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八章
初微再次醒過來的時候,身上并沒有穿衣服,胸前被白布包着,不知是什麽人幫她處理了傷口,應該是左司口中的止若吧。
“主子,你醒了。”凝兒端着一個藥碗走到了床邊,“主子你已經昏迷一天了,剛才王爺來過了。”
“他來做什麽?”等一下,他來過?那他不就看到自己這副模樣了!“王爺來的時候,我……”她指了指自己被白布裹着的胸,一臉苦相。
凝兒被她的樣子逗笑,“主子放心,王爺來的時候,凝兒用被子将主子的身子蓋得嚴嚴實實的,只是止若姑娘吩咐不能捂着主子的傷口,所以待王爺走後,凝兒又将被子拿開了。”
初微抓着凝兒的手,差一點打翻她手中的藥碗,“凝兒,你真是我的貼心小棉襖。”
凝兒被她說得臉頰一紅,“主子,這藥凝兒一直幫你溫着,快喝了吧。”
初微不用看便知屋裏的苦臭為來自哪裏,中藥!她這輩子絕對不碰的東西之一,另一個是榴蓮。
光聞着那味兒,她都能抖三抖,她推開那碗烏黑的湯水,皺眉道:“太臭了,能不能不喝,我已經不燒了,不信你摸摸。”
說着,她便将凝兒的手掌放在自己的額上,凝兒剛要說話,身後卻傳來腳步聲,初微聞聲望去,卻是去而複返的顧清讓,這次,她很快反應過來,一把拉過旁邊的被子捂住了身子。
“既然你沒事了,那就随本王出門吧。”
出門?她可以出這安梅園了?雖說她本是決定在這安梅園度過餘下的二十多天,可畢竟來都來了,既然顧清讓心情好,願意讓她出門,那她就出去見識見識古時的亭臺樓閣,繁鬧街市。
“好。”剛要起身,她突然意識到自己被子裏的情況,擡手一個“請”的手勢,說道:“可否勞煩王爺出去等我,我馬上就出來。”
顧清讓凝了她一眼,沒有說什麽,轉身離去。
竟然沒跟她鬥嘴,這可稀奇了。初微也沒去深究顧清讓的反常,起身讓凝兒幫她梳頭,古人那繁瑣的發式她可沒辦法,從前自己每天都是光額馬尾,不是她不會,而是她根本沒辦法像丁寧那樣,舉半個小時的手,只為了綁一個三股均勻的辮子。
梳好發髻,凝兒又給她拿了一套紫薇花顏色的長裙,穿戴整齊後,她才站在銅鏡前,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南清的樣子,真是個美人。
Advertisement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
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初微腦海裏想起了這首詩,還有那句“芙蓉不及美人妝,水殿風來珠翠香”,這樣美好的女子,竟然在大婚翌日被自己的丈夫活活打死,還真是可憐。
初微看着鏡子裏自己現在的樣子,不由一嘆,伸手将頭上那唯一的發簪扯下,轉身遞給了一旁的凝兒,“上次送你的玉佩有些瑕疵,這個就當是補上的。”
“主子,”凝兒沒有接過發簪,咬了咬嘴唇,似下定了什麽決心般,“凝兒不想要主子的賞賜,凝兒希望能留在主子身邊,以後能在主子左右伺候。”
初微将發簪重重放在她的手心,“凝兒,我也想你陪着我,所以才讓左司悄悄将你找來,可是,凝兒,你不知道,我就快要死了,我不希望你為我難過,所以在沒有交心之前,我們還是保持距離比較好。”
凝兒一怔,“怎麽會,您是王妃……王府裏有止若姑娘,我……凝兒這就去找止若姑娘……”
初微一把将凝兒抓住,“沒用的,是王爺要我死,沒人能救我。”
“主子……”聽到“王爺”二字,凝兒頓時洩了氣。
初微撫了撫凝兒頭頂的發,溫柔一笑,“你不用難過,我有我該去的地方。”說完,她便往屋外走去。
初微一出門便看到了花園裏那個挺拔的背影,玄色的長袍藏不住他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威嚴,這便是一個王爺與生俱來的氣質嗎?和她印象中那些電視劇裏的完全不同,她突然想着,不知道這王爺有幾個兄弟,她是看不到這裏的腥風血雨了,不過如果他和他的兄弟為那至尊之位大打出手,他會不會是那個最終的王?
可是……關她什麽事!
“讓王爺久等了。”她學着記憶裏的劇情向顧清讓福了福身。
顧清讓轉過身來,見她一臉清素,如雨後芙蓉般清雅,墨發雲鬓上無任何發飾,似荷卻又比梅豔,眼底閃過一抹驚豔之色,旋即又散去。
他喉嚨一沉,“你就這樣出去,莫不是要讓人覺得本王虧待了你。”
初微不想與他争論,她的身子本就沒好,此刻也只是硬撐着而已,畢竟讓她出門的主意是顧清讓提出來的,在杖責了南清之後,他明明說了不準她出安梅園一步,如今卻主動提出要與她出門,不管緣由是何,能出門便可,想到這,她只能再次福身,道:“王爺說笑了,我是睿王妃,這便是我的榮譽。”
不需要任何繁雜的襯托,她的身份就是她的高貴。顧清讓嘴角竟頭一次在她面前揚了起來,似妖的弧度更是潋滟,仿佛能勾人心魂。
可是……她不喜歡。
初微将目光移開,走到顧清讓身邊。
出了安梅園,左司在門外一直等着,看到走在顧清讓身後的初微之時,眼裏閃過一瞬的複雜,初微看在眼裏,沖他微微一笑。
滿園的桃樹,一直到睿王府的大門,“王爺,你很喜歡桃樹嗎?”剛出府門,初微輕聲問了一句。
“是清兒喜歡。”他的聲音沒有起伏。
好吧,是她多事了。
王府外停着一輛紫篷雙轅的馬車,一名下人已經趴跪在那裏,初微知道是為什麽,她走了去過,繞到那人旁邊,擡起一只腳跪在了木沿邊上,兩手一用力,便以很難看的姿勢上了馬車,不顧身後人的難看臉色,她拂手擋開門簾,躺進了馬車。
少頃,顧清讓也拉開了門簾,她急忙坐起身子,“你也坐這裏面?”王爺不都是騎馬的嗎?
“莫要忘了,這是本王的馬車。”語調平淡如舊。
其實她只是不想跟他坐在一個空間裏而已,前天他不斷靠近的臉還深深印在她的腦海裏,幸好當時他沒有親下去,不然她一定會做噩夢的。
“我以為王爺會騎馬。”
顧清讓坐在她對面,看着她,“怎麽,不想和本王同乘馬車?”
“……沒有。”
顧清讓,我、不、想!
心裏雖然吶喊着,可她就是不敢喊出聲,她承認她很怕這個睿王。
為避免尴尬,她用手撩起窗簾,馬車已經起行,左司騎着馬走在馬車的右邊,正好就在她的眼前,真是賞心悅目,周圍的市井之景哪有他好看,初微的目光快速地轉着,像是在看周圍的景色,卻又在每次來回時掃上左司的臉。
“你在看什麽?”見初微一直望着窗外,完全沒有理會他的意思,顧清讓終于沉聲問道。
“美景。”
顧清讓指尖輕挑,瞥了一眼窗外,“這帝都之景,難道你還沒看夠?”
什麽意思?帝都之景她已看夠了,所以不用看了?是要她看他嗎?
初微轉回身子,妥協道:“王爺要帶我去哪裏?”
顧清讓将頭靠在車身上,閉目輕語道:“本王雖沒把南甄看在眼裏,不過既然你已經答應本王救清兒,那你的面子,本王還是要給的。”
“所以……”這顧清讓怎麽跟左清清一樣,都喜歡說話說一半。
“今天是歸寧之日,如果本王不讓你回相府,只怕你這個相府庶女以後會招人笑話。”
歸寧?三朝回門?那現在顧清讓帶她去的地方就是南清的家?完了,完了,完了,初微在心裏慘叫道,古時候結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夫妻兩人沒見過面便結婚,顧清讓不知南清,她還能騙騙他,可如果面對的是南清的家人,那就不好糊弄了。
“王爺其實不用給我面子的。”
顧清讓眉心一蹙,“你是在怪本王?”
初微啞笑,“王爺多想了。”
顧清讓沒再接話,初微也開始閉目養神,她表面平靜,心裏卻忐忑不安,她不知道該怎麽辦,進了相府,她是裝失憶呢?還是裝成當了睿王妃便清高着不理任何人?嗯,後者太不現實,可裝失憶又太突然,顧清讓的人這幾天都有在她身邊呆過,她怎麽可能突然失憶。
還沒等她想出對策,馬車已經停了下來,這次,沒等小厮跪在馬車前,顧清讓已經先下了馬車,然後轉身将出來的初微一把抱下了車。
初微面色一怔,見相府門前已經站滿了人,頓時明白顧清讓為何要這麽做了,她站好身子,輕輕靠在顧清讓懷裏,既然他給南清面子,那她便回他這個面子,“多謝王爺。”巧笑倩兮,她擡着頭看着他,眼裏滿是深情。
“丞相府”的匾額高高懸挂,十分顯眼,卻又顯得有些清冷,與臨街的繁華形成強烈的對比。為首一位頭發有些花白的長者忙上前,撩起衣袍便要行禮,他的動作在空中微頓,接着臉色一變,便跪了下去,“微臣南甄參見睿王,睿王妃。”
這位便是南相?南清的爹?可他怎麽……初微急忙屈身,想過去将南甄扶起來,卻被顧清讓暗裏壓住了腰身。
她不解地望着顧清讓,卻見後者只微微一笑,擡了擡手,“南相不必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