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長溪不斷

第65章 長溪不斷

解君心見慕韶光看了他一眼, 臉色更白了,以為是自己的神情吓到了他,連忙抑制住情緒, 勉強把臉色放緩了一些, 柔聲道:“怎麽樣,現在有沒有好一點?”

慕韶光還能說什麽呢?只有苦笑道:“我……咳, 我沒事, 剛才一時沒站穩,現在已經好了。”

見到慕韶光這幅樣子,夾谷家主也是震驚中帶着竊喜,低聲低聲詢問剛剛跟慕韶光交手的那幾名弟子:“你們怎麽做到的?”

那幾名弟子的修為原本都是稀松平常, 夾谷家主可從來沒想過他們還能出息成這樣。

說不定是有什麽克制魔修的特殊體質, 這以後都是人才啊!

那幾人都是莫名中帶着害怕,都說:“沒有啊,我們什麽都沒有做。”

夾谷家主思慮片刻,沉聲說道:“不管怎樣, 那邊有人受傷, 就是難得的良機。通知下去,既然此事已經不能善了,咱們就主動出擊, 力争将他們一舉拿下!”

“家主,不好了!”

他這命令剛剛出口, 就有人急匆匆地跑了過來,禀報道:“有不少魔修沖着咱們這邊過來了!”

夾谷家主一怔:“什麽?!來的是誰?”

那人說道:“這……看不清楚, 他們一邊走, 還一邊在打架。不知道是想幹什麽的。”

“魔修們自己跟自己打?”

“嗯……是啊。”

夾谷家主斥道:“一派胡言,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

他一邊呵斥着, 一邊搶身到外面一看,只見天邊魔氣翻滾,正是兩隊魔修們分別從東西兩面禦劍飛馳,浩浩蕩蕩地朝着夾谷家的方向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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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竟果然如方才那名弟子所說,這兩邊都是靈流爆閃,不斷相互攻擊,中間還夾着一些怒罵聲。

一個清亮的少年聲音高聲喝道:“殷诏夜,你真是陰魂不散,若是還在那裏擋路,就休怪小爺對你不客氣了!”

另一個較為陰冷低沉的聲音懶懶道:“程棂,我原本覺得,你雖然愚蠢暴躁,招人憎惡,但好歹算條漢子,沒想到原來還有厚顏無恥的毛病。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會出現在這,是跟着我過來的,倒是有臉讓我讓路。”

程棂冷笑道:“那不過是我憑本事獲取的情報罷了!好狗不擋道,滾!”

夾谷家主就算沒認出人,聽到雙方的叫罵聲也已經知道了,這兩人正是魔神的兩名弟子程棂和殷诏夜。

只是不知道他們到底要來幹什麽,既然自己乒乒乓乓打的熱鬧,幹什麽不回合虛打去?找他當裁判?

好在程棂和殷诏夜本就是為了争先,也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一邊打一邊半點沒落後的同時落了地。

兩人剛才都已經看見夾谷家主站在門外,而夾谷家的一群人鬧嚷嚷地聚在這裏,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大事,但這些都不是程棂和殷诏夜所關心的。

殷诏夜對夾谷家主正眼都沒看,落地之後便說道:“我來找唐郁。”

與此同時,程棂也開口道:“唐郁可在你這裏?老子是來接人的!”

夾谷家主到此時也沒弄明白他們魔域中的這些人到底是和還是不和,尚未等對兩人說話,身後就跑出來一名弟子,高聲呼道:“師尊!師尊!師尊不好了!”

夾谷家主一個激靈,道:“怎麽?”

弟子說道:“剛才解、解,就是那個人,說夾谷家傷了唐郁,他要讨回來,他還說他……只出一招!”

随着他的話,衆人腳下的地面突然劇烈震顫起來。

夾谷家主猛然回頭。

只見房間中,解君心緩緩地擡起手,掌心中托起一道黑焰,宛若蓮花盛放,四綻而開!

夾谷家主在黑焰出現的那一刻,已經感受到了其中所蘊含的無匹巨力,他心中一驚,被這恐怖的氣息激發出了某種極其不好的回憶。

夾谷家主忍不住脫口而出:“等等,不要!”

話音未落,黑焰已經脫離了解君心的掌心,淩空飛旋,随即,向外爆出!

轟——

無數朵黑色的火焰翻滾着,躍動着,宛若狂舞的惡魔,剎那充溢了這巨大廳堂的整片空間!

巨大到可以稱作狂暴的力量摧枯拉朽,甚至地面都寸寸龜裂。

一連串的巨響中,整座屋子竟然就這樣生生地——

爆開了。

這力量不光強大到可怕,也詭異到令人心生不安。

解君心方才那一招是大範圍的群攻,但即便如此,還是精準地繞開了問晖和葉天歌。

除了他們四個之外,剩下的人個個灰頭土臉,狼狽不堪。

這些人能進了夾谷家的大門,參加夾谷大小姐的婚宴,都有一定的身份地位,就算出了夾谷聞莺的事,也不可能眼睜睜看着一個魔頭在這裏大逞威風,是一定要出手阻止他的。

可丢人就丢人在,他們剛才确實試圖出手阻止解君心了,結果都沒用。

——在場的這些人,竟然沒有任何一個能抵住解君心一招之力。

怪不得“解君心”這個名字會讓人如此聞之色變,畏如蛇蠍,甚至連在異影同光上都沒人敢輕易議論半句。

他的實力實在是深不可測。

可今日若是任由他這般橫掃夾谷家之後就揚長而去,整個仙門顏面何存?

結果,這還不光是一個解君心。

“快!請各位與我合力開陣,設法拿下那魔頭!”

“不,等等,還有啊!又、又來了!”

只見黑雲滾滾,魔息浩大,程棂和殷诏夜聽說了慕韶光受傷的事,一左一右,急匆匆地落至他的身邊。

“傷的怎樣?”

“你受傷了,誰幹的!”

慕韶光:“……”

老天啊,這倆怎麽也來了。

慕韶光簡直覺得這是老天爺故意要懲罰他了,他僅僅是為了任務撒個謊試探解君心而已,怎麽可能竟然引發出這麽一長串的後續反應呢?

慕韶光這個時候再否認也沒人信了,他簡直恨不得舞一套劍來自證清白,只好說道:“我沒事,真的沒事。”

程棂道:“不管你有事沒事,反正夾谷家竟敢仗着人多勢衆欺負你,咱們今日就說什麽也不能善罷甘休!”

此時,魔神的五位弟子齊聚夾谷家,雖然互相之間沒怎麽搭理,甚至還充滿敵意,但也并沒有動手互毆,已經是空前未有的盛況了,只怕就連魔神活着的時候都難得能見一次這樣的場面。

夾谷家主沒想到連自家的房子都被砸了,渾身發抖,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們合虛……你們合虛實在是欺人太甚了!你們難道是要和仙門再開戰一次嗎?莫忘了當年魔神跟芷憂君之間的許諾!”

程棂不屑道:“芷憂君算什麽東西?我告訴你,慕韶光的話在我這裏一錢都不值——”

他話還沒說完,忽然感覺如同芒刺在背,一轉頭,發現是解君心正冷冷地盯着自己,那眼神讓程棂作為一個魔頭都有些瘆得慌。

但他小爺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尤其是在慕韶光跟前就更加不能退讓了,于是莫名其妙道:“看我作甚?你瞪錯人了了吧!”

這時,只聽半空中又有一人說道:“該瞪,瞪的好,邪魔外道還要口出狂言,你也配提‘芷憂君’三個字嗎?”

随着那道聲音,有個人身姿從容,憑劍禦風而來,這一次,在場的仙門修士們總算好不容易都紛紛露出了欣喜之色。

與之伴随的是慕韶光眉頭皺起的苦惱神情。

有人快步迎上去,高聲說道:“問掌門,您可算來了!”

——這回趕到的人,正是問千朝。

雖然問千朝及不上慕韶光當年一手撐持門派,擊退魔域的威望,但這些年來也是名聲赫赫,有着不少功績,執掌合虛以來,威勢更是越來越盛。

故而人人看到他都是松了一口氣,心中想着謝天謝地,仙門這邊總算是有個撐腰的來了。

雖然大家都知道,因為夾谷家故意踩着慕韶光擡高夾谷小姐這位“天才”的身價之事,導致了夾谷家和穹明宗幾次發生摩擦,雙方的關系并不和睦,但現在大敵當前,他們肯定是要同仇敵忾的。

程棂冷笑一聲,挑釁地看着他道:“問千朝?”

問千朝也笑,目光中卻并無笑意:“程尊使,我是誠心且善意地奉勸你,最好謹慎說話。禍從口中,或許有朝一日你會後悔地拿頭撞牆啊。”

程棂道:“怎麽着,問千朝這個名字我叫不得?”

問千朝心平氣和地說:“不敢,是慕韶光這個名字叫不得。”

程棂挑釁道:“我偏叫!慕韶光!慕韶光!慕韶光有什麽了不起的!”

問千朝搖了搖頭,瞥了程棂一眼,滿臉都是感慨遺憾,沒有再跟他繼續糾纏下去,轉頭沖着仙門那邊的人點頭打了個招呼,解釋說:“各位仙友有禮了,我正在附近辦事,聽說這邊出了事端,便過來看看情況。”

大家紛紛說着“歡迎問掌門”,夾谷家主自持身份,想着問千朝怎麽也算他的晚輩,不想直接開口向他求助,沖着旁邊一名跟夾谷家交好的修士使了個眼色。

那人便開口說道:“問掌門,您來的可實在是太及時了。今日是夾谷大小姐在這裏成親的好日子,合虛的人卻前來搗亂,不但砸毀了夾谷家的石碑,打傷了不少弟子,甚至還口稱那個唐郁被打傷,就炸了這處廳堂……”

聽到對方說出“那個唐郁被打傷”幾個字後,慕韶光簡直無語問蒼天,滿心都是——完了,真的完了。

不了解這對師兄弟相處方式和慕韶光真實身份的人,都不會知道慕韶光在慌什麽,可大家都看的清楚,聽到這裏,問千朝方才原本輕松的臉色一下子變了。

他脫口而出:“你說你們打了誰?”

問千朝厲聲道:“你們怎麽敢的!”

方才告狀的那名修士被吓了一跳,住口之後茫然地看着他:“問……問掌門?”

問千朝顧不得其他,快步走到慕韶光跟前,想擡手去摸又覺得不合适,只好焦急地上下打量着他,問道:“你傷在哪裏了?現在怎麽樣?”

問千朝這番話一說,跟剛才其他的人相比起來更是效果百倍,一下子把仙門和合虛兩邊的人全都給說愣了。

這個唐郁到底是什麽人,或者說,他到底有什麽魅力,為什麽人人都這樣在意他?

慕韶光道:“……沒事,沒有受傷,是我自己沒站穩摔了一下。多謝問掌門關心。”

如果時光能重來,他絕對不會再選擇這種愚蠢的方法來試探解君心。

果然他習慣了這些年來有點病痛就藏着掖着不是沒有道理的,因為只要稍微顯露出來一點不适,就是無盡的麻煩。

問千朝卻已經被騙麻了,定定看了慕韶光片刻,像是在确認他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過了好一會,他才回頭,沖着其他人解釋說:“先前我同唐尊使曾經偶然見過,很是投緣,唐尊使的為人我是信得過的,這才有所關心。”

他說完之後,想起慕韶光的種種前科,還是覺得心裏面不踏實,又沖着慕韶光說:“要不我把把脈?”

魔域那些人這樣也就罷了,再不合,人家終究也都是一個地方出來的師兄弟,現在一看問千朝都胳膊肘往外拐,其他人終究忍無可忍。

一名修士咬着牙說道:“問掌門這話是什麽意思,敢問您這是站在哪一邊?這魔頭奸詐狡猾,他分明就是裝的,難道問掌門還不信我們的話嗎?!”

這名修士剛剛說完,解君心忽然頭也不回地一振衣袖,那人便覺得身前一股巨力襲來,随即就淩空倒飛了出去,直接在牆上砸出了一個人形的深坑,又滑倒在地,哼都沒哼一聲就暈倒了。

很多人都認識此人,知道他修為不低,但解君心對付他簡直就像扔破爛一樣,其他的人見狀,心下均是駭然,再也不敢多話。

解君心冷冷地說:“就憑今日之事,魔域跟夾谷家勢不兩立,無論問掌門還是其他任何門派是何立場都不重要,誰與夾谷家交好,誰就是合虛的敵人!”

葉天歌跟解君心這些日子一直相處,對他的心裏障礙最小,立刻接口說道:“正是如此。”

殷诏夜淡淡說道:“敢傷合虛之人,就要做好付出以血還血的代價。”

這種事,程棂原本都是最先表态的人,結果硬是被這些他一貫看不上的家夥們給噎住了,最後才勉強忍辱負重地附和了這些人,說道:“我只同意他們幾個這次說的話。”

夾谷家主終于忍不住了,對問千朝說:“問掌門,你不會當真怕了魔域,要向他們屈服吧?”

問千朝笑了一下,說道:“夾谷家主,沒事,你不用拿話激我。當年我師兄一舉重振穹明宗,一直跟我們說,無論什麽時候都要秉持公義,不能與邪魔同流合污,更加不能因私廢公,我自然會遵從。”

還沒等夾谷家主松一口氣,問千朝就話鋒一轉:“何謂不因私廢公?就是幫理不幫親,不能因為咱們都數仙道,關系好,我就不問是非黑白偏幫夾谷家。”

夾谷家主差點被他氣死,劇烈地咳嗽起來。

之前因為慕韶光聲名太盛,問千朝雖然也是修真界中的佼佼者,還是容易隐藏在師兄的身後被人忽略,直到這時夾谷家主才發現,這個姓問的居然也是個難纏的滑頭。

“你到底想怎麽樣?”

問千朝微微一笑,反手掀起袍子,從腰帶上摘了一塊令牌下來。

他舉起令牌,直視着夾谷家主:“夾谷致,我以上庭正平令令主之一的身份問你,夾谷聞莺到底是不是夾谷家的血脈?如果不是,她的真實身份又是什麽?希望你如實說明!”

問千朝那塊令牌一拿出來,夾谷家主立刻啞了聲。

上庭是一個特殊的組織,非門非派,而是由整個修真界的人共同選擇人品正直,兼有名望和修為的人組成,以主持公義。

整個上庭中有十位令主,兩名護法,和一位應天地間佛緣造化而生的佛子,有資格就任何不平之事對受到質疑的人發出責問。

曾經問旻便是令主之一,問旻死後,穹明宗衰敗,這個位置落到了別的門派,後來直至慕韶光重振宗門,又把掌門之位傳給問千朝之後,問千朝兜兜轉轉,又重新被納入了上庭。

那位感佛緣而生、有至純至潔至善心的佛子聽聞靈體已渡劫去了,如今尚且沉睡未醒,上庭之事一直是由十位令主共同決議。

夾谷家主也沒想到,這個時候問千朝竟然拿這一重身份壓制自己,但卻不得不說,簡直該死的管用。

他當然可以不說實話,但如果欺瞞上庭,相當于違反了整個修真界的潛規則,衆目睽睽之下,沒人敢冒這個險。

夾谷家主盯着問千朝,恨不得親自沖上去抓住他的肩膀,用力将他晃醒。

問掌門,你幫的是魔修!你醒醒,你有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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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慕韶光的回憶裏,只要露臉的都是步榭,不露臉的多數是小解,也不排除步榭的可能性。

替身怎麽能露出自己的真面目呢,只敢熄了燈說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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