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将錯就錯

第35章 将錯就錯

子吾心心念念的南夙山,只不過是座不足百尺高的小山,打遠處望去,根本看不出什麽特別,青松綠柏瘋長地到處都是。

山腳下,矗着一座石門樓子,正上方書着“青田莊”三個墨綠色的大字。再往內中看去,只有寥寥數間土房,圍成了扇面形。其中有幾個年過古稀的老人家,聚在一處,曬着太陽,飲茶閑談;還有幾個小孩童,四處撒歡兒地瘋跑胡鬧。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人身影,想來年輕力壯的或許都上山某生計去了。

這樣一個小村落,今日裏來了兩名陌生面孔,一個穿得白淨,腰後別個黑布帶;一個穿着一身黑,腰上挂個黑葫蘆。此二人正是一路加緊腳程,趕在日落之前,來到南夙山腳下的子吾和玄影。

打從他們一入莊開始,子吾總覺得這裏的人們看人地眼神有些灼烈得過頭了,那些個老人家深邃的眼神,以及孩子們好奇地眼神,盯地他好不自在。數次垂首檢查了自己和玄影的衣着,确定沒什麽不妥。

“啊!”不知是哪個孩子率先驚叫了一聲,緊接着又是一聲驚叫,那個孩子指着子吾兩人的身後,一臉激動的神情。

子吾在一聲高過一聲,此起彼伏地叫喊中,轉身望向身後。

幾名着簡單粗布麻衣的壯年,各自肩頭扛着農具,大步走來。在他們旁邊,是幾名提竹籃,背竹簍的婦人。幾個小孩童早已經呼啦啦地奔過去,投進父母的懷中。有懂事些的幫着長輩分擔重量;較小的幾個則只會在竹籃背簍裏胡亂翻騰;還有幾個皮實的爬上了自家老爹的肩頭。其中一個指着子吾說道:“阿爹!來了兩個陌生人。”

一時間,十幾道目光瞧着子吾兩人,繼而一下子全都沖向他們。子吾早已身手矯健地躲在玄影身後,察覺到出奇地靜寂,才發現這些人只是将他二人圍住了。他一手抓着雪裏鴻,另一手反抄在後腰,緊緊握着身後黑布袋,那裏面可是他不敢再随便丢的聖檀骨壺。

此時,從人群後方走出一名精壯的漢子,瞪着兩人看了良久,一臉壓抑不住地激動,膝蓋一軟,朝着子吾跪了下去,聲音顫抖地說道:“恩公啊!你總算回來了!我們可算把你盼回來啦!”他一說完,整個青田莊的男女老少,皆是“撲通撲通”跪了一地,如拜佛菩薩一般,雙手合十,口中念叨着:“恩公啊!恩公啊!……”

子吾早被這突來的狀況吓傻了,往玄影身旁蹭了蹭,低聲問道:“什麽情況?這是唱得哪一出?”

玄影暗自搖首,“靜觀其變。”

那個率先跪地的精壯漢子,激動地繼續說道:“自打恩公去年來到此青田莊,與山上那土霸王一戰之後,便再也未有消息。大家足足擔憂了一年。”他說道此處,胡亂摸了把臉:“現在,您又回來了,真是上蒼保佑啊,不枉衆人為您豎了一年的長生祿位,每日誠心祈願,終于再見到您啦!”

子吾将事情做個串聯,心中已明白了五六分。這些淳樸的人們,應該是把他錯人為那名“少年劍客”了。他連忙過去,扶起那名壯漢,“快起來,快起來!在下受不得此等大禮。”又依次扶起了幾名老人家,其他人這才陸陸續續起身。

那壯年遣散了大夥兒,引着子吾兩人在青田莊轉悠。言語中仍然帶着沒有完全褪去地激動,他道:“當年大夥兒趕去,只看到一地血跡,唯有立一座長生祿位,寥表心意。”随又問道:“不知恩公因何不告而別?”

子吾眼珠兒一轉,回道:“臨時有事。實在是抱歉啊。”他已經不想去看玄影的臉色了,只能盤算好一套說辭,找機會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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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裏哪裏,恩公身為江湖人,肯定事物繁忙。”

對方這樣說了,子吾一邊順着話頭縷,一邊尋找蛛絲馬跡,看來能在這裏獲得不少有用的線索。他瞧着每個人都向他報以笑容,不自主地想到了上陽城。不同的是,一個出自本心,一個迫于地位。他心安理得的接受後者,卻對前者的真誠,心虛不已。

一個小孩童在其他幾人的圍追下,慌裏慌張地四處躲閃。一頭撞在了子吾身上,又跌坐到地上。圍追他地幾個孩子,互相看了看,知道闖了禍,眨眼間,撒丫子跑地沒影兒。

子吾附身扶起那個小孩童,溫柔地替他撣掉衣服上的泥土,關切地問道:“小家夥兒,摔到哪裏了?可有要緊?”

“啊!”這嚎破天際地一嗓子,驚動了青田莊所有人停下動作,驚吓了山中大片鳥兒嗚呀呀地亂飛。

同時也驚得子吾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從未聽過如此可怖地嚎叫,那小孩童看他的眼神,仿佛是看到了什麽妖魔鬼怪似得。

玄影也被這猝不及防地一嗓子驚住了,他将每一個人的反應和動作,統統收入眼中,自然也沒落下那小孩童的異樣眼神。

還是陪伴子吾的壯年先反應過來,他朝着其中一名婦人喊道:“阿蘭嫂!還不把你家寶兒帶回去看住?”

阿蘭嫂猛地一個哆嗦,急忙跑到子吾跟前,抱起自家的孩子,垂着首,連連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恩公大人大量,千萬別和孩子計較。老婦人這就帶他回家,對不起,對不起。”她一邊說着,一邊頻頻點頭哈腰,完全不去管對方伸出的援手,抱着小孩童離開了。

那壯漢臉上帶着憂愁,嘆氣說道:“阿蘭嫂也是可憐,原本那麽乖巧的寶兒,從去年一場風寒燒壞腦子之後,時不時就鬧毛病,找了外面的郎中看診,也都沒瞧出結果來。”又收拾了情緒問子吾,“沒吓着恩公吧?”

盡管接下來子吾享受到了最優質的待遇,可他的腦海中總是回蕩着那個小孩童地嚎叫,以及那一雙如同看到鬼怪的眼神,怎樣都揮散不去。

舉杯相敬,數番來往。子吾得知此人乃是青田莊的主事,名叫阿東,從中套到了不少線索。也将自己冒充的那名“少年劍客”的事跡,套問清楚了。

原來是個英雄出手打敗土霸王之後消失無蹤,人們為了感激其大恩,特地豎了一座長生祿位,祈求恩人長壽無災的故事。只不過,故事的主角不是他,出力地也不是他,而今蒙受衆人招待的反倒是他。

阿東好奇地問道:“恩公為什麽又來到南夙山?可是聽聞了山中鬧鬼?”

子吾一聽南夙山,瞬間來了精神,他順着對方說道:“不瞞阿東哥,正是因鬧鬼之事,抽身前來。”

阿東大喜過望,驚道:“恩公果然是大英雄,知道青田莊有難就趕來,大英雄啊!”

本就是頂着別人的功勞,子吾的心虛越來越重,只得幹笑兩聲,灌了一大口茶水下肚,問道:“不知阿東哥是否可以詳細說說,鬧鬼之事的具體情況?我也好做個參詳。”

阿東壓下一碗茶,沉思了片刻,道:“這事兒發生也有幾個月了。南夙山上經常在夜晚莫名升起一陣的白霧,又在天邊一亮就消散。大夥兒也曾一起上山去找原因,可每次都被白霧障蔽地暈頭轉向,什麽也沒瞧出來過。久而久之,就說是南夙山上鬧鬼,畢竟這種無法解釋的事情,只能推給鬼怪一說了。”

“阿東哥,也認為是鬼怪所為嗎?”子吾早就聽出對方話語中多做掩飾。

阿東扯出個尴尬地笑容,“抱歉,讓恩公見笑了。”

子吾并未再進一步詢問,既然對方不願意說,定然有其隐情,追問未必是最好的信息來源,倒不如親身一探,來得明白。

是夜,子吾和玄影借着月光在青田莊裏亂竄,七拐八拐,終于找到了那座長生祿位,可是牌面上幹幹淨淨,連一個字都沒有。他低聲說道:“怪了,竟然沒有名字?!”

玄影看了一圈兒四周,對其道:“實在意料之中。”

子吾聽出來幾分未蔔先知的意思,問道:“怎講?”

“他們只以‘恩公’來稱呼你,可見并不知曉那名少年劍客的姓名。”

子吾颔首接道:“不錯,他們甚至也未對你感到好奇,亦不曾問過你的姓名來處。似乎默認了我們兩人是一體。”子吾本來是一本正經地分析,說完最後一句,才驚覺好像不太妥當。不知道玄影是否多心,反正他是早就偏到沒邊兒了。好半晌才把思緒拉回正軌,“算了,明天先去山上看看情況。”

“你答應了幫忙捉鬼。”玄影出言提醒道。

子吾頓時又想起那個小孩童的嚎叫聲,和那個慎人的眼神,他白了玄影一眼,沒好氣地對其說道:“待本少他日找幾個道行高深的老道士,那些是專業的。”說完,再次看了一眼長生祿位牌,撇了撇嘴角,果斷回房睡覺。

就在兩人蹑手蹑腳走回房的時候,一陣陰風吹過,兩人面前突然出現一道人影,随之一縷燭火,照亮了一張驚怖駭人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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