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舊債
第11章 舊債
從商場回來這天開始，顧翎就再也沒有敲開過周妄的門。
這位哥好像直接人間蒸發了一樣，問房東，房東也支支吾吾的說不清楚，只道房主可能是回老家了。
回老家也不給他打個招呼，顧翎有點小生氣，畢竟兩人已經是買衣服的好關系了啊！
周妄就這麽帶着他精挑細選的一身衣服回老家，指不定是還要連夜相親……顧翎想到這裏一個抖擻。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春天到了真的找老婆去了吧？
……
周妄是不在貧民區了，他的确不是時時刻刻都有時間盯着顧翎，但是這一次離開卻和以前有點不太一樣。
“我真的耳朵紅了嗎？”周總一臉高冷的問001。
001002跟着周妄，003004目前專職負責顧翎。
此時001頗有些忐忑的站在周妄面前，平時幹脆利落的一個保镖頭子竟然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
周妄眉眼壓低：“我在問你。”
002現場救急：“周總，可能是那天商場的空調開太大了，下次我會通知他們注意。”
001連忙：“啊對對對！”
墨色鋼筆停在周妄的指尖，“所以他說的是真的？我耳朵真的有變化？”
001002雙雙低頭當啞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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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尖輕點桌面聲音傳來，周妄語氣幽幽：“……顧零究竟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可能真的是破産後人也受了點刺激，沒記錯的話，他身上還有舊債沒有還清楚。”001回憶着補充。
周妄緩緩皺眉：“誰的債。”
002：“您忘了嗎，這是最開始就安排好的，顧零欠了孫前三百多萬，您暫時沒有動孫前，就是要他們狗咬狗。”
001接着道：“按照顧零現在的生活水平和您的經濟封鎖，他一輩子都還不清這個債務。”
桌前敲擊的聲音驀地停下，001小心擡頭看向老板：“那這個計劃……還要繼續執行嗎？”
周妄嘴唇動了動正要說話，門外助理忽然道：“周總，許夫人來了。”
周妄的表情這才全然冰封了下來，“讓她進來。”許晴岚推門的時候，剛才回話的兩個保镖已經沒在了，她穿着一身淡雅旗袍，袅袅婷婷的走了過來。
周妄面對的好像不是自己的母親，而是一個厭煩卻需要處理的客人。
他淡淡道：“坐。”
許晴岚這才提着後腰衣料微微坐下，她看向周妄：“阿妄……”
“叫我周妄。”周妄不耐煩的打斷她。
許晴岚尴尬低頭一瞬，才接着道：“我聽你爺爺說，你這段時間沒在家住？”
周妄眸色漆黑，波瀾不動的看向女人：“我說過，讓你和他保持距離。”
許晴岚吶吶：“可他好歹是周家長輩，也是你父親的——”
“父親？”周妄似乎覺得可笑極了，在顧翎這裏好不容易培養的一點活氣兒消失殆盡，“你的美夢還沒醒呢？周時東早死了，需要我和你說他怎麽死的嗎？他喝酒嗑/藥死在了群趴上，面色漲紅雙目突出暴斃而亡，他那些好兒子看都不敢看，還是我給收的屍呢。”
許晴岚深吸了一口氣：“你不要，面不改色說這些東西。”
周妄冷笑：“很害怕？”
許晴岚咬唇：“你……”
周妄聲線沉如死水：“死人永遠不害怕，恐怖的是還在活着的，你要是還有一點腦子，就離周重元遠一點，免得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許晴岚聽見周妄這樣絕情漠然的話，終于忍不住淚滴落下：“周妄，我是你母親！”
“就是因為你是我母親，所以我才會提醒你。”周妄微微擡起下颚，“但是我對你耐心也有限，你最好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消耗。”
許晴岚：“你爺爺已經知道自己做錯了，他承認你是他最優秀的繼承人，他還告訴我——”
“告訴你沒事不要來打擾我？”周妄垂眸整理了一下衣角，忽的又想起了被那雙細白清瘦的手輕點撫過的觸感。
僅是一瞬，就被他下意識壓下陌生躁動的情愫。
周妄看許晴岚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蠢笨而不自知的路人甲，“周重元不允許我身邊出現任何私交密切的人，你之所以能安穩住進周家，是因為他知道，你對我來說根本就不重要，不重要的人，不需要浪費時間和精力。”他語氣森然：“你不是還記得顧家少爺？他曾經對我多好啊，你忙着自怨自艾憤恨我得不到周家寵愛，是他送我吃的穿的用的還帶我看病才保住了兩條腿，他又落了一個什麽好結果？”
許晴岚神情愣怔。
“‘失足’墜樓，搶救了半個月才撈回一條性命，從此以後也只敢與我分道揚镳，甚至反咬一口。”
周妄終于有點知道對顧翎那種陌生的失控感從哪兒來了。
全世界都好像在遠離他，讓他摸爬滾打無一親近之人，誰接近他，誰就像是中了死亡的黑暗詛咒。
唯獨在奇怪的顧翎身邊，他才勉強活的像個人樣。
就是因為現在的顧翎太正常太無害了，他很難适應這種誘人深入的安逸，所以才覺得失控——習慣了被所有人惡意相對，居然會對關心照拂感到奇怪陌生，真是可悲可笑。
許晴岚低頭擦了擦眼淚，聲音似乎還帶哽咽：“我不想和你吵架……我來找你，只是想知道你最近不在家工作忙不忙……”
周妄冷冷的看着她，想也知道背後是誰指使許晴岚來打探。
許晴岚眼神躲閃：“我知道我以前也做錯了事，所以才很感激顧少爺那些年對你的關照，我聽說他現在過的不太好，你、你也不要太過逼迫他了。”
周妄眼眸微眯，第一次口不對心的朝着許晴岚道：“你放心吧，回去告訴周重元，我忘了誰也不會忘了背叛我的人。”
他冷冷道：“我會好好關照顧家少爺的。”
許晴岚面色僵硬恐懼，看的出來她并不是真心探望，只是她怕周重元，更怕自己的親兒子，夾在中間戰戰兢兢的享受着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失去的優渥生活。
而對顧零的那一點可惜求情，遠遠比不上她自己想要維持的安穩現狀。
周妄看着她略顯匆忙的走出門，過了幾息，閉上眼睛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001從隐藏角落走出來低聲道：“周總，那顧零那邊……”
周妄眼尾狹長淩厲，他濃黑眉宇微微皺起：“先不要動。”
001試探：“那那些債務？”
周妄睜開雙眼：“欠着。”
001吐出一口氣，“好的，我會通知三號四號。”
他眼神有些複雜的看着頂頭老板，周總要是想顧零死得快絕對會一把幫他清零舊債，以讓試圖孤立他的周重元起疑心。
但或許讓顧家少爺面對孫前，也比面對周家那個不願意放權的老狐貍強的多。
最起碼，性命暫時沒有顧慮。
只是明明已經開始在意一個人，卻不得不背後推遠，顧少爺已經很怕周總，周總這樣做，只會讓他更加誤會。
周總在顧零身邊的僞裝也愈發不能随意脫下來，明知是欺騙卻只能一層層加深來暫時維持現狀……
001和002暗地交流了一下眼神，心裏都有了一些定數。
他們是周妄的死忠，自然知道真正的事情該怎麽做，三號四號現在不僅得盯着顧少爺，可能還得暗地裏保護保護。Ь
周妄的情緒在許晴岚的到來下再次降回冰點，她的試探讓周妄知道周重元即使快被架空，也不死心手中那點東西，還妄圖再次幹涉他的私生活。
他越在意誰，誰就越危險。
周妄幹脆按兵不動，在周氏總部處理了一星期的工作，高強度的威壓鎮的底下人不敢有動靜，才算是讓手握繼承合同的周重元再次退回老巢。
從車庫出來，司機恭敬詢問：“周總，現在是要回去嗎？”
周妄垂下眼睫随意嗯了一聲。
司機連忙啓動車子，周妄看着窗外的風景不是熟悉的別墅，擰眉擡眼道：“你去哪？”
司機茫然的啊了一聲：“不是要去西區房子嗎？”
西區房子，就是顧翎現在住的地方。
周妄冷聲：“我是說回別墅區。”
司機車子已經開進了破落的西區，他面紅耳赤的道歉：“實在對不住周總，我馬上調頭。”
夜色深黑，他剛打了一把方向盤，周妄的眼神就落在了窗外街邊。
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蹲在一家寵物店門前，隔着玻璃笑嘻嘻的和裏面的小奶貓玩耍。
司機下意識看了一眼後視鏡，周妄忽然開口：“停車。”
他又連忙收起調頭動作原地待命。
但周妄并沒有下車，隔着厚厚的車窗玻璃，他就那麽靜悄悄的看了顧翎好一會。
003004也在附近，被001通知不要有動靜。
顧翎絲毫不知道自己在被好幾雙眼睛盯着看，他被毛茸茸萌的不行，隔着玻璃狠狠的吸了一波小奶貓，然後才起身拍了拍衣服準備回家。
過去這麽些天，也不知道大哥在老家找沒找到老婆。
他插着口袋哼着小曲往回走，依舊是那副恣意随性溫和有趣的模樣。
晚上九點，西區設施陳舊，街邊的路燈時好時壞，顧翎拐過一個街口，差點迎面撞上幾個人。
他連忙站穩身形，那群人卻不見挪動避讓。
顧翎：“？”
他疑惑擡頭真誠發問：“哥們看不見路？”
幾個男人發出譏笑：“呦，這才幾天，顧少爺就不認識我們了？”
顧翎：“？？”
可能看他表情真的迷茫，領頭的黑衣男人不懷好意的提醒道：“難不成你忘了你還欠孫少的錢？”
顧翎皺眉：“孫什麽？”
“孫前！孫少爺！”
顧翎眼睛睜大發出一聲同為炮灰的由衷感嘆：“他還沒死呢？”
沒記錯的話，顧書書說就是這個人搞斷了妄哥的腿啊！這在男主複仇名單上不得往前排個十多號？？
這群人卻被他的态度激怒，其中一個伸胳膊猛地推了顧翎一下。
“死？我看你才是快死了！”
顧翎被推的一個趔趄，他瞬間想起來顧書書說男主最擅長玩隔岸觀火的游戲，孫前還茍活健在，很可能是周妄借他來打壓顧零。
他就說妄哥最近怎麽不折騰他了，原來是在這裏等着呢——
顧翎眨了眨眼，他好心提醒：“比起我那點小錢，我覺得你們家少爺更應該關注關注周大少爺的動向……”
不遠處的陰暗處，001在跟随車裏頻繁看向前面豪車的後座。
003已經快被顧翎折服了，他急道：“這還不沖？他睡個覺都受傷經得起幾推啊？”
002語氣冷淡：“周總沒指令。”
004按下躁動的003：“再等等，別忘了你的老板是誰。”
003這才吸了一口氣收回腳步。
路燈忽明忽暗的前方，顧翎已經被逼到了一角，周妄知道他和以前判若兩人，但這群孫前的走狗不知道，還當他是那個陰沉怕死的顧零。
顧翎孤立無援，一只手被掐起按在牆上，領頭的肌肉男伸着刀尖威脅道：“或者你沒錢我們帶點別的東西回去，孫少還能和周老板邀個功也說不定？”
顧翎暗暗吸了一口氣。
那人道：“怕了？”
顧翎知道炮灰小走狗也不好當，他眼神無辜表情隐忍：“不是大哥，你捏的我手腕疼，輕點輕點。”
“…………”
顧翎說着長長嘆了一口氣，似是放棄掙紮：“要錢沒有要命一條，要不你還是給我一刀吧！”
這樣說不定還能回現實去當他的萬事無憂大少爺。
肌肉男好像被他淡然的語氣鎮住，一時間竟然沒有動作。這頭，司機顯然也認識顧翎，他頻繁的看向後視鏡，卻一句多餘的話都不敢說。
周總這幾天心情不好，身邊的人都知道。
眼看那邊形勢越發緊迫，司機正要開口求情，就見周妄面無表情的擡手，他緩緩解開西裝外扣，然後從一旁摸過了一件備用的黑色沖鋒衣。
司機：“周、周總？”
周妄伸手穿上衣服，半長沖鋒衣遮住一截長腿，扣子被扣到頂端捂住了半個下颚，寬大的黑色帽子被他反手戴上。
周妄：“門。”
司機連忙按下解鎖。
周妄氣息深長，他起身下車，車門在黑夜中發出幾不可查的一聲悶響。
001一副早猜到的表情：“說了讓你別着急。”
003驚呼：“等等！老板在國外揍人的時候是不是也這個裝備？！”
002補充：“氣的越狠揍人越準。”
……
陰暗角落，渾身橫肉的男人被顧翎不怕死的态度激怒，孫前特意吩咐別鬧大，他不敢真要顧翎的命，只打算在痛不致死處給他一個教訓。
只是他手剛剛擡起，就猛地被身後突然出現的男人鉗住。
幾個人都沒反應過來身後的暗影，寬大冷冽的黑衣讓衆人看不清來人的臉。
顧翎面對着突然出現的男人滿頭問號，他都想好了回現實怎麽教訓顧書書了——下一秒，抓着他手腕的孫家走狗就被男人按頭狠狠扣在了牆上。
砰的一聲巨響，輕微的氣流猛地拂起顧翎額前的黑色碎發。
青年漂亮的眼眸下意識眨動一瞬，還被鉗制的手腕被男人拉開，整個人都被一股大力甩向了身後路口。
昏黃燈光閃爍不定，顧翎只能看清男人一點冷漠的鼻端，剩下的就全都是黑暗的陰影。
他還沒開口說話，就聽見空氣中有骨頭碎裂的清脆聲音傳來，緊接着就是威脅他的肌肉男的痛苦哀嚎。
周妄在混亂中漠然轉頭，聲音低沉又陰啞。
“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