊的嬷嬷去。這就是不對勁的。

況且這個時候,誰都知道,皇上在乾清宮忙正事。哪有閑工夫見皇後身邊的人呢?

除非,是這正事裏牽扯上了皇後身邊的人。孔嬷嬷攤上事了,才會讓皇上身邊的人奉旨來請。

含璋一瞬就想到了這些。

她看了看孔嬷嬷,孔嬷嬷含着笑,主動給太後福身:“皇上請奴才去。奴才遵旨去乾清宮。太後娘娘與皇後娘娘寬坐。”

太後當然沒有不放人的道理。

這會兒因為吳良輔的出現,殿中的說笑聲都止了,人人都瞧着這邊。

孩子們還小,都叫蘇茉爾讓宮人們給帶下去了,叫他們到隔壁去玩。

就連寶日樂,也讓蘇茉爾牽着去了。

寶日樂到底年紀大一點,她擔心姐姐,有點不大想去,但她在這兒也幫不上自己姐姐,蘇茉爾悄悄和她說了兩句話,她就跟着蘇茉爾去了。

實際上,這宮裏有太後皇上寵着愛着,誰也不能将皇後娘娘怎麽樣的。

太後看了看孔嬷嬷,又看了看衆人神情,點了點頭,說:“你去吧。”

太後放心讓孔嬷嬷去,含璋卻不放心。

她壓根不知道出了什麽事讓孔嬷嬷去乾清宮。

含璋看看太後,太後對着她安撫一笑,還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姿态親昵透着保護,含璋忽然就覺得,好像有什麽事情是太後知道,而她不知道的。

甚至含璋覺得,這事兒貴太妃淑太妃都知道,就她一個人不知道。

含璋平日裏躺平,關鍵時刻她腦子還是轉的很快的。

有人護着她,也不代表她什麽事兒都不會想。

就這個時候,她忽然就想起在簡郡王府的那個午後。

高雲握着她的手,叫她說的那番話。叫她答應的那件事。當時含璋困了沒有多想,可現在卻不得不多想了。

究竟出了什麽事,只叫孔嬷嬷去?

含璋輕輕咬了咬唇,她起身,從太後的懷中走出來,望着太後說:“額娘,孔嬷嬷是我身邊的人。若有什麽事,我帶着她一塊兒去乾清宮吧。”

她老說孔嬷嬷是塊萬能磚,哪裏需要哪裏搬。她總是有什麽不合時宜的鍋,都往孔嬷嬷身上甩,只管叫孔嬷嬷背着。

可孔嬷嬷是個人,還是個對她很好很好的人。她很信任孔嬷嬷的。她在宮裏,孔嬷嬷是她最最信任的人了。

她不是磚也不是背鍋俠。孔嬷嬷有事了,含璋不可能袖手旁觀什麽都不管的。

太後瞧着面前嬌小纖細的皇後,那雙漂亮的大眼睛裏蘊着清淩淩的水光,就如同她剛入宮的那一日,清澈如初,沒有絲毫的雜質。

這樣柔軟溫厚的小姑娘做了大清的皇後,是大清的福氣,也是宮人的福氣。

太後沒有理由阻攔,也知道,她那麽疼愛的漂亮的小囡囡執拗起來,她的決定是輕易改變不了的。

太後知道攔不住。

太後輕輕的笑了,摸摸含璋的臉頰:“去吧。有我在呢,咱們的含含吃不了虧的。不會有人敢欺負你的。”

“皇上和我,都會護着你的。”

含璋點了點頭,給太後行禮後,就出去了。

她心裏默默地想,太後說,皇上和她,會護着她的。那孔嬷嬷呢?誰來護着呢?

不願置身事外并且不覺得這事兒跟自己無關的含含小皇後心裏想。

沒關系的,我有人護着,那我身邊的人,我來護着就好啦。

如果實在護不住,那她就去求太後。

含璋到了乾清宮,她不是在暖閣這兒見到福臨的,是在他們君臣平日議事的地方見到福臨的。

吳良輔進去通報後,即刻就出來了。

含璋以為吳良輔出來是迎她的,結果剛往前走了一步,還沒進去呢,就瞧見福臨從裏頭出來了。

一見了她,福臨唇角就微微勾起來,過來牽住她的手,姿态親昵,語聲溫柔。

他小聲說:“朕就知道你會過來。”

他說:“裏頭人多,但別怕。你和朕坐在一處就好。”

他是專門出來接含璋的。

就怕含璋自個兒進去,瞧見了這麽些人在裏面坐着會害怕。

與福臨在議事廳議事的,是議政王大臣們。諸王大臣貝勒們一屋子坐了十來個人。

裏頭大多數都是上過戰場的,在皇上跟前議事,習慣性帶着自個兒的氣勢,很少收斂那些莽撞兵營之氣。

如今濟度不在京中,在這兒坐着的,便只有岳樂。年輕一輩的人少些,年長的貝勒多一點。再就是滿軍旗的大臣們。

這些人不懂得收斂什麽,加之福臨最近做的一些事情,讓他們深感不滿,因此這氣勢上就更想要壓着福臨一頭了。

含璋來之前,他們就談的不是很好。諸王貝勒大臣生氣,差點給福臨拍桌子了。

福臨倒是氣定神閑,他不怕什麽。可小皇後要是就這麽走進去,大概是會吓着的。

福臨特意出去接她,再把人好好的護着走進來。

他出去一趟,把皇後接進來,屋裏這些人好歹收斂了一點,也大概是岳樂和鄭親王說過些什麽,很多人臉上的怒意都淺淡了很多。

含璋其實不大害怕。這些人她認得幾個,有些也能猜到些身份。

雖然她居于內宮,但她是福臨的皇後,一年裏總少不得要見命婦夫人福晉們,更少不得受人拜見。

能認得女眷是該當的,當家做主的男人們,諸王貝勒大臣們也不能不認識。

太後護着她,也着意培養她,教她認人,況她的一顆心,也不真正就是十五歲小姑娘的心,到了這樣的場面,也不至于吓得花容失色。

坐在福臨身邊,與他姿态親近,但也拿捏得住皇後的體面氣派。

衆人起身,有些病症在身上的鄭親王被福臨免了跪,其餘人都跪下給皇後請安。

含璋叫了起。

再坐下時,含璋就瞧見衆人的目光,都有些兇狠的落在了她身側的孔嬷嬷身上。

含璋忍不住捏緊了福臨握着她的手,她問福臨:“不知皇上請孔嬷嬷來,是有什麽事呢?”

路上來時,她問吳良輔。吳良輔一句話都不敢說。說是軍機大事,他一個字都不敢洩露的。

含璋也看出來了,福臨應是有嚴旨給吳良輔。她問不出來,也就不為難吳良輔了。

到了這兒,她正大光明的問福臨。

福臨方才與他們說了許多話,不想把他們的蠢話再重複一邊了,就看了岳樂一眼,岳樂會意,知道這差事是落在自己身上的。

便恭敬着,将事情原委與含璋解釋。

說來不是什麽大事。

諸王貝勒大臣一起議事,本來是有好幾件事情的。可說着說着,就不知道怎麽的被引到了皇後和皇後身邊的孔嬷嬷身上。

這看似随意,但實則誰都知道是精心設計的話題,就直接落在了叫人議論紛紛的中宮身上。

董鄂氏被趕出宮中,對外說她照顧公主不周,不得再入宮中,卻也好好給她指了一門婚事。

可指婚給孫可望做側福晉,這惹惱了不少滿軍旗的人。

除了忠誠于福臨的兩黃旗兩白旗,其餘的旗下都是不滿的。

滿軍旗的格格,怎能指給投降大清的人做側福晉呢?若要是耿吳尚三王那樣的人家也就罷了,孫可望這樣的人,壓根配不起。

可聖旨都下了。他們不滿也無用。

皇上盛寵皇後,冷落六宮嫔妃,誰都入不了皇上的心了。

金帳避暑的事,叫外頭議論中宮皇後許多。憑誰都想親眼看看那金帳是個什麽模樣。

這宮裏有貴太妃,又是明擺着的事情,說話沒避着人,六宮上下都知道,皇後有此才能,都得益于身邊的漢人嬷嬷。

宮裏能傳出來的話不多,但也不是全然鐵桶一片,總有些人和太後和皇上不是一條心的,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之下,外頭就都知道了,這位漢人嬷嬷有多厲害,什麽都會。

這些個諸王貝勒大臣本就心中不滿,先前找不到借題發揮的地方,這會兒卻像是拿住了把柄似的。

一個漢人,怎麽能唆使大清的皇後幹這些事情呢?一個漢人出身的奴才,又怎麽會知道紫禁城的機密結構呢?

還會這麽許多的事?

那她是什麽出身?她家裏是什麽出身?她是不是包藏禍心,是不是想要通過控制皇後,再來控制皇上與滿軍旗作對呢?

在這些人口中,孔嬷嬷俨然成了挑撥大清與蒙古,挑撥滿漢對立,幫助漢人攻擊滿人的罪人。

岳樂平鋪直述,盡管他極力隐藏,但是仍然能聽出他藏在平淡敘述之下的不贊同。旁邊的王爺貝勒大臣們,有些可都是義憤填膺的模樣,看着孔嬷嬷的眼神,連殺意都不掩飾了。

福臨面上平靜,握着含璋的手卻微微收緊,是在無聲的安撫她。

含璋這會兒卻顧不上給福臨些回應。

她的目光從那些人的臉上一一掃過。

他們當然不會怕一個年僅十五歲将滿十六歲小皇後的目光,甚至還和她對視。

只是在福臨的逼視下,他們沒有太過分。

含璋卻知道,他們面上雖然沒有叫嚣,心裏卻是在瘋狂叫嚣的。

他們之所以還有些顧忌,一則是忌憚福臨,忌憚她是皇後;二則,是忌憚太後,忌憚她科爾沁的出身。

若是沒有這兩層關系,這些人,怕是就要将她生吞活剝了。

他們把這些事鬧出來,明着是要見孔嬷嬷,要審問她定她的罪,實際上,這些都是針對她這個皇後的。

她太得寵,動了他們的利益,阻礙了他們的道路,所以,他們要先剪除她的羽翼,再圖其他。

忽然有一雙溫暖的手捧住了她的臉,溫柔的将她的臉轉過來,滿目的殺意遠去,含璋望進了一雙柔情似水的眼眸中。

福臨在深深的看着她。

凝視着福臨的眼睛,含璋感覺到她的心在微微的顫抖,明明是夏末的天氣,這還沒下寒氣呢,她的手腳怎麽就有些冷了呢?

腦海中,福臨和高雲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都在溫柔的同她說。

——含含,你要記着,不管誰問你,你都要說,這些都是孔嬷嬷教你的。知道麽。

含璋的身子輕輕一顫,不,絕不。

難道她要眼睜睜的看着孔嬷嬷被這些人殺掉洩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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