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這話說完, 赫舍裏·淑雲已帶哽咽,從前在家中,人人都說映微是她們裏面最好看的一個, 她卻不這樣認為, 映微不就眼睛比她大點, 鼻子比她高點, 皮膚比她白點嗎?

她覺得自己不說比映微美, 起碼也是差不多的。

偏偏她那大伯更将映微當成了眼珠子似的。

若換成從前, 好面子如赫舍裏·淑雲定不會在映微跟前說着些,如今她卻是無路可走,抓着映微的手, 眼淚更是簌簌落下:“映微,我知道你得皇上喜歡,你,你能不能求求皇上, 讓皇上網開一面?如今我們赫舍裏一族不如從前, 什麽阿貓阿狗都能上前來踩上一腳……”

映微沒有接話,面上只露出為難之色。

法保福晉見狀,也紅着眼眶道:“是啊,映微, 從前你們雖是堂姐妹, 卻勝似親姐妹,若是你不幫淑雲, 誰還能幫她?”

“你是不知道, 從前你那姐夫對淑雲倒也不錯, 可随着咱們家落敗,你那姐夫納妾包戲子不說, 還敢對淑雲動手,淑雲從小到大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我與你叔叔上門找他們家長輩理論,可他們卻是見都不肯見我們一面……”

她都沒好意思講,到了最後赫舍裏·淑雲在家中住了小半個月,婆家也無人來接,到了最後,還是赫舍裏·淑雲自己灰溜溜回去的。

赫舍裏·淑雲見映微沒說話,再次挽住她的胳膊親昵道:“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

說着,她更是笑道:“我就知道咱們映微最好了。”

映微再次笑了笑,只請她們喝茶吃糕點。

一直到用了午飯,赫舍裏·淑雲母女兩個才離開。

等着她們一走,春萍就憤憤不平道:“主子,你當真要幫她們不成?”

原先她與映微一樣,覺得赫舍裏·淑雲是個好的,但知曉自家主子不孕一事乃是赫舍裏·淑雲在其中幫襯,她連吃了赫舍裏·淑雲的肉,喝了赫舍裏·淑雲的血的心都有了。

映微逗弄着腳下的元寶,喂了塊羊肉幹給它,這才笑着道:“我什麽時候答應過要幫赫舍裏·淑雲了?從始至終,都是她自作多情罷了。”

一開始她不是沒想過要報複回去,可後來一想,她的時間多麽珍貴啊,何必在這些人身上浪費?又何必髒了她的手?

她能想到回去之後的赫舍裏·淑雲怕是四處宣揚得她相助,赫舍裏·淑雲婆家上下定會因此高看她幾分,可凡事皆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到時候事情沒辦成,全家老小只怕都會将這筆帳變本加厲算在赫舍裏·淑雲頭上。

春萍很快也想到這一茬,不由贊嘆道:“主子,您可真聰明!”

等皇上有時間問起映微這件事時,已到了元宵節這一日,皇上的意思是去歲遇上地震,民不聊生,又因除夕宴花費巨大,故而今年元宵節就各宮自個兒過。

映微輕描淡寫将這事兒揭過,皇上倒也沒多問,他今日該去承乾宮歇着,陪在映微身邊的時間有限,卻還是道:“……今日元宵節,你可吃過元宵了?朕今日還沒用過元宵了。”

敢情他這是專程過來陪映微用元宵的。

映微一大早就已吃過元宵,當即笑着道:“您若是沒吃元宵,嫔妾就再陪您用些好了。”

皇上一聲吩咐,顧問行很快就端着兩碗元宵進來。

禦膳房的手藝自不必多提,比內膳房不知道強上多少,一顆顆元宵圓潤飽滿,裏頭的餡料将白白的元宵撐的鼓鼓地,一眼就能看出裏頭是何等餡料。

映微邊吃元宵邊想着皇上其實是個很有儀式感的人,不管是前年除夕送來的煙火,還是每次過來總要陪自己用些時宜的吃食,只覺得有些好笑,更覺得皇上的反差未免太大了些。

皇上素來不愛吃甜的,如今用了幾顆元宵就将碗放了下來,一掃眼就見着映微嘴角含笑,不由道:“在想什麽了?這麽高興!”

映微卻不好說實話,只含笑道:“沒什麽……嫔妾想着待會兒給太子他們各做一盞燈籠,若太子他們收到定十分高興的。”

這事兒她前幾日就已籌劃起來,太子一個,六公主一個,還有三阿哥和三公主各一個。

畢竟她與榮嫔同居一宮,榮嫔對她也算可以,平素她有了什麽小玩意兒也不會忘了榮嫔兩個孩子。

皇上只覺得映微就像小孩子似的,看向她的目光溫柔極了:“不過是燈籠而已,太子他們見慣了好東西,如何會十分高興?”

映微卻拿起過盤中的福橘沖着皇上搖了搖,笑着道:“嫔妾知道太子他們什麽好東西都不缺,嫔妾的手藝比起內務府來更是差的不止一星半點,但嫔妾可不是做的尋常燈籠,而是要用福橘給他們做小橘燈。”

小橘燈?

皇上還是頭一次聽說,不免來了興趣:“那你做一個給朕瞧瞧。”

映微當即就要春萍等人找來東西,又是穗子,又是提繩,還拿出早先準備好的打磨光滑的竹節。

她一通忙活,當真做成了小橘燈。

這小燈籠裏點着魚油,既輕巧又不易被風吹滅,雖說不算亮堂,但這樣的小燈籠本就為了好玩,誰還能真指望它照明不成?

皇上覺得有點意思,當即就躍躍欲試起來:“朕也來試一試。”

他原以為這小橘燈很簡單,畢竟映微女紅與廚藝皆是平平,想着映微笨手笨腳的都行,他自然也行。

誰知道等着真動手起來,皇上卻發現自己不是這塊料,要麽挖出橘肉的時候将橘皮戳破了,要麽穿線的時候将竹節折斷了。

到了最後,皇上竟同自己較勁起來:“朕就不信做不好了。”

皇上在任何事上都認真得很,有志者事竟成,況且這小橘燈也不算難,他很快就做出一個小橘燈來,繼而是兩個,三個……滿滿半桌子。

映微見了不免勸皇上多歇歇,“……您這是做什麽?沒得糟蹋了這麽多福橘!”

皇上卻看着半炕桌小橘燈很是滿意,小橘燈上頭挂着長長的穗子,活靈活現,十分精巧,他更是大手一揮,道:“将這些橘燈給各個阿哥公主那兒都送一盞,說這是朕送給他們的元宵節禮物。”

顧問行應聲下去。

很快,小橘燈送到了各個阿哥和公主手上,所有人都是第一次收到這般別致的小禮物,更別說這禮物還是皇上親手做的,自是十分喜歡。

其中最為高興的就是大阿哥了,拿着這盞小橘燈翻來覆去的看,更是視若珍寶。

這是皇阿瑪疼惜他的證據了!

原來皇阿瑪也是想着他,在意他的!

到了最後,他讓小太監将小橘燈收下去時還不忘叮囑道:“小心些,莫要弄壞了,若弄壞了小心你們的腦袋!”

他更是翹首企盼,等着天剛擦黑,就提着小橘燈出去轉悠。

半路上,他還碰到了三公主與五公主。

紫禁城中的孩子少,除去尚在襁褓中的六公主,皇上膝下也就三公主與五公主兩個女兒,兩位公主之間又只差着一歲,故而時常在一起玩耍。

誰知道剛走沒幾步,兩位公主就争執起來。

三公主乃榮嫔之女,身份尊貴,五公主是布貴人膝下唯一的孩子,看的也是嬌氣,一時間,兩位公主是誰也不讓誰,吓得身邊的嬷嬷宮女連聲勸慰。

大阿哥見狀,想着自己乃是兄長,理應上前勸慰一番。

誰知道他剛過去就聽見三公主揚聲道:“……我又不是故意把你小橘燈弄壞的,呵,虧你還把這小橘燈當初寶貝,不過是皇阿瑪做出來多的沒地方送,所以才想着給你們送去的!”

“不像我,我的小橘燈是一早平娘娘就說好的!”

五公主哭的更厲害了:“我不信,你瞎說!”

三公主正色道:“你若是不信,只管去問皇阿瑪,這是皇阿瑪身邊小太監給我們送小橘燈時親口說的,難道還能有假……”

大阿哥聽聞這話卻是一愣,半晌沒回過神來。

他并不知道的是三公主這話也摻着些水分,今日是元宵節,小太監送東西去榮嫔處免得要說幾句讨榮嫔喜歡的話,興許還能讨一讨喜錢,自然将榮嫔兩個孩子身份擡高了些。

像榮嫔這些浸淫後宮多年的老人兒自不會将這些話當真,她太清楚這些太監們的德性。

但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在一旁的三公主卻将這話聽了進去,一時情急更是在大庭廣衆道了出來。

到了最後,五公主被嬷嬷抱着,哭哭啼啼回去了。

大阿哥愣在原地半晌才反應過來,原來這是皇阿瑪做出來多的小橘燈,因沒地兒送所以才送給他們的?

是啊,他和太子不一樣,太子的東西是皇阿瑪一早就準備好的,而他了,只能撿太子不要的?甚至連三阿哥都比不上?

他向來要強,看向手中的小橘燈,只覺得這光刺眼的很,當即就氣鼓鼓将小橘燈丢在地上。

可他仍覺不解氣,更是上前狠狠踩了兩腳,呢喃道:“皇阿瑪,我到底是哪裏不如太子了!”

孩子們之間發生的這件小事無人在意。

等着元宵節一過,映微就再次收到赫舍裏·淑雲求見的拜帖,映微委婉拒絕了她。

可赫舍裏·淑雲卻糾纏不休,一封接一封信往鐘粹宮送,最開始還是言辭委婉,到了最後就差說映微食言,答應她的事兒沒做到。

映微當即就給赫舍裏·淑雲寫了回信,是言辭懇切,只說後宮不得幹政,更說她并未答應赫舍裏·淑雲任何事,說當時只是為了不叫赫舍裏·淑雲難堪,所以這才沒有直接拒絕,更沒想到叫赫舍裏·淑雲會錯了意。

映微知道她這封信送出去會斷了赫舍裏·淑雲最後一絲希望,以後,赫舍裏·淑雲是生是死,過得好壞與否,與她再沒半點關系。

很快,映微卻知道了一件事——喜鵲死了!

喜鵲乃是當初通貴人身邊的貼身宮女,最得通貴人喜歡和信任,雖說當初映微落水皇上覺得有些不對,可派人徹查之後并無任何不對勁,佟貴妃雖有嫌疑,卻并無任何證據證明這件事與佟貴妃有關。

映微卻不相信佟貴妃如此無辜,便想着從喜鵲身上下手。

最開始,她派人查來查去,發現并無任何人照顧喜鵲,但她還是繼續派小卓子盯着浣衣局那邊的動靜。

誰曾想剛過了元宵節,喜鵲就墜井而亡。

小卓子說起這件事的時候是眉頭緊鎖:“…這件事兒奇怪的很,喜鵲去浣衣局當差也非一日兩日,怎麽會失足掉到井裏?奴才聽有人說她是受不了這苦所以才想不開,但奴才卻覺得沒這麽簡單,最開始那麽辛苦的日子她都熬過去了,眼瞅着要入春,她不必日日泡在冷水裏,怎會想不開?”

映微與他想的一樣,只吩咐道:“那你去打聽打聽喜鵲在浣衣局有沒有什麽交好的姐妹,若是有,則問問喜鵲這些日子有沒有不對勁的地方。”

喜鵲之死既不是意外,那就是被人害死的。

死亡來臨之前,身為當事人的喜鵲興許會有所察覺,為了保命,也許會留下些蛛絲馬跡。

小卓子應聲下去,沒過幾日就帶來了好消息,喜鵲在浣衣局內當真有個交好的姐妹,這人叫雪梅,與喜鵲是同鄉,她心地善良,當初見喜鵲有進氣沒出氣被丢到浣衣局來是于心不忍,照顧了她幾日。

小卓子借着送衣服之名,将雪梅帶到了映微跟前。

雪梅乃是浣衣局最低賤的宮女,猛地瞧見映微就已吓得渾身發抖,映微卻對她笑盈盈的:“……你不必害怕,知道什麽就說什麽,我知道你與喜鵲有幾分交情,如今她不明不白死了,就是到了九泉之下都不會瞑目的。”

雪梅向來膽子小,不得人注意,如今更是戰戰兢兢道:“回平貴人的話,早在喜鵲被送到浣衣局時就不對勁了……”

聽雪梅娓娓道來,映微這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自喜鵲被丢到浣衣局的第一日就不對勁了,那時候雪梅并不知道喜鵲是自己同鄉,知道喜鵲是犯了事兒才被丢到浣衣局來的,對她自然是有多遠躲多遠,可架不住喜鵲能說會道,更是出手大方。

喜鵲一出手便是一張價值一百兩的印票子,零零散散加起來總共給了她幾千兩銀票,用喜鵲的話來說,這些都是從前通貴人賞下來的,但雪梅卻不是個傻的,通貴人本就家世不顯,從前膝下又養着孩子,就算出手再大方,卻也不會到這個地步的。

說到這兒,雪梅也是後怕起來,聲音中還帶着哭腔:“那些銀票,奴才都藏在床下面的地磚裏,就怕被人瞧見了……還有喜鵲死的前幾日,有一次奴才見她一個人偷偷躲在屋子裏喝酒,只問她發生什麽事,她當時喝的半醉,說自己怕是活不長了,還說若是她死了,奴才要是能夠出宮,就将鐘粹宮東偏殿梅花樹下的寶貝挖出來,一半留着奴才自己用,一半給她老家的姨奶奶送去。”

“可等着她酒醒之後奴才再問她這事兒,她卻不承認,直說自己喝醉了酒再說胡話。”

“一開始奴才也沒留心,可沒幾日她真的死了,奴才這才覺得不對勁……”

映微皺眉道:“喜鵲還有個姨奶奶?”

當初事發之後,她第一個懷疑的就是喜鵲,可小卓子查來查去,只說喜鵲是孤兒,當初走投無路自己選擇進宮的。

雪梅點點頭道:“奴才聽喜鵲說過,她這位姨奶奶與她隔着幾房,不是至親,當初她父母去世後一直偷偷照應着她,若不是她那位姨奶奶,只怕她早就餓死了……可是那位姨奶奶的兒媳婦很壞,所以這件事她對誰都沒說過。”

映微沒想到喜鵲還是個知恩圖報的,又或許是喜鵲知道自己活不長了,故而對曾幫襯過她的人有幾分感激之情。

到了最後,雪梅更是叩頭道:“平貴人,求您救救奴才……”

映微笑着道:“今日你不過前來給我送洗幹淨的衣裳,我不過與你投緣,多說了幾句話而已,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你怕什麽?”

雪梅當即是心領神會,更是聽到映微道:“你回去之後這件事誰都不要提起,若有朝一日……我能夠替喜鵲洗清冤屈,興許還需要你出面作證。”

“你放心,若真到了那一日,我定有法子護你周全的。”

這下雪梅懸着的一顆心才微微放了下來,連聲道謝。

待她一走,映微便吩咐小卓子與小全子入夜時潛入東偏殿找一找,若真能在那棵梅花樹下找到些東西,那就有點意思了。

等着天一黑,小卓子與小全子便偷偷摸摸出了門。

不過半個時辰,他們就回來了,更帶回來一包包的整整齊齊的銀票子,每張都是一百兩的數額,不過略清了清,就有四五千兩。

春萍吓得嘴巴都合不攏,低聲道:“主子從前就懷疑佟貴妃娘娘,如今看來,當初主子落水一事十有八九就與她有關系,後宮之中,出手能如此大方的實在沒幾個……”

她更是出起主意來:“您得趕緊将這事兒告訴皇上,若是佟貴妃娘娘再生出什麽壞心思來怎麽辦。”

映微卻比她想的長遠許多,當即就搖搖頭道:“不可,我是皇上的妃嫔,得皇上相信不假,可佟貴妃娘娘還是皇上的表妹了……”

她當即吩咐小卓子想辦法出宮一趟,小卓子在宮外也有些門路和人脈,她想看看喜鵲那位姨奶奶有沒有什麽不對勁。

若真有不對勁的地方,興許能順藤摸瓜揪出背後之人。

可是接下來了?

映微認真思考起這件事來,如今大封六宮在即,瞧兩位貴妃那架勢恨不得争個你死我活,佟貴妃落敗,上去的就是溫僖貴妃……這兩人,沒一個好東西。

她覺得自己還是按兵不動的好,等着佟貴妃上位,若佟貴妃膽敢對自己不利,她就将這事兒宣揚開來,如此,手中豈不是握了一張重要的底牌?

這世上種種從來不是非黑即白的,她不是壞人,可很多時候卻也得學會自保。

***

一轉眼,就到了二月。

天氣雖一日日暖和起來,但每日早晚還是冷飕飕的,故而映微正午時分會帶着六公主和元寶前去禦花園轉一轉。

小孩子嘛,多曬曬太陽總是有好處的,能補補鈣。

要知道她在夏日時,只要日頭不算太大,總會帶着六公主多出去轉悠一番,最開始乳娘還怕将六公主細嫩的皮膚給曬黑了,可見着六公主七個多月就已長了牙,如今牙齒長得極好,對她是愈發欽佩起來,只覺得自家這位主子什麽都知道,什麽都懂,真真是厲害!

在映微看來,自家膝下養的六公主什麽都好,模樣好,性子好,連出牙都比別人快,只有一點……到如今還不會說話。

每每說起這個問題,映微都覺得有些擔心,哪怕鄭院判說小孩子說話有早有晚,就連郭絡羅貴人都勸過她幾次,可她還是有些擔心。

如今映微更是指着禦花園的迎春花道:“恪靖,你看,花花,這是花花,來,跟着平娘娘讀一遍,花花……”

六公主無動于衷,咧着嘴直笑,涎水蹭的映微衣裳上都是。

映微卻是再接再厲,又指着天上的白雲道:“你看,白雲,多好看的白雲呀!”

六公主笑得愈發開心了。

映微不免有些喪氣,自顧自呢喃道:“不是說每日與她多說話,小孩子開口說話就能早些嗎?怎麽一點作用都沒有!”

春萍見狀,剛想勸慰自家主子幾句,就見小卓子氣喘籲籲往這邊跑。

還未站穩了,小卓子就道:“貴人,永和宮的……德嫔娘娘要生了。”

要生了?

映微一愣,道:“不是前幾日孫院正還去給德嫔娘娘看過嗎?算着她大概會在三月初生産?”

這事兒,小卓子可不知道。

映微并不在意這事兒,在禦花園轉了一圈正欲回去時,誰知半道卻碰見了匆匆趕去永和宮的佟貴妃。

映微上前請安後則退到一旁,坐在步攆上的佟貴妃卻沒放她走的意思:“……本宮知道你從前與德嫔有幾分交情,如今德嫔生産,你便随本宮一起去看看吧。”

映微雖喜歡看熱鬧,卻也知道不是什麽熱鬧都能看的,如今就怕熱鬧看不成反惹一身騷,正欲拒絕,佟貴妃已不由分說走了。

映微想了想,還是将六公主交給乳娘,也跟着去了永和宮。

她剛一進去永和宮正殿,就能聞到一陣淡淡的腥味兒,很快有德嫔的貼身宮女玥兒迎了出來,說德嫔如今情況尚好,因德嫔并非頭胎,穩婆估摸着一兩個時辰就能将孩子生下來。

佟貴妃微微點頭後這才坐在了上首。

就連映微都瞧出她心情不大好,想想也是,佟貴妃親手将德嫔扶上那嫔位,卻沒想到德嫔會這麽快再有了身孕,而德嫔,只怕越來越不好掌控。

她正想的出神,只聽到佟貴妃的聲音傳來:“平貴人猜測德嫔這一胎是男還是女?”

映微自知道德嫔即将生下六阿哥,但這話她卻不好說,只道:“嫔妾不知,可不管是阿哥還是公主,想必皇上與德嫔娘娘都會喜歡的。”

佟貴妃對這答案一點不意外,冷冷一哂後再無話。

随着德嫔身居嫔位後,她發現這人并不像從前那樣柔順,雖對她的話還是言聽計從,可漸漸卻有了自己的想法。

至于這次生産,她更覺得不對勁。

德嫔的産期本該在三月初,為何會提前将近一個月生産?

接到德嫔即将生産的消息後,佟貴妃命身邊懂八字的太監算了算,不算不要緊,一算卻是吓一跳,今日是康熙二十年二月初五,是難得一遇的好日子,若德嫔在半個時辰後生産,那八字更是百年難得一見。

一想到這兒,佟貴妃便火氣直冒,想着德嫔學起她的招數來還挺快的,如今更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如今也學她掐着時辰讓孩子出生?

還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等着被裹在襁褓中的六阿哥被抱出來時,恰好就在吉時那一刻。

衆人頓時說着喜慶話,唯獨佟貴妃耳朵氣的嗡嗡直響。

映微瞧着襁褓中的六阿哥,只覺得這娃像貓兒似的,全然沒有六公主剛出生時好看。

正在這時,皇上來了。

喜得麟兒,皇上自然是高興的,當即就有人将六阿哥的生辰八字送去欽天監和禮部算一算。

一刻鐘之後,皇上也知曉了這孩子乃是天降之子,八字之好,是百年難得一見。

頓時,衆人恭賀聲不斷。

但映微瞧的出來,這些妃嫔中沒幾個是真心實意的。

皇上笑着吩咐禮部擇幾個好聽的字來,以便他好給六阿哥取名字,“……德嫔辛苦了,來人,賞德嫔黃金千兩,傳其母進宮陪伴。”

待産房收拾幹淨後,他則進去探望德嫔了。

待皇上一進去,衆妃嫔面上的笑意消散的是無影無蹤,其中宜嫔更是陰陽怪氣道:“看不出來德嫔還真是有福氣啊,先前生的四阿哥是福澤深厚,貴胄之命,如今生下六阿哥,這八字又是難得一見的好,本宮倒是想知道,若比較起來,四阿哥與六阿哥之間誰的命格更好些?”

六阿哥一出生,就将她的五阿哥比了下去,她如何咽的下這口氣?

無人敢應答。

無論是命格極好的六阿哥還是養在太後身邊的五阿哥,她們都得罪不起。

映微卻懶得在這兒看宜嫔鬧騰,坐了坐就回去了。

很快,六阿哥命格極好的消息就傳遍整個後宮,甚至禮部與欽天監為他算的字為“祚”。

祚。

一解為福祚,更有一解為皇位。

六宮嘩然。

就連春萍等人私下都在議論此事,這話叫映微聽見只覺得好笑:“……不過是個八字和名字而已,天下之大,與六阿哥同月同日同時生的孩子不計其數,有什麽可在意的?至于名字,又不是取了個好名字,就能一輩子無憂?”

她記得清楚,歷史上的德嫔也就只有四阿哥與十四阿哥兩個兒子,至于這位引人議論的六阿哥,應該是會夭折吧!

春萍卻是正色道:“主子,話不能這樣說,有些事情可是老天爺的意思了!”

映微是哭笑不得。

只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皇上也對這事兒上了心,更沒有想到皇上并沒有因此而高興,反倒是憂心忡忡。

就連坐在映微跟前時,皇上也是眉頭緊蹙,她不免道:“……皇上可是為六阿哥名字一事發愁?”

皇上颔首,繼而嘆了口氣:“禮部與欽天監的意思朕聽明白了,‘祚’這個字最為合适,只是這個名字……”

映微笑道:“名字不過是個代號而已,皇上何必這般在意?”

皇上卻道:“朕可以不在意,德嫔可以不在意,六阿哥可以不在意,但旁人了?你能保證六宮妃嫔能不在意嗎?能讓諸位阿哥不在意嗎?又能讓滿朝文武百官不在意嗎?”

有的時候,區區一個名字就能惹人遐想。

映微懶得摻和這件事,陪着六公主玩耍起來,懶懶道:“若皇上這般猶豫不決,只管給六阿哥換個名字就是了,德嫔娘娘向來柔順可人,想必也不會在這件事上犯執拗的……”

“照着欽天監與禮部所言,六阿哥既是命格極好,百年難得一見,那取什麽名字豈不就無所謂了?若命格真好,叫什麽名字可不會受影響。”

皇上卻是豁然開朗起來:“你一貫是想的通透。”

映微不知道自己短短幾句話就能惹得歷史改變,如今滿心都擔心六公主,皺眉道:“皇上,您說六公主為何還不開口說話?嫔妾聽姨娘說過,嫔妾在八個月的時候就會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了。”

皇上瞧着胖嘟嘟的六公主,道:“朕看你是關心則亂,将六公主看的太嬌貴了些,有的小時候兩三歲不會說話還是常事,你啊,就不必太過擔心。”

說着,他想着近來六公主是愈發過分,不僅不願意搭理他,他一靠近映微這孩子就哭鬧不止,一副不願意的樣子,就道:“如今她還不到一歲,脾氣就這樣大,朕看假以時日,只怕比她兩個姐姐養的要嬌氣多了。”

映微卻護短得很:“恪靖是金枝玉葉,養的嬌氣些又有何妨?女子在世,也就這十幾年過的快活肆意些,等着她嫁人了,哪有這般快活?到時候您想見她嬌氣些都難。”

“你啊,就護着她吧!”皇上搖搖頭,很是無奈:“不過朕的女兒,就算長大了一樣也是快活肆意。”

說起嫁人,映微倒想起一件事來,試探道:“皇上,以後您會讓六公主去和親嗎?”

清朝歷史上,大半公主最後的歸宿都是如此。

她并不知道歷史上的六公主最後嫁給了誰,但她在心裏已然将六公主當成了親生女兒一般,自不舍與她分離。

皇上沉思道:“朕向來不願騙你,這件事,朕也不知道……”

映微面上的失望之色是肉眼可見,可她到底沒說什麽。

皇上見狀,卻是突地笑了起來:“朕逗你玩了,你這樣寶貝六公主,恨不得日日夜夜,時時刻刻都與她在一起,朕就算舍得她去和親,也舍不得你不高興。”

“真的?”映微的臉色一下由陰轉晴,“您能保證嗎?”

皇上笑道:“怎麽,你還要朕對天發誓不成?”

映微抱起六公主,讓她在皇上的面頰上啄了一口,這才道:“嫔妾可不敢,嫔妾啊,替咱們恪靖先謝謝皇上了。”

六公主年紀雖小,可在她的世界裏只覺得皇上是搶走映微的那個人,自然不大待見皇上,如今冷不丁被映微抱起親了皇上一口,氣的是哇哇大哭。

那小模樣要多氣就有多氣,可把皇上與映微逗的哈哈大笑。

鐘粹宮西偏殿內是一片祥和,別的地方就沒這麽安寧了。

就連太子都從大阿哥嘴裏聽說了此事,原先他對這事兒并不在意,可架不住大阿哥憂心忡忡道:“……太子,您怎麽一點都不着急?您可知道‘祚’到底是何意?”

太子懵懂道:“我知道,先生教過我,是天祚和福祚的意思。”

大阿哥卻四處看了看,這才壓低聲音道:“祚還有個意思,那就是皇位。”

太子一驚。

大阿哥的聲音更低了些:“皇阿瑪向來喜歡德娘娘,愛屋及烏,自然也會喜歡她生的兒子,若換成別人所出的孩子,禮部與欽天監将這個字遞到皇阿瑪跟前,肯定就會被皇阿瑪狠狠訓斥一番的,可如今皇阿瑪猶豫不決,可見心裏也是屬意這個字的。”

“若皇阿瑪真的為六阿哥取了這個名字,太子,您就一點都不擔心嗎?”

太子遲疑道:“可是,皇阿瑪若真有這個意思,我也沒辦法……”

大阿哥卻替他出起主意來:“您是太子,是大清未來的儲君,您的想法,皇阿瑪肯定要聽些的,不如您趁着皇阿瑪心情好些的時候與他提一提這件事,皇阿瑪肯定會聽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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