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入夜,涼風戚戚,初微坐在回廊的欄杆上,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一片漆黑,月光雖好,可沒有燈光,這古代的夜晚再美也比不上現代,她就是這麽迂腐的人,她需要電燈,需要電視,需要電腦,需要手機,需要所有足不出戶便可以讓她繼續生活的現代便捷發明,因為……她真的好無聊啊!
睿王府早早就陷入了沉靜,可她已沒了前幾日的病痛,背後的傷已經在結痂,只要她不劇烈跑動,便沒有問題,身體雖然好了,可她卻清醒得無法入睡。
從前她都是不到十一點不睡的人,現在才戌時,她畫了個時間表,好像是現代的七點到九點,她不會繡花,不會用毛筆寫字畫畫,在這裏完全沒有打發時間的法子,就這樣呆一個月,她會瘋掉的。
“左司——!”朝着空中大喊一聲,希望這次他也能聽見。
不負她所望,左司果然聞聲而來,和上次一樣,他還是施展輕功從院牆外躍了進來。有輕功就了不起嗎?顧清讓已經吩咐人不用将安梅園落鎖了,他卻不從正門進來,不就是飄啊飄,蕩啊蕩的嗎,她也可以!
“左司,你不會一直都在安梅園外面守着的吧?”不然為什麽每次她叫他,他都能聽到。“我不會逃的,你不用一直盯着我。”
左司似是被她的話驚到了,單膝跪下,颔首道:“回主子,屬下并沒有監視着主子,屬下是這王府的護衛統領,負責整個王府的安危,每夜都會在王府裏巡邏,方才是下屬告訴屬下主子在找屬下,屬下才趕來的。”
初微聽着左司一會兒“屬下”,一會兒“下屬”的,差一點繃不住笑出聲來,“哦,所以你連正門都沒走,直接翻牆進來了?”
左司的頭壓得更低了,“請主子恕罪。”
和之前下人雙膝跪在地上不同,左司的單膝下跪沒有讓初微覺得不适,反而有種被求婚的錯覺,咳咳,好吧,就是錯覺,不過這份虛榮的感覺讓她有點舍不得他站起來。
她蹲下身子,卻是比他矮了一截,她擡頭看着他,“輕功是不是很難學?”
左司這才将視線與她對上,“主子想學?”
“十天可以嗎?”雖然她恐高,但這樣她至少不會太過無聊。
“恐怕……”
初微知道不可能,連忙擺了擺手,“我開玩笑的。”她眸光一閃,想起了剛才在腦海裏閃過的主意,指着回廊說道:“你明天早上能不能幫我拿點木材過來,要和那根柱子差不多粗的,也差不多長的,要四根一樣長的,還要幾根比它們短一點的,然後再拿兩根很粗的麻繩和一些結實的木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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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要這些來做什麽?”
初微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猛一捶手,“對了,還需要固定的工具,這裏可能沒有釘子,我又不懂榫卯,可光是用繩子固定我不放心,左司,你再找一些很硬的木材,要小塊一點的。”
左司見她已經陷入自己的世界裏,嘴角微勾,旋即意識到自己逾越了,忙将笑意壓下,一颔首,“是。”
左司走後,初微又跳回了屋,雖然牽動了傷口有些疼,不過她卻興奮地将其一一忽略。
凝兒只有白天的時候會來呆幾個時辰,給她上藥,而安梅園的飯菜和熱水會有下人在固定的時間送來,待她用完餐或者洗漱完之後便離開,所以現在安梅園裏只有她一個人,她将油燈拿到書桌前,倒了點清水磨墨,片刻後,一架秋千便出現在了紙上。
不就是飄來蕩去嗎,只要做好這秋千,她也可以。
翌日,初微被屋外的嘈雜聲吵醒,她套上外衣,簡單洗漱了一下,連長發都沒有系便出了門。
園子裏是成堆的木材,大小粗細應有盡有,左司站在那堆木材前,還在指揮人從外面将木材擡進來。
“左司,怎麽會有這麽多木材?”
左司聞言轉身,眸光一閃,便立刻低下了頭,“回主子,是王爺吩咐的,主子想要木材,王爺便命人送了很多上好木材來,這幾根是黃花梨的,那幾根是海棠木的,還有幾根紫檀木的正在搬……”
初微五指并攏,手臂伸直擋住左司的臉,幾乎拍在他臉上,“等一下,你搬這些名貴木材來幹什麽?”
左司微微偏頭,一臉疑惑加無辜地看着她,“不是主子想要木材的嗎?”
“我……我……”初微被他頂得啞口無言,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解釋,又氣又急,只能轉身回了屋,從書桌上抽出昨晚畫的秋千,沖出屋扔在左司身上,“我只是想做一架秋千而已,根本用不着這些珍貴的木材,誰會用紫檀木做秋千啊,真是瘋了!”
左司怔怔地看着手上的畫紙,秋千他是知道的,可這種挂着個椅子的秋千他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剛想說話,就發現顧清讓從院門外走進來。
“王爺。”他将圖紙握在手裏,向顧清讓一禮。
“對這些木材還滿意?”顧清讓像是幹了什麽驚天大事般,初微看着他仰頭說話的神情,真恨不得将左司手中的圖紙搶回來,再狠狠拍在顧清讓的臉上。
這王爺是閑得慌嗎?
初微雖不想見到他,卻不得不微微彎膝向他福了一禮,“王爺可能誤會了,我只是想要幾根普通的木材……”
“本王的王妃又豈能用普通之物。”
初微攥了攥拳頭,盡全力壓下了自己快要爆發的不耐煩,“王爺,我不是想做什麽家具,只是想做一架秋千而已,圖紙已經給了左司了,秋千放在外面,再好的木材也經不起風吹雨打,普通的就好,用着也不心疼。”
顧清讓一挑眉,“秋千?”
“是,秋千,我看左司整天飛來飛去的,所以也想試試,可我不會武功,便想做一架秋……啊——!”
話還沒有說完,她的身子已經離地,等她反應過來,發現自己已經被擁進一個厚實的胸膛,冰涼,沒有一絲溫度,強而有力的心跳在她的耳畔回蕩,合着微涼的風聲。
初微不知道顧清讓要幹什麽,只是本能地閉上了眼睛,在一瞬的失重感後,再次睜眼,她人已在屋頂,這便是輕功啊。
雖然內心很排斥顧清讓的懷抱,可是初微不得不将身子緊緊貼進他,誰叫她恐高呢。
“有本王在,你還需要秋千嗎?”
顧清讓的聲音竟有一絲柔和?初微不敢相信,覺得是自己出現了幻聽,她從小到大都怕那些極限游戲,過山車,跳樓機什麽的統統都不敢,所以剛才嘗到失重的滋味後,她便神志不清了,這顧清讓怎會對她溫柔,嗯,一定是這樣的。
回神,她發現自己竟死死拽着他的衣襟,便出自本能地将他推開,卻沒想到他紋絲不動,她自己卻踉跄着往後退,身後是傾斜的屋頂,她腳下一空,便往後倒了去。
完了,她剛要好的背!
慘了,這次恐怕不只是點皮肉之苦了。
腦海裏不是沒幻想過一個很帥的身影飛身而出,将她緊緊抱住後,一個三百六十度轉身,然後穩穩地落地。
可想象是豐滿的,現實卻是骨幹的。
她沒有如預期地滾下去,顧清讓在她跌倒前便抓住了她,“刺啦”一聲,胸前的衣服應聲而碎,顧清讓眼裏一驚,縱身躍到她身後,将她抱在懷裏,飛身下了地。
背後已經結痂的傷口微微裂開,幾絲鮮血滲了出來,沁在了顧清讓的衣襟上,他沒有去管,俯身将她攔腰抱起,徑直回了屋。
初微不知該說什麽,剛才的一幕發生得太快,她來不及反應,現在看着将她放到床上的顧清讓,她也不知該給他什麽反應,她只是怔着。
“你傷口裂開了。”
“嗯。”
“本王讓你的婢女來給你擦藥。”
“嗯。”
“南清,你傻了嗎?”
“嗯……什麽?”她這才回過神來,覺得胸前微涼,低頭看了眼上身只着抹胸的自己,又看了看站在旁邊的顧清讓。“啊——!”她扯過錦被,慌忙裹在身上,他都看到了!還好有一件抹胸,不對,剛才左司也在園子裏,他不會也看到了吧?
她鴕鳥地翻身趴在錦被上,将臉使勁埋在裏面,卻沒想這樣正好将滿是褐色痂痕的背部露在外面。
左司不會看到了吧?
他不會看到了吧!
她蹬着腿,發出懊悔的嘆息聲,剛才她的動作一定難看死了,這麽尴尬的樣子竟然被左司看到,哎,她不如死了算了。
身後傳來一聲嘆息,片刻之後,背上有涼涼的觸感,初微将頭擡起,卻是顧清讓正給她的傷口上藥。
她翻身而起,忙制止道:“不勞王爺,一會兒凝兒就過來了。”
顧清讓沒有理她的話,伸手将她的身子翻過去,“方才為什麽嘆氣?”
高高在上的睿王竟然給她上藥?初微總覺得自己現在是在做夢,顧清讓為什麽突然對她這麽好?他是要像養豬那樣,慢慢喂飽她,只為殺她的時候能多得幾兩肉?溫柔的陷阱是吧?她才不會陷進去呢!
她才沒忘記前幾日只不過是劉氏叫了她一聲“清兒”,這位睿王爺就害她腦袋差點砸出個窟窿,他會對她好?她才不信!
“王爺,你知不知道,對一個将死之人仁慈,是最殘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