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冷靜
第31章 冷靜
月色被密布的烏雲覆蓋,在沈杳和徐意白相視一分鐘之後,毫無預兆又突如其來,雨滴密匝匝地落了下來。
下得不小,第一滴雨水落在沈杳身上的時候,他的睫毛才輕微地顫動了下。
沈杳現在臉上全無剛見到徐意白的驚喜,他站在雨幕當中,像是融在了霧裏。
他沒有移開視線,和徐意白相交的眼神依舊沒有一絲心虛,或者說是沒有一點情緒。
徐意白驀地感覺到喉間一陣幹啞,他是什麽東西都沒做錯的發問者,細密的雨仿佛落在他心頭,冰涼的空落感。
“下雨了。”徐意白開口時聲音啞得讓他都覺得陌生,混雜在寂靜的雨聲當中,他別過臉率先移開視線,“先上樓吧。”
沈杳住的公寓還是和他走之前一模一樣,除了必有的家具,其他擺設很少,像是一個短暫停留的居所。
徐意白跟在他身後,聽到一道清脆開關聲響,驟亮的光線短暫地剝奪掉視線。
目光再次彙聚的時候,他看到沈杳把手裏一直拿着的袋子放在椅子上,然後從冰櫃裏拿了兩瓶水。
沈杳伸手遞給他一瓶,還随口問了句:“喝水嗎?”
手臂在半空中懸了半天,固執到都僵硬得發酸時,手中的水才被人接過去。
徐意白沒有喝,他緊捏着水瓶,塑料瓶發出讓人牙酸的聲響。
他換了一個問題:“你和關殊真的在一起過嗎?”
沈杳坐在沙發上,他擰開水瓶小口小口地喝着。聽到聲音,他才微微擡頭,承認道:“真的,高中時候。”
徐意白呼吸緊了緊,又問道:“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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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沈杳點着頭道,“初戀。”
第一段戀愛仿佛格外有含義,所以給了它一個特意的名詞,來诠釋特殊與純潔。
沈杳是他的初戀,他不是沈杳的初戀。
徐意白的喉結滾動了下,他不願去想沈杳以前和關殊戀愛的時候怎樣,是不是會一樣地讨吻,一樣地撒嬌。
還是這些都是關殊教他的。
徐意白擰開水瓶灌了幾口,他這時候才覺得冷靜清醒了不少,他低聲道:“關殊還喜歡你。”
他的視線一瞬不移地放在沈杳身上,想看他每一瞬間的反應。
沈杳卻冷淡地擡了下眉,反問道:“是嗎?”
他輕飄飄的口吻之下,關殊對于他來講仿佛是什麽無足輕重的人。
沈杳有雙很漂亮的眼睛,他安靜看着一個人的時候,像是永恒又專注地看着你。
乍一清醒,事實上是沈杳只是在單純看你。他可以看你,也可以移開視線去看別人。
徐意白連軸轉了一天的疲勞感在抱到沈杳時消散,現在像是回光返照一樣拖拽着他。
他幹澀地開口,執着地想要再去問:“你和關殊……”
“徐意白。”沈杳打斷他,輕輕地喊他名字,不像以前一樣纏綿,他淡淡地道,“我不解釋的時候,你不是就應該能猜到了嗎?”
騙徐意白是件很沒有勁的事情,他從來都不是會被耍得團團轉的白癡,他只是在對沈杳的感情上自欺欺人。
“你真的相信我分手的那些說辭嗎?你知道的,我說分手只是真的想分手,沒有那麽多借口。”
沈杳敘述着:“你看到我從關殊車上下來,應該也聞到了我身上的信息素味道。你和關殊認識的話,你也應該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吧?”
關殊不屑說謊,他那些暧昧不清的話語都不是杜撰,都是真的。
沈杳說出來的話全像是刀子戳人心,徐意白的唇色漸漸發白。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沈杳,彈鋼琴的時候在想他,睡覺的時候也在想。
飛機起飛的時候,他還在想應該怎麽樣出現在沈杳面前更驚喜。
他現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手指貼緊在腿邊,兩眼間的視線越來越模糊。
徐意白想知道,他站在關殊面前,堅定地說着相信沈杳的話時,關殊和沈杳又在想什麽。
沈杳不喜歡優柔寡斷,如果決定要斬斷和徐意白之間的關系,那還是幹脆利落地把他推到崖底會比較來得好。
他站起身,細長的手指抓住了衣擺,不徐不疾地把它往上撩。
沈杳那截腰白皙勁瘦,徐意白曾摸過無數次,現在上面的指痕卻觸目驚心,明顯是剛留下的痕跡。
就在今晚,就在幾個小時前。在他心心念念着沈杳,過來找他的時候。
“看清了嗎?”
沈杳覺自己不用再多說,他松開手,衣擺再次遮住了皮膚。
“砰”的一聲清脆聲響,徐意白手上一直提着的袋子摔在地上,是玻璃碎開的聲音。
沈杳有所預兆地閉上眼,他果然被徐意白猛地推到了沙發上,倒下的時候腦袋磕在了柔軟的抱枕之上,依舊發出了點嗡嗡作響的聲音。
徐意白把他壓在不窄不寬的沙發上,他的手輕微顫着抖。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胡亂地扯着沈杳的衣服往上拽。
他也沒控制好力度,衣服撩過胸口。徐意白不止看到了腰間的掐痕,他還看到了吻痕,斑駁地留在沈杳身上,像是永遠沒有辦法抹去。
眼前看到的畫面越來越模糊,被熱氣氤氲着霧住,徐意白伸手用力地抹了把眼睛,只留下他通紅的眼眶。
除了沈杳上次和他提分手那次,徐意白就沒有那麽崩潰失态的時候。
他半跪在沙發上,緊盯着沈杳的腰,然後伸手用力地掐上去,用着這種拙劣又自欺欺人的手段,他試圖覆蓋掉這些痕跡。
徐意白原本一直緊咬着唇,在某一刻又絕望松掉,他抱着最後一絲希望,質問着:
“你和關殊睡了是嗎……?”
他眼睜睜地看着沈杳面無表情地點了下頭,呼吸一滞,渾身的血液都像是在倒流。
徐意白大腦內“嗡”的一聲重響,眼前一片漆黑,他什麽東西都看不見,什麽也聽不見。
他只知道掐着沈杳的手,确認着他的存在,然後一遍遍地反複問道:“為什麽?沈杳……為什麽?我們兩個不是在談戀愛嗎?我們不是複合了嗎?”
徐意白眼淚終于控制不住地滾了下來:“沈杳……你是覺得我不夠喜歡你嗎?還是你更喜歡關殊?所以才要這樣?”
沈杳感覺到了徐意白的淚水落在他脖頸上,滾燙滾燙,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掙紮過。
“都不是。”他抓住徐意白的手腕,阻止住他的動作,“做為男朋友來講,你很好。”
徐意白表情一片空白,他再次抹掉眼角的淚,聲音拔高道:“那為什麽?!”
“我們已經談了一段完美的戀愛,你可以永遠記住我,因為我也會一直記得你。”沈杳的語氣認真,他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在開玩笑,“我們已經把談戀愛時能做的都做了,為什麽不能分手?”
徐意白從來不知道沈杳一直抱着這樣的想法,他像是只是單純地玩了場戀愛游戲。他意亂情迷吻着沈杳時,沈杳只是站在角色外,清醒地看着他淪陷。
他的每一個表情,每一次情緒波動,每一回心動,對于沈杳來講,到底算什麽。
徐意白看起來像是慢慢地平靜了下來,但事實上,他整個人都在不易察覺的顫抖:
“沈杳,我們是在談戀愛,不是在玩游戲。”
“我當然知道,戀愛和游戲有區別。”沈杳眼神真摯,“我們在談戀愛,所以當時說的每一句喜歡都是真心實意。”
“那現在呢?那我呢?”徐意白輕聲地問道,“你說不要我就不要我嗎?”
他到現在都記得沈杳從背後抱住他,問他要不要談戀愛時的那份心悸感。他的每一句喜歡也都是真心實意,直到現在,也都是誠心誠意。
“那只能可惜了,你那麽喜歡我這件事情。”沈杳擡手碰了下他的眼角道,“一輩子那麽長,總會碰到幾個對不起的人,這很正常。”
沈杳明明可以像以前一樣騙他,現在卻連謊言都不願編造。他一直知道沈杳對不相熟的人很冷漠,他以前因為那份特殊而雀躍。
到頭來,其實都一樣,沈杳說不要就不要。
盯着徐意白清俊溫柔的臉,沈杳又輕聲地說:“你要是願意的話,分手之後我們依舊可以擁抱、接吻。”
“跟你和關殊一樣嗎?”
這句話卻點破徐意白理智的神經,他通紅着眼睛抓住沈杳的手腕,完全失控地道:“你和他談戀愛的時候也是這樣嗎?也是這樣玩夠了就走嗎?”
沒有人可以忍受自己的愛人出軌,徐意白腦內全是沈杳身上礙眼的痕跡,他還幻想着沈杳和關殊上床時候的場景。
他知道沈杳那時候漂亮得有多惹眼,那樣的沈杳,不只是他一個人見過。
風玲花香擴散在房間裏,充斥着侵略性極強的壓迫感。徐意白被憤怒與絕望操控住身體,他粗暴地拉扯着沈杳的衣服。
他大腦內只剩下一個念頭,覆蓋清洗掉別的alpha痕跡。
沈杳險些被直接拽下沙發,衣領滑落下來露出肩膀時他表情也沒有變化。
他的眼眸黑白分明,手肘撐在沙發上,微微直起身,拉近了他和徐意白之間的距離。
過去的事情已經太久,沈杳平靜地敘述道:“我和關殊分手的時候也鬧得那麽難看,你不是一直問我我那麽喜歡泡澡,為什麽家裏沒有浴缸嗎?”
“以前是有的,後來因為分手時關殊在裏面強暴了我,所以被我丢掉了。”
“現在,你也要強暴我嗎?”
徐意白的太陽穴像是被針紮了一下發出巨痛,他身上的動作驀地一僵,最後像是慢動作一樣一點點收回。
他的呼吸還是急促混亂,眼神裏蘊藏着混沌的風暴,但明顯已經清醒了許多。
徐意白用力地掐着掌心,心髒縮緊般得痛:“關殊這麽對你……你還又和他在一起?”
他現在很難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他感覺到自己現在必須做點什麽來發洩,怕自己再做出過激行為,所以徐意白別過臉,不再看沈杳。
目光一偏轉,卻落在了沙發邊上的袋子上。沈杳就對這袋子裏的東西表現出非同一般的珍視,從見面開始,他就一直拎着它,連徐意白要幫忙都被他拒絕了。
這裏面放了什麽東西,能讓沈杳那麽重視。關殊送沈杳回來,這裏面是不是關殊送他的東西?
徐意白的喉結滾動一下,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伸手扯過了袋子。
“徐意白!”
沈杳一直表現得很平靜,他第一次發出那麽尖利的聲音,伸手搶奪過來袋子。
他突然像個小獸一樣撲過來,徐意白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加大力氣扯住了袋子。動作拉扯之間,不怎麽牢固的袋子側邊撕裂開,裏面的東西散落開,粉色紗裙從側邊露了出來。
徐意白問道:“這是什麽?”
沈杳仔細地把東西收回,他沒有看徐意白,垂着眸道:“我媽的遺物。”
沈杳從來沒有跟他說過家裏的事情,哪怕因為他想多了解沈杳一點,徐意白也不敢輕易多加詢問。
他一直想等到沈杳自願跟他講,他終于知道了沈杳的一點秘密,卻是在這種情況下。徐意白說不出什麽安慰的話,只能說出一句“抱歉”。
徐意白理智的弦再次繃緊,他直起身,呼吸有時平緩,有時急促,勉強用着最平緩的音調說完一句話:“我覺得我們都應該冷靜一下。”
他不能再繼續和沈杳待在一個房間裏,只是這樣站着,他都難以抑制住自己的沖動。
沈杳聽到關門的重響,他在沙發上靜坐了一會兒。擡頭看了眼挂鐘,最後把安眠藥再次翻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