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牙癢癢

41   牙癢癢

◎拄着掃帚大有橫刀立馬的威風。◎

樂夫人驚魂未定地倒退兩步, 手裏提着的籃子掉落在地,樂玖急急忙忙迎過去,身後樂荊、映娘、淩竹、素容、周柚等人也圍起來噓寒問暖。

“……”

殷榷摸摸下巴, 見這陣仗說不出來的心虛,她身形一動,楊念一手搭在她肩膀:“想跑?”

沒兩句話的功夫, 兩人又交起手來。

人參嶺的殷二當家無語死了——跑?她為何要跑?人多就可以欺負人麽?她明明是想走過去和那婦人致歉。

刀槍無眼,差點傷了人, 她也不想的。

她氣惱對方不給她解釋的機會, 偏偏來人武功招數剛猛強勁,沒有一招虛的。也就是她了,換個人來早做了人家手下敗将。

殷榷跌落懸崖摔傷了腦袋,記憶大片缺失,比不得全盛時期, 更沒了曾經的精明。

楊念雖非武林人士,卻也是大盛朝數一數二的大将軍, 邊關裏歷練出來的悍勇,堪稱人形兵器。

等樂玖安慰好阿娘, 回過身來看兩人還在打, 火從心起:“念念姐姐,給我揍她!”

映娘嘴唇微動,又去看義母蒼白的臉, 也是狠了心, 眼睜睜看着“小賊姐姐”挨揍。

得了枕邊人的吩咐,楊念愈戰愈勇。

她勇不可擋, 殷榷卻愁得不知如何是好, 記憶混亂, 捂着腦袋就地一滾,楊念借機足下一鏟,踢皮球似的,踢得人飛出兩丈遠。

殷榷嘔出一口血,眼前閃過陌生的畫面。

不等她多思多看,身子軟綿綿倒下去。

“殷、殷榷!”

映娘從素容口中得知她的名諱,此刻見她受傷暈倒,忙不疊跑過去。

“殷榷?殷榷!”

“……”

楊念臉上讪讪地,沒料到她看着挺能耐,實際這麽不禁打。

人昏迷過去,又是自家念念動的手,樂夫人顧不得問罪好險沒給她一劍的小娘子,扯着樂玖衣袖擠眉弄眼:“她們……”

“一筆亂賬。”樂玖輕嘆:“好在阿娘無礙。”

“我當然無礙。”有念念在,誰能當着鎮北大将軍的面傷她?

有驚無險,樂夫人相當看得開,況且她眼睛沒瞎,自家念念都把人打吐血了,說什麽她也想湊熱鬧看看。

映娘抱着昏迷的殷榷眼圈發紅。

離近一看,褚英笑了出來:“這是誰家小娘子長得如此标志?”

就是兇了點。

瞧着就不服管教。

她倒沒幫別人家爹娘管孩子的毛病,看映娘快哭出來的樣子,登時起了憐愛之意。她一發話,楊念不敢耽延地遣人去請孟女醫。

“好孩子,沒事的,念念不是動辄要人命的狠性兒。”

樂夫人安慰心慌意亂的映娘,映娘點點頭。

楊念聽着這話,說不清內裏什麽滋味,有點甜,還有點澀:死在她手上的人,多了去了。難為在岳母看來,她還是心慈手軟之人。

要她說,她的岳母才是真正心慈之人。

對仇人狠,對親人疼,對友人禮讓。

和玖玖很像。

裏外分得門清。

“沒事罷?”

樂玖湊到她身前小聲問。

“沒事。”她笑了笑,趁殷榷被擡進女社的空當,喊了楊平過來,詢問殷榷此人。

“人參嶺二當家,早年在江湖樹敵衆多,仗着一身好武功,愣是誰也不怕。是個狠角色。只不過去年跌落懸崖傷了腦子,武功時好時不好,不大認人,這次若非人參嶺的大當家不在山上,便是我們捧着畫像前去,也見不到人。”

“傷了腦子?”

“對,失憶了。殷大嶺主為保護其妹,下了命令,不準殷榷下山。”

可殷榷還是跟淩竹她們來了長樂村。

這麽一想,楊念又覺得這厮也不是一無是處。

起碼念舊。

“人參嶺的大當家……他怎麽樣?”

樂玖這一問是在擔心她跟人跑了的三姐姐。

楊平回道:“殷大當家自然是好的,一手游龍劍,左山派的令狐玄寧都不是對手。要不是她實在太強,令狐玄寧哪能咽下這口氣?

“而且這次殷二當家失憶受傷,一半要歸咎到二當家做事太絕,不留餘地,一把火燒了令狐家的祠堂,又一劍砍斷少掌門左臂,氣得令狐玄寧生吞活剝她的心都有了。

“另外一半嘛,就是令狐玄寧暗下毒手,說是不追究,又哪能真不追究?不過殷榷也不是瘋子,會無緣無故燒人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倘玄寧之子不去招惹她,說什麽幫人參嶺二當家改邪歸正之類的話,也沒這一環接一環的糟心事了。”

短短的幾句話,樂玖等人在他口中認識了江湖中大名鼎鼎的殷二當家。

結合她張狂到離譜的行事作風,她蒙面闖入雲腰坊,誤打誤撞瞧了映娘身子,強占人家,竟也變得合情合理。

“映娘呢?”

淩竹故作老成地搖搖頭:“在人床前陪着呢。”

殷榷吐吐血,映娘一副心肝子受大委屈的架勢,她想不明白——姓殷的床上功夫就那麽好?睡一覺而已,映娘的心就偏了,見了面不奉送一巴掌,還……還這麽寶貝始作俑者……

她用餘光偷看若有所思的素容,又道:我和阿容,不也是睡了一覺?

睡一覺,朋友就不再是朋友了。

而是……

樂夫人乍聽吐血昏迷的殷娘子是人參嶺的二當家,臉色便不好了,又聽楊平誇贊大當家如何如何出類拔萃,心又往下沉了沉。末了暈暈乎乎地聽大女兒和她講完殷榷對映娘做的混賬事,一口氣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

“阿娘?”

“這麽大的事,為何現在才說?”

“……”

沒人敢說話。

作為丈母娘最愛的“好女婿”,楊念被衆人推到最前面,艱難開口:“岳母,您莫要動氣,氣大傷身。”

“你們還管我的死活?”

新仇舊恨一股腦湧上來,人參嶺距離長樂村甚遠,褚英一只手夠不到拐跑她三閨女的殷大嶺主、大當家,還夠不着送上門的殷二?

“阿娘!”

樂夫人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樂玖想追不敢追,樂荊挺着大肚子,不方便做那攔人的事兒。

再說了,也沒必要為一個渾人惹阿娘不快。

這口氣,阿娘估摸憋在心頭好多年了。

讓她撒一撒又怎麽了?

親女兒樂荊如是想。

同樣是親女兒,樂玖也不想阻她阿娘。

楊念看她兩眼:“我,我要不要去?”

樂玖眼波一橫:“阿娘正在氣頭上,我都不敢攔,你去是想讨打嗎?”

“……”

哦。

我這會又不是岳母最愛的“好女婿”了?

楊念委屈。

樂玖多看她一陣兒,背着親朋好友偷偷捉了大将軍手指,放在掌心細細把玩。

淩竹羨慕哭了。

她失落地垂下腦袋,錯過了柳素容恨其不争的嗔看。

隔壁那間房,孟女醫靜心凝神為傷患診治。

周柚陪映娘坐在一旁。

“女醫……她、她人怎樣?”

孟女醫淡然撫袖:“有舊傷,不過不要緊,能治,也能好。新傷不吃藥也無妨,小娘子不必憂心。”

她着手去開方子,樂夫人提着掃帚走進來:“孟女醫,這人情況如何?”

孟女醫看了眼大将軍丈母娘手裏抓着的掃帚,忙道:“好着呢。”

“那就好。”樂夫人微微一笑。

映娘呆住:“阿、阿娘?”

怕吓到剛認的好女兒,樂夫人示意周柚帶她出去。

周柚很會看眼色,哄着映娘邁出門。

映娘不放心地回頭看了眼,看到阿娘拼命搖晃床榻躺着那位的肩膀:“……”

孟女醫:“……”

孟女醫打算眼不見為淨,這熱鬧她可不敢正大光明地看。

嗯。

只敢偷偷看。

抓了把瓜子,貓到不起眼的角落不時掃兩眼。

要說褚英這輩子最記恨哪幾個人,三房那一家子算在其中,人參嶺那位狗大當家也算一位,今天,又多了位狗二當家。

三房下藥害她心肝小寶貝。

狗大當家拐跑她心肝三寶貝。

狗二當家糟蹋她才認不久的好閨女,她恨得牙癢癢。

“混賬!”

褚英左右開弓給了殷榷兩巴掌。

殷榷活生生被疼醒,醒來沒看清人就被趕下床,婦人提着掃帚在後面又拍又打,她不堪其擾,想還手,冷不丁地撞進一雙似曾相識的眼眸。

這是誰?

她好像……見過。

在夢裏。

方才未完的那個夢。

夢裏她哭哭啼啼,喊着不要,殷榷恍恍惚惚記得,做到後面,兩人都是得了趣的。

那是她長這麽大初回嘗女人的滋味。

很舒服。

一個晃神,殷榷被掃帚打了正着。

切切望着她的小娘子欲言又止。

好似在關心她。

她心頭一驚,驀地想道:難道我娶妻了?

“好你個喪良心的!淫賊!我打你!打你!”

“……”

淫賊?

殷榷腦子遲鈍地想:我淫了誰?

褚英越打越氣,顧忌到映娘在村裏的名聲,很快閉了嘴。

當娘的為女兒出頭,還不是為一個女兒,是連着三女兒、幹女兒的一起打。

殷榷慢慢認出這是自己差點一劍戳到的人。

沒底氣還手。

被一把掃帚追着打。

挨打到最後,頭發都亂了。

人參嶺殷二當家被逼無奈,吹響口哨。

一匹馬兒馬蹄噠噠地跑來。

殷榷不甚光彩地爬到馬背,臨走深深地看了看夢裏泣淚承歡的小娘子。

“你還敢跑?給我回來!”

樂夫人累得氣喘籲籲,拄着掃帚大有橫刀立馬的威風。

楊念看得嘆為觀止。

見了殷榷的遭遇,樂玖不禁為她離家出走的三姐姐捏了把汗。

阿娘這心裏頭,得是藏了多少怨氣,才能用一把掃帚打得殷二當家如狗奔逃。

從殷榷身上,她仿佛窺見三姐姐、三姐夫的悲慘命運。

樂玖幽幽一嘆:“阿娘,別氣了,等咱們派人把她追回來,吊着打!”

“……”

多大仇多大怨吶。

樂荊心想:難怪阿娘偏愛玖玖,玖玖也太知道怎麽哄着阿娘了。

她是孕婦,經不得太大的刺激,就方才她阿娘大顯神威的那一幕,這會想想還覺得心驚肉跳。

得虧她回頭是岸,沒吊死在孫竹禮那棵歪脖子樹上,否則逼急了阿娘,被掃帚攆着打的就是她了。

楊念實誠,問:“真要追回來嗎?”

“追!”

樂夫人擲地有聲。

映娘張張嘴:“阿娘,我……”

褚英扔了掃帚,心疼地喊了句“心肝”,看映娘有為淫賊說情的兆頭,登時斂了笑:“映娘,你跟為娘進來,我有話和你說。”

樂家姐妹紛紛向妹妹投去“望珍重”的眼神。

被她們這麽看着,映娘心提到嗓子眼,顫顫悠悠地進屋。

母女倆關起門來說體己話。

岳母發話要“追”,楊念也不含糊,打算騎馬親身上陣。

她使出吃奶的勁兒來讨好阿娘,樂玖看破不說破,眼睛藏笑,鬧得楊大将軍想下馬給她看看自己拙劣、不為人知的一面。

諸般念頭如風掠過,楊念縱馬轉瞬沒了蹤影。

樂玖靜下心來細細品味大将軍危險迷人的那一眼,兀自思忖:虧了念念姐姐還以為她裝得有多好,真當她是小呆瓜,看不出枕邊人興高欲熾的眼神?

她挺想看看,楊念能裝到什麽時候,又會給她怎樣的驚喜。

樂小娘子輕扯唇角,另一頭,淩竹已經和素容搭上話,左不過一些“你理理我”“要怎樣做你才能理我”的廢話。

楊念不在,樂玖不樂意看別人秀恩愛,麻利回屋。

周柚聽了一耳朵淩小娘子與柳小娘子的對話,須臾捂着耳朵跑了。

柳素容臊得臉快燒起來,思忖今日較為清閑,再也受不得地拉着淩竹小手去鑽附近的小竹林。

卻說殷榷騎馬漫無目的地奔逃,跑了一刻鐘,難得能歇口氣,一柄長劍淩厲殺來!

剛逃過婦人的掃帚,又迎來女人的劍鋒。

她煩得不行,身子靈活地避開那一劍,定睛一看,又是得罪不起的人。

“阿姐!你管管她!”

殷酌淺笑:“你這是什麽态度,滾下來好好挨打,要不然……”

“不然怎樣?”

殷榷不服氣:她是把天捅破了嗎?至于一個兩個都來打她嗎?

殷酌一手扶在腰側的游龍劍,殷二當家眼皮一跳,乖乖從馬背一躍而下,來到樂瓊身前,撲通跪下:“阿嫂,輕點打!”

樂瓊被她那句“阿嫂”堵得啞了火氣。

沒失憶時,殷榷怼天怼地,看誰也不順眼,看她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小嫂子”也滿是挑剔,屢次壞她好事。

扪心自問,那幾年若非殷榷從中搗亂,殷酌早是她的人了,還用等到今時?

一劍鞘打在殷榷胳膊,樂瓊怒道:“好在我阿娘毫發無傷……否則你就闖大禍了!你啊你,能不能讓你阿姐省省心?”

阿娘?

挨她一頓訓,殷榷回過味兒來,品了品,确定是親母女。

打她都一樣的疼。

殷二當家認了錯,當着她親姐的面樂瓊也不好把人打死。

真論起來,殷榷失憶之前,樂瓊絕非她對手。

但這人失憶以後武功使得亂七八糟,正是好欺負的時候。

再次感嘆一聲“萬幸阿娘沒事”,她心裏起了愁思——這下子,就是她肯領着殷酌回家,說不準也要受殷榷拖累,被親娘掃地出門了。

作者有話說:

突然更新!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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