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老夫不是什麽魔鬼
第94章 老夫不是什麽魔鬼
天守閣是雷神一脈所統領的幕府辦公所在地，屬于重中之重的政治場所，就如同群玉閣對于璃月的意義一樣。
周涼安一路跟着八重神子過去的時候，在路上聽她緊急科普了不少五百年間的事情。當年的岩藏心系老天狗之女、也就是新任天狗族長光代。周涼安消失後，岩藏一心一意輔佐散殿下治理國家，再也沒和那位美麗的天狗少女碰面，過後也沒有留下後代。
他所創的新劍術與機關術，在後來逐漸發展成了岩藏流。他所留下來的後人都是他徒弟們的後代，以及新的弟子們。在稻妻古代，一個流派這樣的銜接發展遠遠比單純的血脈延續更加穩固。所以直到今天，岩藏後人也保持活躍在天守閣這個政治中心，有能力的留下輔佐，沒能力的人被剔除移出岩藏流主枝，改回本姓另作發展。
“所以這一代的流派宗主岩藏光胤，他的本名也不叫這個了？”周涼安聽得津津有味，反問着。他沒想到岩藏那個沉默寡言、滿腦子只有戰鬥的武士能想出這麽不錯的發展規定。去蕪存菁，五百年過去了，這個流派還好好存在着，一直名聲很好，又能力很強，簡直是太厲害了！
“是的，岩藏流中有擅長機關術的一脈，有擅長劍術的一脈，也有武力平平，只擅長政務治理的一脈。”八重神子不置可否的繼續介紹着，“我們一直在維持着平衡，保持三脈并用，但只有其中最優秀的人能成為宗主，某一代如果沒有，就不設立宗主。”
“岩藏光胤本名不叫這個，他本來是教書先生，二十三歲才入了流派，不擅長武力，但機關術和劍術也都苦下功夫及格了，主要是他很懂得調度人心，行事又很大氣可靠。”八重神子點評的淺嘗辄止，意思卻都透露完了。
周涼安聽得若有所思。
也就是說岩藏流內部不流行搞歧視，哪怕沒有武力值，哪怕這麽晚才加入流派也能有上升渠道，最高能至宗主——不用想他也能猜到，這樣前途光明的岩藏流恐怕非常吃香，人人趨之若鹜，但岩藏流又設置了入門門檻，岩藏流的根本“機關術”和“劍術”都需要學會，看來人品考驗也在重中之重。
“……看來那個叫光胤的人是個人才。”周涼安回過了神。
能力排衆議當上了這一代的宗主，岩藏光胤估計是一把治理能手啊。就是這個名字有點耳熟，他在穿越前好像就聽說過似的，但是又沒什麽印象了，翻找自己的記錄卷軸什麽的也沒查到相關內容。
黑發少年撓撓頭，只好作罷。
兩人越過很長一段距離的庭院後，終于見到了來來往往的廊上人，八重神子遠遠喚住了道場中正在教導弟子的威嚴男人：“光造，去叫你們宗主出來一趟，貴客上門了。”
那個人應了一聲，不着痕的打量周涼安一眼，眼神頓時落在了他耳朵上，目光變得震驚，随即轉身匆匆離去了。
“他是岩藏光造，是秘劍一脈的皆傳，宗主光胤把寶刀薄緣滿光天目贈給了他。”八重神子笑眯眯的說，全程都很好心的在講解着，沒了最開始和周涼安針鋒相對的那股氣勢。她想讨好誰的時候，手段圓滑，态度也和氣的過分，不會讓任何人産生惡感。
周涼安連連點頭，也記住了這個人的名字。能以“岩藏”為姓的人，都是岩藏流的高層，需要他多一分注意。再加上“皆傳”的等級是一門流派中最高的，也就是說光造去當宗主也夠資格了。
很快的，一個陌生男人就跟着岩藏光造過來了，他的注意力全放到了周涼安身上，神情是和剛才光造如出一轍的驚愕和激動，像是早就聽說過周涼安但從來沒見過似的。“請跟我來。”光胤回過神來，恭敬的引着大家走到一間待客的和室裏，端正的跪坐好後，他才鄭重其事的從懷中取出一個木盒子，放在幾上，推到了周涼安面前。
“請打開吧。”光胤不多廢話，也不需要八重神子或者誰替他做介紹和保證，就像是天然知道了自己的使命，以及知道周涼安的身份似的，所以才把東西帶來了。
那個小木盒看起來造價不菲，古樸自然，花紋圓潤流暢而精美，周涼安打開它一看，裏面放置着一個看起來很新的虛空終端。
他：“？”
光胤這才略有歉意的開始解釋：“将這枚信物傳承下來的某位宗主曾說過，更重要的是這個物件中的記憶。為了保證那份記憶能夠順利傳承下去，在必要的時候可以更換載體的零件。”
說到這裏，光胤的表情也有些惋惜。他珍視的望着虛空終端，看來對後人們而言，這個虛空終端本身也是重要的，他搖搖頭無可奈何：“……可惜時間過去了五百年，我們保管的再精心也無法阻止它的老化，只能按照宗主前言，在信物上更換零件又不損傷它的性能，才維護堅持到了今天。”
“現在，終于是我們要兌換諾言的時刻了。”岩藏光胤的神情還有些隐隐的激動，他感慨的注視着周涼安，“五百年前我們就在等您了，先祖的恩人和摯友，涼安先生。”
“辛苦你們了。”周涼安坐的莫名有些良心不安了。對他來說只是一次時間線的跳躍更替，對岩藏後人們來說卻是實打實傳承更替、惦念得很不容易的五百年。這個重要的虛空終端兜兜轉轉終于重回了他的手上。
黑發少年不加猶豫的拿起來，取下自己耳朵上的虛空終端，戴上了這枚舊的。
他不知道該怎麽檢索藏在這枚終端裏的重要記憶，但是小草神就是幹這個的，分外娴熟。她不用周涼安出聲，就主動開始了檢索。一個個綠色的半透明彈窗出現在周涼安的視網膜上，眼花缭亂的變出各種花樣，最後又歸隐無蹤。
“嗯，是這個沒錯！”小草神的嗓音雀躍了起來，很是開心釋然，“這就是阿散當年導出來的全部記憶！或者說……是他的人格。”
周涼安便也跟着微松了口氣，肩膀放松了下去。
“無誤嗎？”岩藏光胤全程都很安靜忐忑，等着黑發少年檢查，現在看他結束了，自己也跟着吐了口氣，放松了下來，接着剛才的話題主動的說了出來，“不辛苦，我們不辛苦。咳……除了這個，其實還有一樣先祖岩藏留給您的重要之物，我沒法當即拿過來，只能……由您跟着過去查收了。”
說到這句話的時候，光胤的表情也有些不大自然，好像有點心虛似的。
周涼安狐疑的瞥了八重神子一眼。
這東西肯定就是八重神子剛才說的，留給他的大驚吓了。到底有多驚吓人，才能讓光胤露出這種表情？不止是光胤，旁邊的光造也低下頭拿起茶杯，若無其事似的開始一頓猛喝水。
可疑！
怎麽看都奇怪。
但是岩藏和八重神子都不可能害他，頂多、可能就是真的很離譜？他答應下來，跟着光胤往外走去，眼看着要去的方向是绀田村。
周涼安拼命在腦內思索，也沒想到绀田村有什麽特殊的東西……雷神之瞳算不算？還是說岩藏清楚他對原石的渴望，把境內都搜刮了一遍藏在這個他早年隐居過的小村子裏了？不不……五百年前最後見面的時候，岩藏說過他的機關術再精進一些後會為周涼安做些好用的物件，感覺這個猜測更靠譜一點。
他在心中不斷猜測着，又一一推翻。八重神子全程遠遠地吊在後面，一副誰也阻攔不了我想看好戲的吃瓜表情。
岩藏光胤就這樣領着頭，來到了绀田村和影向山山腳之間的交接處——差不多也是周涼安第一次碰見岩藏的地方，現在這裏已經都被村民們開發成了村落。小橋流水和農田，還有一棟大大的房屋，看起來比村子裏普通人住的房子結實多了，也古老破舊多了。
房屋前，坐着一個發呆的人，只能隐約看到一道高大的藍色背影。
“那是……？”周涼安隐約有了個難以置信的猜測，但是又不太敢信。畢竟五百年都過去了，能活下來的都是非人類……岩藏雖然是鬼族，可也在秘劍練成的時候被斬斷了身為鬼族的血脈，成了徹頭徹尾的普通人。
“先祖，是涼安先生來了！”光胤不知道他想那麽多，遠遠地就徑直喊了起來，喊的毫無猶豫。
周涼安：“？！”
他看到那道身影一下子就被驚動了，靈敏的站了起來，激動的轉頭看過來，動作間一點都沒有老邁的遲緩感，很有違和感。然後……
周涼安的眼睛睜得更大了，脫口而出：“魔偶劍鬼？！”
好家夥，那是什麽岩藏本藏？那個大個子怪物長得那麽熟悉，分明就是穿越前稻妻地圖裏位于蛇神之首的那個人形怪魔偶劍鬼啊！原版游戲裏的魔偶劍鬼是一臺自律的人形機關劍士，确實……好像曾擁有過岩藏本人的記憶，但後來似乎是遇上黑化的虎千代而失控，就被廢棄了。它一代代的更替零件，優化升級成殺人武器，早已經和岩藏本人沒了太多關系，據說容易活躍在因緣斷絕的地方……
那周涼安改變了時間線後出現的這一版魔偶劍鬼……
這一版的話，該不會……
周涼安有了一個新的猜測，他的心髒開始砰砰亂跳了起來。
果然。
下一刻，那個高大的藍色人形機關人就大步走了過來，隆隆的從胸腔裏發出了屬于岩藏的熟悉聲音：“涼安先生！”
“岩、岩藏。”周涼安因為他的那個猜測，說話有些結巴，“我是聽說你要送我一份禮物……”
“就是在下。”岩藏一絲不茍的回答，語氣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思，“五百年前，我發誓一定要親手将這份答謝你恩情的禮物移交，這些年裏我的機關術精進了，所以一點點替換造出了此身。”
他砰砰的敲了兩下胸膛，發出的都是金屬的聲音。
“呃……”周涼安的猜測成真了，這讓他有點失聲，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比較好。感情岩藏這個脾氣固執又暴躁的家夥一直想着回報母親虎千代的那份恩情？用自己的前半生回報給阿散，阿散不在了的後半生就回報給他？
他是說過自己想要聽話的機關人偶沒錯，但他沒想過要岩藏本人變成這個啊？啊！！
“岩藏大人給這具機關劍士設置了核心運行的程序。”光胤在旁邊看到周涼安一副迷茫無法接受的表情，又看看自家先祖沉默寡言不擅長說話的模樣，連忙補充解釋，“五百年裏，他只是偶爾醒來，其他時候都任由這具機關劍士自主活動，幫助村民幹雜活，祛除魔物等等。”
“活得久的家夥都會磨損，這樣我才不會在等到涼安先生前，先把‘自我’磨損沒了。”岩藏悶聲悶氣的說。他還睜着一雙菱形的藍色寶石眼睛，定定的瞪着周涼安，在等待處置結果。
“……而且現在的機關術還沒有先進到完全只靠程序來運行一臺機關人偶。”光胤又趕忙的說，“除非擁有一些秘傳的遠古技術，那都是傳說中的稀有知識了。”
周涼安想到了雷電将軍，她就是利用了那種技術造出來的，包括阿散，只不過兩人使用的技術還不太一樣。
岩藏在沒有遠古技術的時候，能摸索着造出魔偶劍鬼的确是極限了。
沒想到他在機關術上的天賦這麽厲害。
“……真該把你介紹給影。”周涼安郁悶的嘟囔了一句。他看着面前這個藍色大怪物，一點都沒了當年岩藏的影子，沒轍了。岩藏都把自己改造成這個樣子，千辛萬苦只為了活下來，親手把報答的禮物交給他了。他還有什麽好不知足或者抗拒的？
“岩藏先生，那你以後就是跟着我了？”周涼安無奈的問。
“沒錯。”岩藏嗓音低沉的說，他等這一天真的太久了。
但岩藏頓了一下，回味着糾正：“不是‘岩藏’，他已經随着時間消散了。剛才涼安先生說了……‘魔偶劍鬼’？這個新名字就很不錯。”
“在下以後就是魔偶劍鬼了！”
周涼安一臉難以吐槽的便秘表情，默默把話憋了回去：“……”
這麽長的名字以後該怎麽喊岩藏啊！昵稱是簡寫的話，難道要喊“魔鬼”嗎？！
岩藏你是不是還能回一句“老夫也不是什麽魔鬼”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